傅搏虎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连拱手道别这样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周常眼神一瞥,满是阴鸩。
“对了。”傅搏虎刚到门口,周长突然道:“你带回来的那个江湖术士,给他点钱打了吧。刚到京师就不知天高地乎的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以为这天子脚下可以让他恣意妄为?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傅搏虎又是一愣,回头看了周常一眼,后者却低着眼睛呷茶,看也不看他,眉眼低沉阴暗,故意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高深样子。傅搏虎原本十分欣赏这位三公之一的太傅大人这种高深姿态,也曾经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如他一般,端茶浅饮,含而不露,让全天下人都琢磨不透的姿态。

然而现在,傅搏虎却突然觉得格外的恶心,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姿态,可不就是牺牲了无数的“义气”所换来的?

曾经对己方有巨大贡献的修云宗,说放弃就放弃了,便如同棋盘之中的弃子——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自己苦寻回来的世外高人,胸怀治世之才,却被他看成是江湖骗子,这般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到一切,难道就是上位者的习性?

诸般疑问,复杂涌上心头;他长叹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

周常不是不知道石宏的法术厉害,只是他盲目自信,就算是没有石宏,自己也能对付得了上元真人。这种盲目自信,只不过是他这种身高权重之人习惯性使然而已。

有很多能人,晚年也会犯一些看似低级的事务,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

石宏扶着修云宗,后者已经烂醉如泥,手中的酒壶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口中胡言胡语:“石兄弟,哥哥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你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石宏随口答道:“没能喝遍天下美酒?”

“不是!”修云宗猛的一摆手:“不是不是。”他拍着胸口:“这儿!这儿!有一个最大心愿没能完成,本来有了你这只匕,这个心愿大有希望,可惜啊,哥哥我,没时间了。”

石宏反倒有些好奇了:“那到底是什么心愿?”

修云宗正要说,一边黑暗的巷道里突然冲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影,撞在了修云宗身上,转身就要跑。

修云宗现在,就是没人碰也站不稳,更何况突然被撞一下。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石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个影子。

影子是个瘦小的孩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一边把修云宗扶起来。

“我家中老娘病重,抓了药急着往回赶……”他一边说一边退,石宏却毫不同情,一伸手:“拿来。”

那孩童一愣:“什么。”

“他的钱袋。”

石宏倒不是江湖经验丰富,而是因为他的六识远比一般的人敏锐,那孩童下手干净利落,一般人绝对难以觉察,但是却逃不过石宏的双眼。

孩童大吃一惊,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石宏摇了摇头,却没有想到,那孩童刚那个跑出去两步,斜刺里猛地一群衙役冲了出来,显然早有埋伏,七八个人一拥而上,锁链铁尺,叮叮咣咣,把那小贼给压了下来。

为的衙役从孩童身上搜出几个钱带来,拿过来让石宏挑选。石宏拿回了修云宗的,心中觉得有点奇怪,这衙门什么时候抓贼这般尽心尽力了?

那孩童被一众膀大腰圆的差役押着,愤愤的瞪着石宏,那神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石宏自是毫不在意,扶起了修云宗正要走,突然一变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一行人自一旁走来,俱是锦衣玉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来头不小的人物。

为一位公子,一身凛然正气,衣着在众人之中不算华美,但是随便一人,一眼看去都能知道他是这些人之。

那衙役头儿见了他,立刻堆笑道:“原来是周公子,小的刚刚拿了一名飞贼。”

“飞贼?”那周公子眉头一皱,指着那孩童道:“就是他?”

“正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刚才被小的人赃俱获,这位公子可以作证。”说着指了一下石宏。

那周公子扫了石宏一眼,修云宗倒在地上,他也看不清楚。

“这孩子还小,若是送进大牢,只怕还要跟那些惯犯学坏了。我看还是不要毁了他一生好。我跟你求个情,放了他可好?”

“这个……”衙役头儿一阵犹豫。那孩童看到有人营救自己,顿时兴奋起来,高声叫道:“公子,我也是一时糊涂,才走上了这一步,以后定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说完,他还恶狠狠的瞪了石宏一眼。石宏一阵苦笑:怎么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恶人,还成了人家周公子高大光辉形象的反衬角色?

“行,既然周公子都说话了,小的哪敢不从。”他朝部下一挥手:“放了他。”那孩童一脱困,朝周公子一拱手,立刻刺溜一声钻进了一边的巷子里不见了。

那衙役头儿侧着耳朵听了听,那小贼确实去的远了,这才笑眯眯上前一拱手:“周公子,小的做的可还合适?”

周公子笑眯眯的点点头,随手丢给他一张银票,那衙役头儿立刻感恩戴德的道谢走了。

石宏心下奇怪,这周公子一看身份非凡,处心积虑示好于这个偷儿是什么用意?

事不关己,他也懒得去管,扛起了修云宗,往回走去。想起来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题,石宏拍拍修云宗的后背:“修大哥,你最大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修云宗一张口,哇的一声吐了他一后背。

回到了傅搏虎的府中,以石宏的手段自然无人觉。石宏将他安置在房中,去厨房偷了一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修云宗一边喝一边大呼小叫“好酒!”石宏哑然失笑。

修云宗一碗醒酒汤当成了好酒喝下去,整个人顿时豪气再,愤愤勃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西域鬼戎,屡犯我大夏边境,劫我商贾财货,屠我天朝子民,云宗有生之年,不能踏平鬼戎,枭敌酋,实乃此生之最大遗憾也!”

修云宗怒冲冠,勃然语紧,似乎全身的精力也都泄尽了。猛的身子一软,咕咚一声栽倒在桌边,呼呼大睡起来。

石宏一怔,沉思良久,连修云宗倒下,都没有一点反应。

自己苦修天道,现在看来,反倒不如修云宗、傅搏虎这样胸怀天下的俊杰更近于天道。

他望了望地上的修云宗,自言自语道:“你有此心,我便助你。”他将修云宗扶到了床上,苦笑一声道:“只是眼前这一关,咱们得先过去了。”

……

傅搏虎直到深夜,才被人抬回了府中,双脚鲜血长流。

石宏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脚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却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疼的满头大汗,神态却依旧镇定。

挥手让下人都下去,卧室内只留下石宏和傅搏虎两人。石宏上前,伸手在他脚踝周围揉了几下,傅搏虎疼痛大减,血也不留了。

“怎么回事?”

傅搏虎苦笑道:“大夏律有规定,若要半夜叫醒君王,必须脚踏钉板击鼓。”石宏心中已然猜到了什么,淡淡道:“形势不容乐观是吧?”

傅搏虎想起今日遭遇,长叹一声,张了张嘴,却有什么也说不出来——既然决定投身官场,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沉默半晌,才道:“我已近了最大努力,却也只能给云宗争取到一个机会。”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石宏,石宏不耐道:“和我还耍什么手段?”

傅搏虎一笑,道:“也是,在官场里呆的,形成习惯了。简单说吧,我去跟陛下求情,陛下已经坐下了决定的事情,绝难更改,我也差点掉了脑袋。本来这件事情已经毫无转机,却没有想到,勇冠侯突然帮忙说话,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和上元真人比试一场,若你赢了,云宗便可活命。”

石宏吃惊:“人命岂可儿戏?而且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联啊,怎么会扯到一起去?”傅搏虎苦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上元真人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这件事情,虽然是勇冠侯提出来的,但是谁看不出来这是上元真人本人的意思?陛下怎会不允?他们怕你不肯比试,所以才加上了云宗这条命做赌注啊。”

石宏哑然失笑:这世上众人所图颇多,大多数人争名逐利,苦求的不外乎荣华富贵而已,石宏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上杆子往自己身边凑,让自己修理他一顿。

石宏淡然道:“那就比好了。”

傅搏虎还是不放心,这次直言道:“石兄弟,这件事情关系到云宗的性命,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嗯,下午还有一更,貌似好久没有拉一下推荐票了,这个周成绩惨不忍睹,大家多砸几票吧,我家小石三肉乎乎的小手给大家作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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