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师门忽地松口,前爪倏挑,那枚灵芝远远飞出。哧的一声锐响,蛇头骤晃,噬向紫芝。
北落师门忌惮蛇头高昂,不易跃上是故抛出灵芝,诱那蟒蛇低头,蛇头甫动,它便纵奇步,跳上蛇头,方欲抓落,狂飙陡起,粗大蛇尾祭扫而至。北落师门立足未稳,便被千钧之力远远抛出。它亦甚是了得,凌空翻身,悄然落地,身如弯弓,尖声厉叫,双眼凶光迸出。
就当此时,那蟒蛇忽又掉头,死死盯着谷缜,蛇信吞吐,哧哧尖啸,大有愤怒之意。
谷缜不知这怪蟒何来此寻衅,但稍一转念,便知必和北落师门和紫芝有关,不由瞪了那猫儿一眼,心中大骂。
原来谷缜所服紫芝,本是天地间一件宝物,受山水灵气,日月之精,经历数百岁月,始才形成,能益气轻身,固本培元,治不治之症,愈不愈之伤。也因其神异,芝成之日,禽兽觊觎,一场争斗下来,终被这怪蟒所占。
北落师门亦是灵兽,放来此间,既道紫芝所在,仗着小巧多智,趁怪蟒外出觅食,前往偷食。怪蟒先是不知,岂料北落师门贪得无厌,不但自吃,抑且送人。紫芝本就珍稀,不出数日,便所剩无几。那怪蟒知觉之后,怒不可遏,不吃不喝,终日潜伏在巢窟附近,北落师门再去,顿时与之遭遇。
怪蟒千年寿元,灵异无比,北落师门使尽解数,也难取胜,但这猫儿行事强梁,不占便宜就绝不罢休,既然不能取胜,便于蛇吻下掠走一枚紫芝。怪蟒岂肯罢休,远离巢窟,一路追来。谷缜亦曾服食紫芝,沾染紫芝香气,怪蟒嗅到,愤怒欲狂,巨口猛张,露出一对长剑般的尖牙,蓦地将头一晃,闪电般噬来。
谷缜疾使猫王步,让过一击,翻身跃上蛇颈,大喝一声,伸拳欲击。不料那蛇头一甩,谷缜遍体皆麻,骨头几欲散架,凌空跃出两丈。所幸他经国数日锤炼,矫健许多,落地疾滚,又闪过一记蛇尾,尚未起身,蛇口又至,腥风毒气,中人欲吐。
危急间,北落师门闪身跃上蛇背,猛抓蛇身,但那蛇鳞坚厚,只留下五道淡淡白痕。但相较谷缜,怪蟒对波斯猫更为忌惮,立时弃了谷缜,头尾齐至,北落师门不敢硬档,只得跳开。
双方疾如旋风,往来缠斗,那蟒力大无穷,攻守灵动,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而这三者之中又以谷缜最弱,迭遇惊险,不由得心念疾转,寻思道:“《孙子兵法》云:‘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则尾至,击其尾则至,击其中则尾具至。’这条蛇大约就是率然之类,所盘蛇阵暗含兵法,尾呼应,难以攻破,当务之急,便是破掉它的蛇阵。‘一念及此,忽见那枚紫芝在侧,只因怪蟒专注对手,无暇顾及。在一转眼,遥见一株参天桧树,三人合抱,高出林表,大有凌云之势。
谷缜当即动,使出猫王步,贴地抄起紫芝,直奔桧树而去,那怪蟒出哧哧尖啸,奔行如风,随后追赶。不料北落师门从旁袭扰,怪蟒且斗且走,追到桧树之下,谷缜早已爬到树腰。怪蟒缠绕树干,疾游上树,须臾便至谷缜身后,谷缜在前攀爬,哧哧蛇啸,越逼越近,不由得手足软,攀爬无力。这时间,忽听一声猫叫,北落师门跳上蛇头,只一爪,怪蛇左眼流出血来。
原来怪蟒盘绕树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尾不能呼应,蛇阵自然破了,既不能摇头甩掉对手,亦不能摆尾攻敌,要害之处尽皆暴露在北落师门爪下。此时它左眼受损,一时痛极,欲要退回地面,不防北落师门将口对准眼角伤口,身子鼓胀数倍,毛耸起,旋即收缩如初,乍胀乍缩,顿时将一口气吹入伤口之中。霎时间,蛇头鼓起一个大泡,抑且越胀越大,怪蟒尖啸不已,身子拼命扭动,似乎遭受了极大痛苦。
谷缜看见,暗暗称绝。原来那蛇年岁已久,鳞甲坚厚,北落师门纵有裂骨分筋的手段,也难伤它,此次能够抓破蟒蛇眼角,全因为蛇阵被破,出其不意,一旦怪蟒闭眼,落回地面绝难伤它。不料北落师门忽然出怪招,由细微伤口鼓入空气,竟令怪蟒顷刻间皮肉分离,遭受重创。
一时间,北落师门有如一口风箱,不待怪蟒退至树下,身子忽胀忽缩,将气不住地鼓入蟒蛇体内。那蟒眼瞧着膨胀起来,倏尔松开树干,重重跌落,激起泥土四溅。北落师门得势不让,任它如此翻滚,始终抱住蛇头,大力鼓气,那蟒身亦是越胀越粗,纵然落地也不能如以往一般扭曲翻腾,体内痛苦难当,恨不能一死了之,更不用说盘成蛇阵了。
不多时,那蟒胀粗一倍有余,腹大如鼓,眼珠迸出。北落师门这才跳开,蜷缩一旁,呼噜噜喘气。谷缜却怕怪蟒临死反噬,不敢向前,过了一个时辰,见其不动,始才滑了下来,拨弄蟒身,却已死去多时了。
谷缜松了一口气,望那死蛇,不觉寻思;这几日与禽兽为伍,离尘绝俗,颇得隐士之乐。可是沉冤未洗,LJyQ又生死不明,的确不是逸乐游玩之时。如今猫王步小成,又有这灵猫相助,上古异蛇尚且授,各方强敌,何足为惧。
想到此处,谷缜豪气陡生,稍事歇息,便将北落师门挑在肩上,向着南方大步走去。
行走一夜,晨曦初露,鸡声报晓。谷缜立在山坡上,吉姆眺望,平林漠漠,烟云如织,茅庐炊烟淡如水墨,在穹窿中画出数点苍痕,阡陌水渠则如棋盘纵横,将原野分割成无数细小方块,一望无际。
谷缜数日来次见到尘俗景象,心头忽生感慨:“大千世界何尝不就是一方广大棋盘,其中的芸芸众生,不过是造物者手中的双6棋子,任由摆布罢了”想到这里,纵声长笑,笑声远远送出,在身后群山中久久回荡。
下了山冈,谷缜摸索周身,分文也无,敢情被擒之后,随身物品均被白湘瑶搜去,所幸他早有防备,将传国玉玺,诏神指环藏在别处,才免一劫。当下谷缜询问路人,得知桐城就在不远,不由忖道:“这几年桐城赵守真江船之姚中行,哥哥大横财,老子若不打打抽丰,岂非不讲义气。”
他想着哈哈大笑,迈步前行,不久入了桐城,问明路径,来到城东“真字绸庄”。这货栈是桐城富赵守真开设,从生丝到绣货,无不收罗转卖,方圆数百里的蚕农织户均知赵大官人的大名。此时绸庄门庭若市,客商进进出出,落到谷缜眼里,这些客商分明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大元宝,骨碌碌进庄内,谷缜一旁瞧着,心中十分惬意。
立了片刻,谷缜走上前去,门前早有伙计看见,瞧他衣衫脏破,当即拦道:“叫花子,做什么?”
“能做什么?”谷缜笑道,“自是买绸缎了.那伙计心中狐疑,瞧了谷缜一眼,道:“本庄只做大批买卖,少于一百斤生丝,五十匹缎子的生意,断然不做。若要买缎子做衣服头巾,奉劝你沿街直走,左边第三间便是一家绸缎铺.
谷缜间伙计眼角势力,便笑了笑,道:“所谓狗眼瞧人,你怎么知道爷爷不做大批买卖。怕只怕,我买的起,你卖不起。”
那伙计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谷缜看他一眼,径直入内,那伙计伸手便拦,谷缜将身子一晃,伙计拦空,谷缜已经到了他身后,快步穿过人群,蓦地跳起,往柜台上一坐,叫道:“掌柜,掌柜。”
满堂皆惊,一众伙计掌柜叫骂起来,尽往前拥,谷缜一只泥脚踩住柜台,高叫道:“怎么,这庄子是卖缎子的铺子,还是打架的武官?”
众人均是一愣,那掌柜分开人群,上前道:“阁下要买缎子?”谷缜笑道:“不错,先买五万匹缎子来揩脚。”
那掌柜愠色,喝道:“你这汉子太无礼。别说小庄没有五万匹缎子的存货,就算是有,哪有卖给你揩脚的道理?”
“到底是小本经营!”谷缜笑道,“也罢,便不为难你了。这样吧,我先买一匹缎子,你怎么也要卖我。”
那掌柜不耐道:好好,伙计,给他一匹,打他出门。”果有伙计拿来一匹缎子,谷缜瞧也不瞧,丢在一边,笑道:“打叫花子么?爷爷要的缎子与众不同。”
那掌柜间他衣衫岁破,言谈举止却不同凡俗,微觉奇怪,忍不住道:“怎么不同?”谷缜道:“我要的缎子,长五丈,宽四尺,重半两,你庄里有么?”
那掌柜脸色微变,目光闪烁半晌,摇头道:“哪有这种缎子,五丈长,四尺宽的缎子,少说也有一斤来重,若说只重半两,闻所未闻。敝庄店小货贫,更无这等宝贝。”
谷缜笑了笑,说道:“你没有,赵守真有啊.
那掌柜脸色有时一变,迟疑道:’敢问足下是”谷缜笑道:“你管我是谁,只管告诉赵守真,有人向他讨‘天孙锦’来了,若不给,便拿两万两银子出来。”
那掌柜心中七上八下,惊疑不定。原来赵守真确有一幅“天孙锦”,长五丈、宽四尺,丝质奇特,不足半两,织造之美,巧夺天工。赵守真引为镇宅之宝,知者极少,这人公然来讨,要么是仇家,要么便是赵守真极要好的朋友,若是朋友,眼下可得罪不得。当下他不敢怠慢,只得道:“足下若不报身份,我怎么与主人禀告?”谷缜笑道:“你只管跟他说,八字头的爷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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