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欲附到李小凤耳边讲话。(手打小说)但终究嫌弃她身上太脏、有股子怪味而未成行,只微微俯身,小声问道:“你可知道贺家存放贵重物品的仓库在哪里?”
李小凤蓬发遮面,眼珠子转了几下,点了点头,但却摸着手心里的那一点银子不作声。
孟月猜她是嫌少,故意点头又不作声,吊她胃口,她忍着气,再将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碎银子,丢到李小凤脚下。
李小凤抓起来咬了咬,攥进手里,笑道:“贺家仓库离孟七小姐的赏菊院就几步路,那西跨院便是。”
“甚么?西跨院是贺家仓库?”孟月怎么也没想到,贺家仓库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登时有种受骗之感。她狠瞪了李小凤一眼,暗悔自己不够细心,今日这两块银子,花的实在冤枉。
李小凤咧了嘴乐着,脱下鞋子,将银子藏进脚板心底下。
她也不嫌臭。孟月嫌恶皱眉,捂着鼻子又问:“西跨院里放的,全是贺家的东西?”
李小凤哪里晓得这个,却不摇头,只伸手要钱。
孟月当她是知道,惊喜不已,忙伸手朝怀里掏银子,但只听得砰的一声,柴房简陋的门板整个朝里倒下来,砸到她身旁的地上,溅起一屋子的灰尘。
这声响巨大,吓得孟月软了半边身子。守门婆子同来旺媳妇同时冲进来,一左一右把她架住,扶了出去。
孟月一出柴房门,就见侍琴那丫头已被五花大绑,跪在路旁,她本就惊魂未定,见到这副情景,愈发慌张起来。
侍琴见到她,高喊:“小姐救奴婢。”
旁边押她的一婆子也不骂她,直接甩过一巴掌,再拿一块脏麻布堵住她的嘴,道:“有甚么冤屈,少夫人面前讲去罢。”
孟月知道孟瑶不待见她,但总想着,毕竟是堂姐妹,表面功夫会做足。但却万万没想到,孟瑶竟会纵容几个婆子来欺负她,一时间不禁又急又慌,脸色惨白。
她可是冤枉了孟瑶,孟瑶又不是大罗神仙,哪会晓得她突然来闯后罩房?只不过是贺府规矩甚严,守门婆子生怕担了干系,因此宁愿冒着得罪主人亲戚的危险,也要把本职工作先做好。
孟月到底养在深闺,没见过这种阵仗,生怕她们就这样押着自己,再捆着自家丫头走出去,失了颜面,于是虚张声势道:“我可是你们少夫人的堂妹,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员,现就住在城南,你们竟敢对我不敬,快放开我。”
守门婆子没被吓着,继续架着她朝外走,道:“拜孟七小姐所赐,反正今儿老婆子这错是犯了。还不如将擅闯后罩房的人送到少夫人面前去,将功赎罪,求少夫人少打几板子。”
此刻最着急的,乃是来旺媳妇,由于贺济礼过度的小气,后宅用度一向算得精准,包括这厨房每顿的食材。方才孟月在厨房门口那一翻,摔碎五个鸡蛋,踩烂两棵青菜,让早饭无从安排。
早饭少了份量,饿着了主子,可是大罪过,来旺媳妇心中有气,架着孟月胳膊的手越收越紧,疼得孟月眼泪汪汪。
两人架着孟月在前,另两名婆子拖着粽子似的侍琴在后,来到第三进院子,先在院中跪下,口称:“奴婢等失职,请少夫人责罚。”
孟瑶孕中犯困,尚在梦中,知梅不敢扰她,只好禀于才刚起床的贺济礼。贺济礼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孟瑶,犯起了难,虽说孟瑶也不喜孟月,他再怎么责罚,她也不会有想法,但众下人都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只知他们是亲戚。若他以堂姐夫的身份,将孟月处置重了,旁人不但要说他薄情寡义,更要说他不尊重妻子,苛待她娘家人。
为一个讨人嫌的孟月,让他背上不尊重妻子的罪名?贺济礼坚决摇了摇头,吩咐知梅道:“后宅之事,哪轮得到我这大老爷们来管……”他说着说着,突生一计,笑道:“老太太就是为了照料少夫人,才特特搬到城里来的,如今家里出了事故,自然是老太太帮着料理。快,叫她们都到前面院子去。”
知梅瞠目结舌,大少爷这是叫祸水东引哪,这,这……
贺济礼见她呆着不动,催了一声,她这才应着去了。
守门婆子一行奉命来到第二进院子,跪下。知梅进去禀报,讲清原委,贺老太太早就起来了,正愁没事做。忙命人将他们带进西次间,依次跪好。
孟月与贺老太太不熟,有些害怕,不知自己是站好,还是跪好。
贺老太太把她晾在一旁,没有搭理,只挨着询问那几个婆子,待听得厨房失了五个鸡蛋两棵青菜,立时动怒,厉声问孟月道:“孟七小姐,这是在贺家。不是孟家,你跑到我家厨房捣乱作甚么?你可晓得五枚鸡蛋几个钱,两棵青菜又是几个钱?没见过你这么糟蹋东西的。”
贺老太太在乡下散漫惯了,并不觉得孟月闯后罩房有甚么罪过,只是心疼鸡蛋和青菜,因此口中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孟月闻言,紧张的心松了一半,忙道:“是我鲁莽不当心,定会按市价双倍赔偿。”
贺老太太马上缓了神色,挥手叫她们下去。这事儿就这样了了?该罚的一样没罚,未免也太过儿戏。别说知梅看得双目圆瞪,连一心受罚的几个婆子都面面相觑。
孟月忽生几分得意,又有些后悔,早知道贺老太太这样好糊弄,就该同她多亲近亲近。
但她还没迈出西次间的门槛,就被人堵住了,抬头一看,竟是孟瑶,不禁愣在了原地。
孟瑶一身家常衣服,头上只钗未插,一看就是刚起床的模样。她上前几步,孟月不由自主地让道,侧身立于一旁。孟瑶边朝里走,边笑道:“七妹见我来就要走?”
孟月连忙摇头,上前见礼。
孟瑶没理她,自顾自朝贺老太太福了一福,在她右手边坐下。
守门婆子几人呼出一口气,原样跪好,孟月不好再走,只得在旁边站了。
孟瑶请示过贺老太太,让守门婆子和来旺媳妇,将方才后罩房的情形,重新讲了一遍。
孟瑶听完,慢慢理了理袖子,笑道:“自从我有了孕,这脑子就不好使了。这么多重罪加在一起,叫我直犯迷糊。”
贺老太太因不懂贺府的规矩,到现在仍有些犯迷糊,但她朝下扫了一眼,不论是婆子还是孟月,都没有她要保的人,于是乐得不理会,与孟瑶道:“媳妇别着急,事情再多,咱们一条一条的来。”
孟瑶笑道:“还是老太太有主意,就这么办。”她故意让知梅取来笔墨,写下一条,孟月与侍琴擅闯后罩房,守门婆子看守不力。写完,以袖掩嘴,打了个呵欠,道:“先把这项罚完,再论下面的罢,免得我费脑筋。”
守门婆子自知失职,不等人来拽,自己走了出去,按着家法簿上写的,在院中挨了十板子才进来谢恩。
孟瑶又按规矩罚了她五天的月钱,让她到一旁暂候。不论是打板子,还是罚月钱,都是家法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有据可循,因此无一人抱怨,整个西次厅安安静静。
孟瑶对此情景十分满意,暗道,还是温夫人的主意好,这家法簿果然好使。
守门不力的人已受了罚,没道理闯门的人却轻易放过,孟瑶冷冰冰的眼神扫过侍琴,再扫过孟月,使这两人不由自主一哆嗦。
侍琴嘴被堵住,没法出声,只得以头触地,磕头不止。
孟瑶赶忙让人制止侍琴,将她提了起来,心道,她可是孟府大房的丫鬟,就算要头破血流,也该到孟府去,不能让她背这个名。
孟月疾行几步,到贺老太太和孟瑶中间跪下,辩解道:“老太太,大姐,我今日行事确是莽撞了些,但不过是担心后日的宴席,所以想去厨房看看,哪晓得看门的婆子向我索要钱财,却又不放我进去,我一气之下,这才硬闯。”
她向守门婆子行贿之时,仅有侍琴在旁,因此将颠倒黑白的事,轻松道来。屋中之人全望向守门婆子,不知孟月所言是真是假。
守门婆子这一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马上还言道:“孟七小姐说奴婢索要贿赂,可有人证?”
孟月把侍琴一指。
守门婆子嗤笑道:“她是孟七小姐的丫头,自然偏着七小姐,她的话怎能作证?”
众人深有同感,又望向孟月。
孟月忽地觉得浑身发冷,她只想到当时无人,正好诬陷守门婆子,让自己脱身,却没想到“当下无人”这词,也是能为守门婆子反用的。
孟月登时又陷入了困境,只得死死咬定守门婆子向她索要了贿赂。而守门婆子拒不承认,一时间局面僵持。
孟瑶却显得十分轻松,道:“七妹,你生于官宦人家,大抵规矩该懂得,她一个下人不懂事,向你索要贿赂,难道你就真给了?你这心眼子,都长哪里去了?”
贺老太太帮腔道:“正是,若想查看菜色,问过我媳妇后再去也不迟。”——
2010.9.4.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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