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丫鬟媳妇婆子。(手打小说)都由得您使唤!”那婆子拍着胸口道,“这事儿我便做的主!”
王大夫摇摇头,他本计划的事从来就没做过,真要动手这些人是不顶事的,只是不知道将那位牵连进来她会不会同意,她的性子有些古怪,说来上次误会冰释以后,两人之间都没什么交集,今天她主动打招呼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既然能来京城,想必也是为了方家人的事来的,心肠也该是好的。就是这李尚书一家人的脾气实在太大,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想了想,才道,“便是在方才那边院子里的那位程姑娘,你们若能请得她过来帮忙,我便能多两分的把握,若是请不到她,那我也只有告辞了。”
“程姑娘?”那婆子挑眉问道,周通想了想,醒悟道。“我便说那个租了柳管事院子的人有些女相,竟然真是位姑娘?”
这会儿自然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那房子本就是周府柳管家的私产,租了他们家的房子,过去请人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让眼前这位医术不俗的大夫替她打包票,心中疑惑,那婆子已是催促道,
“既然你识得,便速去让人请了她来!租了柳管事的房子,便是邻里,请她来帮帮忙,总是不会说什么的。”
周通闻言也不再犹豫,飞快的往外跑了去。
这边程水若在院子里呆着,一夜没睡又担忧了半晌,刚好有些犯困,正要躺下,便听得小环来报隔壁的周尚书家有请,略一沉吟,便爽快了应了,匆匆的赶了过来。
周家人盼的焦急,王大夫也盼的焦急,万万没想到程水若竟然答应了这般爽快,不过片刻功夫便赶了过来。
程水若方走来便瞧见院子里急切盼着她到来的人有好些个,两个贵妇人看见她有些诧异,眼神中还有些怀疑,王大夫诧异之余却是带着欣喜。
她知道这事儿是救人如救火的。急急的道,“如今是什么状况?先与我说说,产道开了几指了?羊水破了多久了?产妇现在的精神如何?”
王大夫闻言在一边解释道,“已是过了不少时间了,那孩子被脐带缠住了脖子,若是落地必然会被勒住,程姑娘可有法子?”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没想到竟然是最头疼的这一种……
想了想,才吩咐道,“你们立即去替我准备锋利的刀子,烈酒,开水煮过的白布,开水,再去买些猪小肠回来,刮下肠衣来洗干净,放在锅盖上烘干了,呆会儿我有用!对了,还有针,要缝被子的大针!小的不行!”
说罢了,也不待人回答,望了一眼。便往那间发出声音的房间走了去。
这一次,总算是对口了!
其他的病她真的不会治,唯独妇产科,她是懂得最多的,毕竟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母亲替人接生,病例也不知道见到过多少种,她除了没亲自操作过以外,经验不比任何一个实习医生来的少。
一掀开门口挂着的帘子,血腥味儿铺面而来。绕过屏风,一个稳婆站在床边发呆,两个丫头在一边哭泣,还有两个媳妇在一边伺候着,而那产妇床边则有两个贵妇人在安慰着,只是那产妇的脸色已经雪白,没多少力气了。
一见这情况,程水若便知道凶险无比,扭过头冲着跟进来的人叫道,“屋子里这么多人做什么?让她们都出去!我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这会儿要准备无菌室已经来不及,好在这种大户人家的房间还算干净,而古代的细菌抗药性还不算强,根据她这些日子面对的众多外伤来看,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做手术,只要后期的药对症了,活下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你是谁?”一个贵妇人闻言喝道,产房里突然来了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且是对着众人呼来喝去,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不待身后那几个人回答,程水若脸一板,喝道。“救命的人!赶紧出去,留下两个人给我说明产妇的情况,剩下的都到屋子外去,顺便,留下的两个人胆子要大点儿,见血就晕的,大惊小怪的,都给我出去!我没时间跟你们瞎扯,东西准备好了就准备开始了!”
说着上前一把撩开产妇身上搭着的被子,那几个丫头尖叫着要上来拦,却是听见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别挡着程姑娘!若是她没办法治好你们少夫人,怕这世上就没人能办到了!赶紧去准备东西,余下的人也不要在房间里碍手碍脚!”
说话的是王大夫,隔着屏风站在外面替程水若背书,众人闻言面面相窥,那两个贵妇人想说什么,却是忍住了,便是那稳婆有些恨人抢她生意,大叫道,“我替人接生了这么多年,可还没见过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替人接生的!京城里除了宫里的娘娘接生不是请我以外,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谁不是来请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说能做到我也做不到的事?”
程水若见没人动作。知道不说服他们自己的工作怕是没办法进行,扭过头冷笑一声道,“你们大可在这儿跟我打嘴皮官司,呆会儿人断气了也不管我的事。若是放手让我做了,便知道我行还是不行!”顿了顿张望一眼问道,“这儿就没个能做主的么?没有金刚钻,就不会揽这瓷器活!这位既然已经是京城最好的稳婆了,她没办法的时候,你们就不敢放手让我一试了么?”
方才程水若在院中见到的两个贵妇人之一闻言道,“都出去!既然程姑娘敢打这包票,我又怎会不敢放手一试!还望程姑娘还我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媳妇。和活蹦乱跳的孙子!”
程水若闻言露齿一笑,“少夫人身上的伤我可不敢说立马能好,至于是小少爷还是千金,也得等会儿才能知晓!”
那妇人见她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得心情也放宽了许多,扫视了房内的众人一眼,喝道,“还不都给我滚出去!在这杵着做什么?”
那稳婆闻言狠狠的一甩衣袖,拔腿便走,众人则是缓缓的往外走去,外面几个媳妇子吆喝着,“让让,让让,程姑娘,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大罐酒,开水,白布,还有一把锋利的吹发可断的匕首,程水若点点头,望着那依旧站在房间里的妇人道,“夫人,我需要个胆子大的人打打下手,寻常人便罢了,夫人既然有胆识,可否在一旁帮忙?”
那妇人点点头,程水若则开水洗手,先就着胰子彻彻底底的将手到手臂的地方都洗了一边,一边道,“夫人请按照我做的事来做,先把身上的首饰摘了吧,脸上的脂粉也洗干净,头发最好能包起来。”
上次替人做手术的时候是知道那个妇人必死无疑,即便下刀的时候手不稳也不会发生什么遗憾,这一次她的目的是救人,好在上次大约摸清了肚子上血管的情况,也不怕伤到大血管,程水若这会儿倒是庆幸有那么一次练手的机会。
只是。这次的目标是救人,绝不能像上次那样清洁工作做的不够彻底,细细的将手洗了一遍,又让个丫头将自己的头发包起来,她倒是没擦粉,又用酒精将自己的手消毒过后,再用凉了的开水再洗一遍,才用煮过的布将手擦干。
又开始清洁那刀子,水洗,过火,那周夫人虽然不知道程水若要做什么,却是跟着她做的一丝不苟,看见程水若将酒撒在产妇的肚子上,又用干净的白布擦去,那白布已是没有多少了,便吩咐外面的人继续准备开水和白布。
这边,程水若已然手持利刃,站在产妇面前,一手抚摸着产妇的肚子,一手轻轻的将刀锋挨了上去。
“啊……”身后传来一声低叫,程水若恍若未闻,根据手下的感觉缓缓的在皮肉上割过去,刀锋过后,暗红色的血缓缓的流了出来,那产妇似是没感觉到肚子上的疼痛似的,微微的蠕动着身子,力气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疼痛折磨的她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那么敏感。
那妇人终究只是在一边看着,随时注意着程水若的表情。
这一刀下去,程水若的心跳的也很厉害,这是她第二次给人动刀,往日里连解剖都没做过,如今刀下是一个大活人,而身边则是那大活人的亲属,一个不太相信外科手术的古代人,若是有半点的意外,她便会被拖出去当异类给烧死!
只是,她这会儿没有精神去观察那妇人的表情,一旦开始动手,全部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那产妇的肚子上,要救人,便容不得她半点儿分心!
她如今要救的不光是这床上的人,还包括她自己,呆在那个小院里,终究也逃不过官府的追踪,在京城,没有半个会回护她的人,反倒是死敌多不胜数,即便不被方家的事情给牵连进去,她也会被以前的自己给害死,因此,这一次,她必须成功!
只要有了这一份活命的恩情在,这位周尚书想必不会吝啬一次援手吧?
汗,从额头上流下来,痒痒的,差点儿就要流到眼睛里去了,只是,她这会儿不能分心,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拿着冰凉的毛巾替她擦了去,程水若呼出一口气,仔细的注意着手下的伤口。
够了!
这伤口足够婴儿的头颅大小,程水若将手伸了进去,轻轻的摸索着,不由得眉头一挑,随即开始动作,将那脐带缓缓的一圈一圈的解开,然后,勾起嘴角,将那孩子抱了出来。
身边发出一声惊叹,那妇人欣喜的用一张干净的白布接了过去,眼光在那孩子身上一扫,低呼道,“是个男孩儿!”
外面一直是静悄悄的,这微小的声音竟然传了出去,让外面也发出一阵惊呼,随即便是一阵脚步声,那妇人捧着孩子走到屏风边上叫了一声,便有两个婆子飞快的跑进来,剪短脐带,又伸手抓住那孩子的脚,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孩子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声音虽不算宏亮,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那孩子还活着!
外面一阵欢呼,里面人人都围着那孩子转,却是没有人注意到程水若这边的情况,只见程水若在那产妇腹中又是一阵摸索,另一个小些的孩子被取了出来,转过身来要将孩子交给旁边的人,却是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扭头一看,人尽数都在屏风外面忙活着,里面却是半个人都没有了。
有些懊恼的道,“人呢?没人管孩子了么?”
“这不是管着么?”外面有人答道,程水若闻言喝道,“这儿还有一个呢!赶紧抱出去!别耽误我救人!”那血有不少渗入产妇的身体里面,腹部积液太多的话,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呢,而且这血流个不停,产妇已经很虚弱了,再流下去,谁也保不准还能不能救过来!
“啊!”众人一声惊呼,随即哄然齐齐的冲进来,程水若见状恼怒的道,“都跑进来做什么?想害死你们少夫人么?一个人过来抱孩子就行了,其他人都给我出去!立即!”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倒是没人在乎程水若的恼怒,当了祖母的妇人乐的跑过来,笑眯眯的往程水若手里一看,乐颠颠的接过去,冲着众人叫道,“是个姑娘!这便凑齐了一个好字了!”
“好个屁!”不待众人附和大笑,程水若扭过头叫道,“猪肠衣呢?给我准备好了么?还有干净的白布!周夫人,你立马把身上打理干净了回来给我帮忙!你孙子孙女儿有的你抱的时候,媳妇儿还在床上躺着等你救命呢!”
她最是见不得见了孙子孙女儿就把儿媳妇忘了的人,因此格外的不客气,再说如今床上躺着这位还关系到她的前程呢,死了的话,那她之前的话不就成了吹牛皮了?
这时候才有空瞧床上那位一眼,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便要经历一遭鬼门关,轻轻的摇头叹息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开始将血迹擦拭干净,外面送进来烤好的肠衣,她使手捻成线将穿上烧过的针,便开始一针一线的缝补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周夫人回来的,反正她只知道当收工的时候有人替她擦拭汗水,这才没让汗水糊了眼睛,使上伤药包扎好伤口,又开始吩咐,“王大夫呢?让他开点儿产妇喝的方子,从现在开始,不要给她吃任何东西,最好连水都不要给她喝!直到她通气了为止,这事儿马虎不得,若是你们有人不听给她吃了任何东西,我可不能保证她能不能活下来!”
又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抱枕道,“赶紧的,让人给缝制一个这个八分之一大小的长方形小枕头过来,用干净的针线缝制,我等下要用!”
背诵了长长的一篇长篇大论,又将屋子里的人指使的团团转,等程水若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总算是没有什么可交代了,从屋子里走出来,周夫人拿着一个大大的红包塞在她手里,程水若笑着拒了,她看的出来眼前这位是有胆识脾气直的人,这样的人最不易交心,一旦交心便可以托付许多的东西,她还指望着危难的时候拉她一把呢,收钱的事儿还是免了。
不过周夫人却是非要让她收下,道是生了孩子,但凡在场的人都要封个红包添些喜气,程水若推脱不过,唯有收下了。
与周夫人告辞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程水若累的狠了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王大夫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笑着道,“姑娘果然医术精湛!再次让王某大饱眼福了。”
程水若一见他便知道他有话要说,笑着道,“王大夫怎么还没回去?说来你让我过去帮忙,倒是我抢了你的病人了。”
“程姑娘哪里的话!”王大夫一听程水若这么说就急了,生怕程水若再有什么误会,“今日之事,本来是周家拉了我去,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会托词姑娘能帮我,若是姑娘不肯应,我也好脱身,早料到姑娘能答应的这么爽快,我便向周夫人推荐姑娘了。绝没有其他的心思!”
程水若瘪瘪嘴,别人兴许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眼前这位她是见识过的,虽然还是不太待见,这次的事情却是她有意的,否则在门缝里她就根本不会跟他打招呼,笑笑道,“王大夫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对了,从昨夜开始,城里便戒严了,还有不少官兵来搜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夫闻言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来这事恐怕不是小事!我还得赶紧赶回去瞧瞧,程姑娘,就此别过,改日我再登门向你赔不是!”
瞧着王大夫的背影,程水若勾了勾嘴角,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转过身去敲响院门,那白管事将门打开来迎了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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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都没人来搜查过,外面则是在传说有人在彭太师的别院里找到了几包炸药。”白管事面无表情的道。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笑了,“那都拿了什么人?彭太师可真是贼心不死呀!想必明天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那是!”白管事淡淡的道,“听说,京城里里外外如今所有的人都收了回去。不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在牢房里救谁出来,这事儿倒是说不清楚了。”
“当然是做实验!”程水若望着白管事,笑道,“京城守备最森严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天牢,随即便是刑部的大狱,不过,彭党最近不是也有不少人落网么?兴许彭太师想救谁也说不一定,毕竟这些人都还是有些真材实料,若是……日后总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即便不是如此,那些人手中掌握的东西对彭太师来说,也是莫大的威胁吧?”
白管事点头,“姑娘既然都能想到这点儿,想必那些大官人能想到更深远的事情。”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此事对方家的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京城始终不是久留之地。”
程水若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空,今夜的月色不如昨夜的明朗,道,“自然是有的!彭太师意图谋反!所以才会唆使了彭妃服药,装出妊娠的模样来,本打算的是等彭妃生下龙子以后再谋害皇上,不想,彭妃的阴谋暴露,所以就狗急跳墙了!这些事,不必咱们去想,自然有人会想到,就等着瞧吧,这京城怕是又有一场大风浪了,方家人想逃过此劫,必然要借这着此事来生事,不过,皇帝到底是什么打算?”
“是暗地里拿下彭太师,还是打算慢慢的将彭党剪除?”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逼不得已造出的这个事态,将一切都嫁祸到彭太师身上,为的便是给皇帝一个彭太师迫不及待的假象,若是皇帝到这个时候还忍得住的话,他自个儿的江山怕就要忍掉了!
而彭太师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吧?
这场决斗提前上演,你死我活,绝没有半点儿退路,京城这几天的腥风血雨避免不了了,她只需要躲在这一角偷偷的看戏就好,当然,前提是,不要再有人给她找麻烦!
想到麻烦就不由得想到方白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出神间,后方的院门被砸的噼噼啪啪的响,有人大声的呼喝,程水若脸色一变,这时候还会有谁来?
“是谁呀?”白管事慢吞吞的叫道。
“顺天府衙门!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便要破门而入了!”一个男子趾高气昂的叫道,还使脚狠狠的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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