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官商相卫的重要性。(手打小说)昔年若没有汝阳王府庇荫,依大哥那性子,从商又岂能没有波折?我冷嗤道:“范家商铺的那位后台惹不起,瑾瑜绣庄的后台齐王府就惹得起么!”
“是!是!”洪掌柜陪着笑。

我与洪掌柜商榷酌减少亏损的运营对策,提及货源时,洪掌柜道:“货源咱们一直以来都是在秦记定的,原本价钱就讲定好了的,可昨儿范家商铺在秦记拿货的时候,开出了比咱们高一倍的价钱……”

连货源也跟瑾瑜绣庄抢?我平心静气问道:“秦记如何回应的?”

洪掌柜道:“秦记在梁国分铺的掌柜说,的回禀了秦中书再行定论。毕竟瑾瑜绣庄一直是在秦记拿货,是老顾客了。不过秦中书若贪图利益,他们爷只好根据盈利,将梁国这边的货源都给范家商铺了。”

商界的人自然不会不知秦记和秦中书,提及秦家,谁又不说祖坟葬的好?世代的官家显贵。就拿秦中书父亲来说,身为三朝重臣,官拜臣相,兼大司马之职,封荣国公。秦中书本人虽未走仕途,却颇有营商天赋,名下秦记商行垄断各行各业,富甲天下。虽膝下只有二女,没有子嗣继承家业,但在齐国时,大女婿便是齐国皇帝翌表哥。齐国权臣擎天侯更是秦中书父亲的门生,与秦家是世交;及至晋国,晋国太宗皇帝又是秦中书二女婿。

然而即便腰缠万贯,更是两朝的国丈大人,秦中书为人处事却极刻薄吝啬。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若秦中书早一步允诺了范家商铺就不好了。“……消息还没被秦中书闻听。”听到此,不觉释然一笑,道:“下个月不是晋国太宗皇帝与秦中书二千金大婚的日子么?洪掌柜请修书秦中书,便说晋国皇后嫁衣我亲自做。”

洪掌柜道:“可……”

知道洪掌柜疑虑什么,我打断道:“你只管照办就是。”

洪掌柜离开后,春不禁忧心道:“晋国的民风和我们梁国基本相同,不比金善公主,新娘子的嫁衣可是要自己亲手做的。”

我并不多解释什么,只莞尔一笑道:“你且看着罢。”

然而我虽说的笃定,春真正松了一口气,却是在秦中书府上的管家再三恳求了洪掌柜,亲自来拜访我对我言谢时,“我们老爷正为这事愁得跟什么似地,”秦府管家道:“府上请的绣娘没日没夜地赶着,可没一样能令我们老爷子满意。久闻瑾瑜绣庄姑娘您的大名,只可惜姑娘从不亲手缝绣,这下可解了我们秦府的燃眉之急。”

从不亲手缝绣,只因为怕绣品流传出去,被熟悉我手工的人瞧出端倪。

然而晋国帝后大婚是何等谨而慎重的事,晋国皇后远在千里之外,又是那等身份,便是觉得手工熟悉,谁还能上前拉住她衣服细瞧,悉加辨别不成?此举又笼络了秦中书,助我营商裨益,何乐而不为?

“这些,是我们老爷的酬金和谢礼,姑娘要不满意,只管开价。”秦府管家命人抬上来礼担酬金,一向吝啬的秦中书开的酬金还真是不少呢。秦府管家道:“瑾瑜绣庄在秦记拿货源只管开口便是。秦记还得谢谢瑾瑜绣庄一直以来照顾生意呢。日后也还请多多惠顾。”

本是我想与秦记生意往来,经此一事立场瞬即变换。反客为主,生意经便是如此。

秦府管家的身影才消失视野,春已望住我,满脸疑惑不解:“郡主怎么料到……”

我淡淡道:“我也不过是碰巧还记得翌表哥以前提过,秦家二千金根本不会女红的,秦中书又视二女婿为亲子,格外爱重罢了。——嫁衣,晋国皇后绝不可能做的出来。而不管是为了讨好二女婿,还是为了秦府风光,秦中书在这件事上都格外精益求精。”

春叹服之余,又暧昧笑道:“郡主向来心平气和,怎么一面对范家商铺,就易激动怒了?”

我啐道:“是范家商铺欺人太甚罢了!”

语毕,却有些怔神,惘然问道:“我有易激动怒么?”

接下来却是赶嫁衣,因为衣服的主人是皇后,那些金凤可真是难绣,也难怪秦中书府上的绣娘那般为难了。然而嫁衣做成之后,那样灿金流彩,当真爱不释手。只慨叹自己是无机会穿了。平生唯一做得一件嫁衣,却还是为别人做的。“这样好的衣裳……”春抚摩嫁衣,不无忧虑道:“跟范家商铺争抢货源,也就意味着接招了。此次我们倒是一举得胜,却不知知范家商铺接下来又会使什么招数……”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日赶工本已劳累不支,一思以此却是精神抖擞,“难不成还惧他们不成?”

我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既然连番欺凌,我又怎会再示弱?”

我皱眉思忖道:“范家商铺诡秘难测,行事也没什么章法,又有些心术不正,只怕他们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春看我道:“表少爷是秦中书的大女婿,其实郡主将自己与表少爷的这层关系说明,不说货源,绣庄里再有其他事也迎刃而解了,郡主怎么不……”

“我们欠的人情还不够多么?”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宁愿别人欠我,我也不想再欠别人。然而说不想再欠别人,又怎能不欠呢?譬如北皇漓的人情就是我永远还不请的。连些日子因为赶嫁衣,我食住都在那边绣房,这下完工了,也再没有不回房的理由。长夜两人处于一室,一呼一吸都是难熬,坐比针毡,卧又难寐。想起云肄就颇有些郁郁难平,谁才是他的父亲,他又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连日见我服侍佑儿穿衣呵欠连连,坐在一边地板上穿鞋的云肄抬头望我,“母妃没有睡好吗?”

适时金善带着养子质成过来幽州,又一次与我大吐与沈径溪相处的苦水,我恍惚地听着,当听到某句,散游的眸子聚敛回神采,确证般问道:“你是说……你与沈径溪还没圆方?”

纵然这三年相处早是闺蜜,金善也从未与我吐露此事,而正如她以为我与北皇漓……我也只以为她与沈径溪私底下早是夫妻,此时得知此事实自然一阵惊愕,金善面显难堪,难堪的却不是女儿家将这种事说出口,而是难堪这个事实,三年过去,沈径溪竟从不愿意碰她,两人还未有周公之礼的事实。金善恨恨道:“我不是不好意思说嘛!他竟然……竟然……”

为讨好沈径溪喜欢,金善早已着梁服,依梁国民俗生活,乍看之下,俨然我梁国土生土长的女子,只是鼻子略英挺一些,肤色略深一些,然而这些细微迥异并未损去她的美貌,甚至还有几许男儿英气。加之她的身份,好相处的性格,这样的女子绝不少人追求,不是没有吸引力的……沈径溪竟然……倒真是块千年不变的陨石,改造是改造不了的,三年后两人关系与三年前一样,也在情理之中,我镇定的想。旋即又一笑,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放着天下男儿不看不顾,金善就是喜欢沈径溪这点也说不定。

金善绞着绢子,“三年了,他还张口就是要会京城,闭口就是他书院里的学生,没一天不说回家的话……我……我这次是实在忍受不了了……”金善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母妃……母妃……”听到金善的哭声,正和佑儿云肄玩耍的质成却是跑过来,质成柔嫩的小手去拉金善手臂,“母妃……”

恰北皇漓过来这里陪我们喝茶闲坐,质成望住北皇漓,叫道:“父王,母妃在哭呢……”

这声父王出口,北皇漓尴尬地看我,佑儿和云肄望一眼质成,又望一眼北皇漓,然后见惯不惊的两孩子又若无其事地玩自个的了。然虽是见惯不惊,每每这种局面,都尴尬一堆人。只除了年幼到什么都不晓得的质成。

金善置身尴尬中自然止了哭泣。北皇漓含笑抱起质成,看向金善,哄质成道:“瞧,母妃没哭了……”

质成,这个才逾两岁,比云肄还小上一岁的男孩,我出屋,把空间留给北皇漓和质成‘一家三口’,正见庭院里的沙地里,云肄和佑儿蹲在那里,一人手里拿着个小石头,佑儿先在沙地上画了个小圆圈,说道:“这个是表弟。”

佑儿在小圆圈左右分别画了个大圆圈,“这个是姑父,这个是姑姑。”

云肄接着画一个,“这个是表哥。”

云肄看着佑儿先画下的大圆圈模样,依样画葫芦,“这个是三舅舅,这个是三舅妈。”

佑儿又画一个小圆圈,道:“这个是质成。”

佑儿在小圆圈左右分别又画了个大圆圈,“这个是姑父,这个是金善姑姑。”

云肄将佑儿刚画的代表北皇漓和金善的大圆圈抹去了,“质成他是捡来的!不是父王个善姨生的!”

云肄道:“父王说,捡质成回来养着,是要质成保护我。因为不能带我去京城,不能让很多人见到我,所以要带质成去京城,让很多人见到质成。可是质成是假世子,不是真的。”

“表弟,”佑儿重又在代表质成那个小圆圈左右画了两个大圆圈,一个是北皇漓,一个是金善,说道:“姑姑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云肄手扶着下颔的痒,满脸疑惑,“老吾老……幼吾幼……是什么意思?”

佑儿道:“在赡养孝敬自己的长辈时,不应忘记其他与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老人。在抚养自己的小辈时,不应忘记其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也就是说,要像对待自己的老人一样对待别的老人,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别的孩子。”

我暗暗点头,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佑儿相处是没错的。只希望云肄身心都能得到净化。保留精华,去掉那个人的糟粕,也不枉我当初最终留了他。

佑儿和云肄叙话间起身,又要往别处玩去了,见他们离开了,我也正要走,却见佑儿一个人又回了来。佑儿蹲下,手撑着脸庞,望着代表云肄的那个小圆圈若有所思。云肄在元吃喊道:“表哥,快点啊!”

“哦。”佑儿口上应着,捡起脚边小石头,在‘云肄’左边,代表北皇漓那个大圆圈旁边又添了个大圆圈,然后才跑走。

我在那之后走了过去,望着‘云肄’右边一个大圆圈,左边两个大圆圈,目瞪口呆。

翌日我去佑儿书房检验佑儿的功课,走到书房门口,正见佑儿边翻看书本,边问他身边有模有样地读寓言的云肄,“表弟,你有两个爹爹,为什么我只有一个姑父?”

佑儿问道:“若是姑姑和姑父再生一个弟弟,他也有两个爹爹吗?”

“什么两个爹爹!”云肄不悦地打断。

云肄不喜欢佑儿这样说,可佑儿望着云肄,却是满脸的纯稚无辜。

云肄不清楚内里,见佑儿这样问,所以不高兴;而我却是有几分明白的。

未‘嫁’北皇漓前,我就已怀着云肄。那个人更是对佑儿说过——‘我是你姑姑肚子里孩子的爹爹’。又想着昨日佑儿添的那个大圆圈,我望着佑儿,微微怔然他那时才两岁就已经开始记事了。

“哗啦”一声,却是从云肄手下发出,想来品味着佑儿的话还有些恼火,真好借着翻书狠狠蹂躏了一下书页。

佑儿望着云肄,转头见我到来,欢欣道:“姑姑。”

云肄却是头也没抬,发出的声音也是再次蹂躏书页的哗啦声。

我不禁看他,质问道:“我到来,你气恼什么?”

“我不是气恼母妃到来。”云肄双手将书往地板上重重一放,“我是气这些字我一个也不认识!”

哦?他刚才读书那副有模有样的样子,我还以为他都认得呢。

倒是消仇快,还以为他是跟佑儿的话置气,没想早抛一边去了。

我在佑儿身边坐下,看云肄道:“去外面玩。你表哥要温习功课了,别打扰他。”

“母妃,”云肄望住我,许是昨日佑儿出口‘老吾老……幼吾幼’的学问,给了文盲的他刺激,他请求道:“我也想上学!”

我就那么一动不动望了他片刻,微笑拿起是个人都会背的《三字经》,递给他道:“一边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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