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秋的一番话说的王毅石心头巨震。徐子贤临死之前的样子这些年来一直都占据着他心里不为人知的一小块位置,几乎成了他的梦魇。,现在王芷秋就像个刽子手,将他伤口刨开,将伤口内的烂肉撕扯出来,弄的血肉模糊一片。
别人看他刚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人呆在原属于四个人的家里,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和噤若寒蝉的仆人,加之儿子是自己杀死,妻子是自己逼疯,女儿亦是自己逼走。那样的心情,没有尝试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外人看他风光无限,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内心是满目疮痍。
伤口被揭开,王毅石此时就好像发怒的野兽,多年来培养的绅士风度迫使他不能咆哮不能爆粗口,狠狠的攥紧了拳头,睚眦欲裂的瞪着王芷秋。
王芷秋笑的更灿烂了,王毅石越痛苦,她就越觉得畅快,隐忍了这么多年,离开家独自一人承受着痛失所爱的痛苦,那些无眠的夜积累起来的怨气,彷如今日都找到了发泄口,随着脸上愤恨的冷笑流泻出来。
踩着高跟鞋走到铁窗旁边,王芷秋好笑的问:“你难受了?你也知道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了?当年子贤他那么敬你爱你,在他的心目中,你就是他的天,是他最崇拜的偶像。可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这个世界是现世报的,你杀了他,你给予他的痛苦今天也统统报在了你身上,哈哈,好,真是好啊”
王芷秋肆意大笑, 王毅石再也受不了刺激,蹭的站起身双手拼命的要伸出牢笼,干枯的老手充满愤怒的力道,可就在王芷秋面前一寸停住,手铐档在栏杆中间,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只是举例王芷秋面前。
“啊——”
王毅石喉间终于溢出愤怒的咆哮,眼看着就能掐死这个该死的贱人,可偏偏手指尖碰得到她的脖子,却怎么都无法合拢收紧。
“你难受吗?恨吗?你害死子贤的时候想过子贤的感受吗?你逼疯我妈**时候,想过她的绝望吗?哈哈哈”王芷秋惨声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滴落,笑的似乎是要癫狂,“你,你真是自作自受,报应报应”
“逆子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王毅石双目赤红,伸长了手臂,险些就要挠到王芷秋的脸。叶拓忙拉了王芷秋一把,避开了王毅石的攻击。两名警员一左一右的按住王毅石,他想动动不了,想掐掐不到,此时只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喘粗气。
看到这样的场面,江若雨现在也不想笑了,怜悯的看了一眼王芷秋,又看了一眼身陷囹圄的王毅石,叹了一声站起来,拉住王潇的手:“狐狸,我们回去吧。”
“嗯。”王潇也觉得身心俱疲,应了一声起身反握住江若雨的小手。
眼看着王潇和江若雨要离开,王毅石愤怒的咆哮:“王潇”
这一声带着无数的哀怨责怪和难忍的疼痛,仿佛尖刀一样狠狠扎进王潇的心脏。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头发凌乱,双手被铐住仿若困兽的人。
“我曾经,多希望自己有个父亲。”王潇看着王毅石的眼睛,轻声说:“但是,我现在多希望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自处。”
“你……”王毅石一口气顶在胸口,喘息着哀怨又愤怒的大吼:“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对你的真心疼爱,还抵不过以前的那些小事吗”
“小事?”王潇蹙眉,仅有的那点同情也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鄙夷,嘲讽的说:“你抛弃我妈,是小事?你害我老婆,也是小事?”
“你,你……”
“你为了金钱权利,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小事?你为了一己私欲,逼疯结发妻子是小事?还是说你丧尽天良的害人性命,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是小事?你有没有道德观?在你的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钱和地位吗?你还是人吗?”
王潇的一番话,声音虽然不大,每一句却都铿锵有力,王毅石瞪圆了眼睛指着王潇,好像不可置信这番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一样,一口气定在胸口,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眼睛一翻,身体向后倒去。
“快,犯人昏倒了”
“赶紧抬走,赶紧的抬走”
“叫大夫来”
……
会面室里乱做一团,待审的犯人被提出来见了几个人就晕过去,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心脑血管疾病被气傻了或者气死了,这个责任内部的人可担不起。
江若雨身处一片混乱之中,心情也没有轻松到哪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只觉得一切都仿若大梦将醒,就算再难过,日子还要继续下去不是吗?
王毅石被捕的消息传遍了滨江市商业界,有小道消息传出他走私的消息,引起了轰动。远东集团的股票一度跌停,董事长被捕待审,下面员工自然人心惶惶,远东房毕竟是大公司,下面员工颇多,一时间在滨江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然而这些江若雨都无心关心。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孩子现在也不是非要缠着她,她也希望继续自己的事业。王潇对她是百分之百的宠溺,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雨啊,这次你老公公为了给你安排工作,可是不少托人,你可要好好干,别像上次似的说辞职就辞职了。知不知道?”
李静一边帮女儿熨衣服一边唠叨,能安排到实验中学继续任教,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理解不了,有工作不知道要稳住,颠颠簸簸的觉得是个性,成何体统啊,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家长的艰难。
江若雨瞅瞅老妈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凑合过去搂着李静的腰,笑道:“妈,你就别唠叨我了,小心我给你告状,让我奶奶唠叨你哦。”妈妈等下要去奶奶那包饺子,公公婆婆也会顺便带着王唯一和江夏一起去,老人家疼重孙子的心情不用说都知道,她现在“母凭子贵”,说什么话自然也是管用。
李静翻了个白眼,掐了江若雨嫩嫩的脸蛋一下:“死丫头,还学会威胁你妈了”
江若雨傻笑:“没有啊。我哪会威胁妈妈,又不是找挨揍。”
李静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顺了顺女儿黑亮的头发,感慨的说:“小雨现在也是当妈**人了,你丈夫对你好,孩子也健康活泼,我跟你爸真是现在闭眼睛了也安心了。”
“说什么呢。”江若雨白了李静一眼,笑着说:“妈妈一点都没老,随随便便还不再活个四五十年啊。”
李静扑哧一笑:“还四五十年,那我不成老不死的了,到时候招人烦”
“谁说的烦我打谁,嘿嘿,妈妈,俗话说的‘扶上马送一程’,你至少把我儿子扶上驴送一段,在说你和我爸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什么大毛病都没有,抱重孙子那都是轻松加愉快的事儿,要不我跟唯一和小夏商量一下,让他们早点给你弄个重孙子玩玩?”
“去,胡言乱语。”李静戳江若雨的脑门,“俩孩子才几岁啊你就敢夸海口”
“哎呀,那还不快么,在等个十五六年就行了啊”
李静又推了江若雨的脑门一下:“要是那时候你孩子真给你弄出这样的幺蛾子,你还不哭的鼻涕都拖拉地上去了。”
“不会,有他爸呢,一切交给王潇去办,他们俩都特别害怕他爸,我看热闹就行了。”江若雨摇头晃脑,只能用无赖来形容。
李静叹了口气,又是甜蜜又是宠爱的说:“你呀,都让王潇给你宠坏了。”
“他是宠我啊,不宠我怕妈妈就揍他啊。”
……
“娘儿俩说什么这么高兴?”江宏伟一进门,就看到江若雨和李静笑意盈盈的样子。
李静走上前去,“哦,没啥,你买好东西了?”
“都买好了,放车上了。”江宏伟说的可不是出租车,而是私用的小轿车,他和李静开文曲星专卖店也不少赚钱,买车买房现在都是小事了。
李静点点头,回来关掉熨斗,说:“那我跟你爸先去你奶奶家了,你老公公和老婆婆这会儿估计都带着俩孩子去了,我得赶紧去干活。你等王潇回来跟他一起去吧,”
“嗯,正好我把衣服收拾一下,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得把厚衣服收起来,把薄的拿出来。”
“行,那我们走了。”
江若雨送父母到门口:“爸爸开车小心点哈。”
“知道。你爹我天生就是开车的材料,闭着眼睛都……”
话没说完就被老婆捶了一拳头,“不吹牛x能咋的啊还不赶紧走”
“你少打我两下能怎地啊。”
“你还敢反抗?”
“我都让你欺负一辈子了。翻身农奴啥时候能解放啊…… ”
江若雨依着门框,羡慕的笑着,老爸老妈吵吵闹闹一辈子,到了这么大岁数感情还是这么好,他们才是真正的贫贱不移呢。原来有爸妈陪伴着的日子这么幸福,她上辈子就一直羡慕着别人,到现在她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只让她感觉沧海桑田。
收拾好屋子,将衣服都分类整理好,时间就已经到了中午了。看了眼手表,狐狸这个时间也该下班了。江若雨换了身衣服,随便将头发梳了一下就出了门。
早上跟狐狸约好了。这个时间她下楼去等他,刚下楼,竟看到叶拓的黑色吉普车吱的一声停下,车门打开,叶拓绷着一张黑脸下了车,见面就急冲冲的问:“小白脸呢”
江若雨奇怪的眨巴着大眼睛:“去上班啦,怎么了?”
叶拓抓了一把后脑勺:“操,坏了我给他打电话没通,还以为在家呢王毅石昨晚跑了”
“什么”江若雨惊慌的大叫,“怎么会呢?你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连王毅石斗看不住”
“操他**的,王毅石不知道收买了多少人,我本来以为只有冯明是他收买了的,没想到这次冯明没动弹,我派去看着王毅石的人倒是叛变了。昨天他不是晕倒住院了吗,在医院溜了”
“你派了几个人?全都被王毅石收买了?”
“不是,有两个人跟着王毅石一起失踪了,其他的人都被打昏了。”
“这下坏了。”江若雨抖着手拿出手机,按住“1”,果然,对方提示已经关机。
打到公司去,秘书说王潇一个多小时以前就走了。
“别慌,别慌。”江若雨惨白着脸提醒自己冷静,对叶拓说:“欢欢,现在你先派人去我爷爷奶奶家,我怕王毅石会连我公婆他们都报复。另外还有王芷秋那里,我不知道王毅石知不知道王芷秋的地址,他现在如脱困的猛兽,心里积压的怨气足够让他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了。”
“恩我知道。”叶拓拉住她的手腕上了车,一边插上车钥匙一边说:“王芷秋我已经通知了,派人保护你家我现在马上就申请。”
车子飞驰而出,江若雨紧张的手心冒凉汗,不是她诅咒王潇,她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安呢,王潇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被王毅石抓了啊。希望王毅石别那么丧心病狂,给她个机会,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别让王潇出事啊
※※※
滨江市市郊某废弃工厂内。王毅石坐在钢管椅上,身披军大衣,双手插兜,目光很沉的看着鞋面,似乎在算计着什么。入狱才这么两天,他的鬓角已经发白,任何人遇到这样大的变故,恐怕都不会泰然接受。
“老板,喝口水吧。”
一个青年将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王毅石回过神,看了一眼青年,摇摇头道:“不用了。”
环视一周,看看现在手下剩的这几个人,王毅石觉得更加苍凉。所谓树倒猢孙散,墙倒众人推。原来一呼百应,现在手下竟然只剩下四人。那两个救了他出来的人早已经拿了钱隐居起来了。
“老板。老板”
工厂门外传来一阵大呼声,两个高大男人一人一边,将五花大绑正处在昏迷状态的王潇抬了进来。。
“老板,没抓到你说的那个小贱人,抓到少爷了,少爷反抗太激烈,我们还受了点伤,不过最后还是被我们打昏带来了。”
“恩。放下吧。”
“扑通”一声,王潇像沙袋似的被扔在了地面上,
王毅石目光阴森的看着双眉紧锁似乎是很痛苦的王潇,安静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四个手下面面相觑,不知道老板到底是什么意图,索性也不出声。
蹲下身来,看着儿子的脸,曾经的喜爱完全变成如今的愤怒和不平。是,他是做过许多坏事。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不是吗?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人果然还是不能相信人啊,他这么相信王潇,如今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左右看了看,王毅石冷冷的说:“把他给我吊起来。”
“是,老板”
刚才那两个中年人将王潇拖到了一个脚手架旁边,晃了晃架子,发现还算结实,这才将麻绳在王潇身上原有的绳索上穿了几圈,将他背部朝上,够搂着身子吊了起来,双脚脚尖可以碰得到地面,却也是使不上力气。
被刚才那么一摔,一拖,现在又被吊,王潇终于醒了过来,转了转脖子,发现自己正被吊在一个空旷的废弃工厂里,面前是刚才去绑架自己的两个人,他没有任何的惊慌,反倒笑了一下,轻声道:
“真没意思。”
“你说什么”王毅石大吼着上前一步,颤手指着王潇,“你要是现在求饶,叫我一声爸爸,承认你自己的错误,我就饶了你,不然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王潇凤眼微眯,再次确定了周围没有被绑架的家人,这才冷笑一声:“杀了一个徐子贤,们现在又想来杀我?虎毒不食子,你还真是比老虎都凶猛。我真是对你感到佩服啊。”
“你,你这个不孝子”王毅石捡起地上的木棍,对准王潇的臀部大腿处,抡圆了胳膊用力就打。四五下之后,棍子禁不住这么大的力道,被生生折断。整个过程中,王潇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哼出一声。
“你好,你是硬骨头我王毅石生了个好儿子”王毅石气喘吁吁的拿出手机,对着高悬在脚手架上的人微笑了一下:“你说,我要是现在叫江若雨来,她会不会来呢?”
王潇凤眼倏然瞪圆,“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哼。”王毅石好像不生气了,笑着背着手踱步,“因为有她的存在,我才会跌到现在这样的底部,你说跟她有没有关系?”
王潇心脏已经加速狂跳,但他尽量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异状来。只是冷静的说:“你叫了他来,更跑不掉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走人,趁着警方还没有发现你的落脚点走的越快越好。如果不解恨,你就杀了我再走。叫江若雨来,你以为叶拓他们不会跟来?到时候你只能是鱼死网破,咱们大家都不好过。”
他一个人死不足惜,只要江若雨没事,孩子和爸妈都没事,他的一条命算什么?
而王毅石此时当然知道这样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人都是有脾气的,他被江若雨害到如今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我王毅石一声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你王潇还是头一个哈哈”王毅石张狂大笑,人已经近乎癫狂,“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以为你算什么任何阻拦我的事业的绊脚石,我都会毫不留情的踢开,以前的子贤是,现在你也是,你害得我一无所有,从今往后只能过逃亡的生活,你以为我会饶了你吗我打死你打死你”
王毅石捡起断成两截的木棍,疯狂的打在王潇身上,这一次他没有再挑大腿和屁股的位置,而是胡乱的招呼,木棍碰到王潇的胳膊肘,与骨头相撞的声音蓬蓬作响。
王潇紧闭着眼睛,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牙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就算是死,他也不能在王毅石的面前示弱打吧,打的越久,拖延的时间越长,小雨的安全系数就越高。王毅石在此处停留的时间有限,等消了气他就会想要逃走了。毕竟王毅石还是一个理智的人,他现在只是气急了而已。
王毅石也不知道自己打了王潇多少下,直到累的气喘吁吁,胳膊都酸了,才将棍子咣当一声仍在地上。
手下立即将钢管椅送过来,王毅石坐在上面气喘吁吁,这么多年都没干过这样的“体力活”了,养尊处优习惯了,现在反倒累的汗流浃背。
“你这个小兔崽子。”抬起头看着已经失去知觉的王潇,王毅石心里又疼又怒。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心疼过谁,在王潇身上,这是头一遭啊,怎么偏偏老天爷要这样对他
是江若雨一切都因为那个贱人
王毅石站起身,拿出手机拨了江若雨的电话。
而同一时间的江若雨,此时正坐在叶拓的黑色吉普车里,看着王芷秋家的窗户。叶拓怕王芷秋也被王毅石盯上,开车到这里顺道过来接人。
“喂?”
“江若雨?”
听到是王毅石的声音,江若雨心中一个激灵。
“王潇在我手上,想要他的命,就单独来市郊的机床厂厂房。你听懂了?是单独来。不许报警,否则我就打死他”
“是是,我自己去,你别乱来,我马上去你别……”
江若雨惊慌失措的回应着,话没说完,王毅石已经挂了电话。
她心急如焚的开门下车,一路小跑向小区外奔去。
叶拓和王芷秋刚刚推着徐慧敏的轮椅出来,正看到吉普车的门大敞四开,江若雨的身影越来越远,拐出了小区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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