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没什么人在打闹说话, 再加上叶鹤栖和桑佩珍对话时没有刻意收着声音,距离她们比较近的同学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桑佩珍还没应声,一个素来与叶鹤栖不太对付的女生就先搭话了:“我说啊, 你瞎折腾什么呢。有这个闲工夫做什么不行。”
“黄沐, 你说谁瞎折腾呢!”叶鹤栖看向对方。
黄沐双手抱臂,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清大、复大不招女生就不招呗,我们去报考那些招女生的大学不就行了?”
“邓春兰给北大校长写信,去北平联络报社、鼓动舆论,那是因为她没学可以上。”
“你都有学可上了, 还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不是瞎折腾是什么?”
另一个与黄沐关系不错的女生吉白晴也道:“就是什么事情你都要插上一脚,没事也要自己整出事情来,显得你能耐了是吧?”
又有一个叫程芙的女生羡慕道:“要我说,费那个劲读大学干嘛,读到中学毕业不就可以了?再往上读反倒不好嫁人了。哎, 吉白晴, 我听说你家里给你商量了一门婚事,是不是啊?”
吉白晴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头发, 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炫耀:“对,环洋轮业的二公子。那边说了, 等我毕业就嫁过去。”
黄沐笑了笑, 唇角勾起轻蔑的笑容:“环洋轮业的二公子对白晴出手可阔绰了,白晴想要什么, 他二话不说都买了, 白晴嫁过去以后绝对能享福。”
“不像某些人, 和沪市中学的那些穷鬼玩得那么好,福享不了多少, 那股穷酸迂腐劲却学了个十足十,我隔得这么远都闻到了。”
说着,黄沐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脸上带着浮夸的嫌弃。
桑佩珍听不下去了:“黄沐,你们够了。”
“聊大学的事情就聊大学的事情,好端端的指责我们的朋友做什么。”
黄沐直接危言耸听起来:“呵呵,桑佩珍,我劝你以后也少跟叶鹤栖混。就她那胡闹的劲,谁也不知道她以后还能闹出什么更大的事情来,迟早得连累上你。”
“到时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叶鹤栖原本是很生气的,听到这里,反倒慢慢平静了下来:“是啊,我胡闹出了旗袍,我胡闹着帮家里的服装厂拉了不少生意。”
“你家的服装厂出现亏损,原有的大客户嫌你家的服装厂没有新花样,跟我家的服装厂做起了买卖,这全都怪我胡闹。”
“你!”黄沐被戳破了小心思,气得拍桌而起,用手指着叶鹤栖。
叶鹤栖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握住黄沐的手,将她的手别到一边:“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黄沐想甩开叶鹤栖的手,结果没甩开。她警惕道:“赌什么?”
叶鹤栖:“就赌我能不能成功做成此事。”
一听到是要赌这个,黄沐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叶鹤栖:“我要是输了,我就站在学校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喊三声我叶鹤栖不如你黄沐。”
“成交!”
黄沐立刻答应下来。
那架势,仿佛生怕犹豫一秒,叶鹤栖就会反悔似的。
叶鹤栖:“等等,我话还没说完。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黄沐十分无所谓:“你说怎么办吧。”
叶鹤栖:“你们刚刚不是在聊扫盲班吗。要是我赢了,你得去扫盲班当三个月老师,还得跟我的朋友们好好赔礼道歉。”
黄沐脾气不好归不好,但学习成绩还是不差的。
入学的时候,黄沐有一道附加题没做出来,被叶鹤栖压了一头,两人的梁子就是从那会儿结下的——当然,是黄沐单方面看叶鹤栖不顺眼。
“跟那些穷鬼道歉……”黄沐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她压根不觉得自己会输,也就点了头。
叶鹤栖又看向刚刚说话的吉白晴和程芙:“你们呢,要不要一起加入这场赌局?”
“肯定要啊。”黄沐连忙鼓动两个好友。
吉白晴和程芙琢磨了下,也觉得获胜的概率非常高,于是都爽快应了好。
这场闹剧结束,早自习的铃声也适时响起。
叶鹤栖被桑佩珍拉回了座位。
桑佩珍小声道:“鹤栖,你为什么要跟她们打赌啊?”
叶鹤栖以同样的音量回道:“你还记得我的志向吗?”
“我记得啊,是妇女解……”桑佩珍眨了眨眼,说,“你不会是想改变黄沐她们吧?”
“反正试一试也不吃亏。”叶鹤栖没有说太多,她也就是突然心血来潮。
桑佩珍担心道:“但要是赌约输了怎么办?”
其实要不是两人关系好……但凡换一个人说出叶鹤栖那番话,桑佩珍心里的想法估计也和黄沐差不多。
桑佩珍不会开口打击叶鹤栖,但也不是很看好这件事情。
叶鹤栖对此十分光棍:“输了就输了呗。站在操场上喊几句话,我还能掉块肉不成?”
“啊?”桑佩珍大惊失色。
合着输了也不亏是吧。
这么一想,桑佩珍忍不住笑了:“对了,你最想去的大学,到底是清大还是复大啊?”
叶鹤栖摊牌了:“我最想去的,一直都是北大。”
北大可是五四运动的发源地。
穿回这个时代,要是有机会上北大,她最想去的肯定是北大。
桑佩珍:“……”
叶鹤栖认真解释道:“我没想过报考清大和复大,这是我自己的意愿问题。”
“但清大和复大连报考的机会都不提供给我,那就是它们的问题了。”
——我自己可以不去报考,但它们不能不允许我报考。
这就是叶鹤栖的逻辑。
桑佩珍依旧沉默无言。
原来真有这种事不关己,却依旧努力“折腾”的“傻子”啊。
这一刻,桑佩珍再次清晰感到了自己和叶鹤栖的差距。
她做不到像叶鹤栖那样勇敢。
但是,在这样勇敢的人身边待久了,自己好像也会变得比以前要勇敢许多。
“那你就去做吧。”桑佩珍握住了叶鹤栖的手,微笑道,“我会陪着你一起努力的。”
***
心中有气愤和恼怒,但叶鹤栖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直接写文章炮轰清大和复大,除了让自己出一口恶气,并不能改变任何现状。
因为自己就在沪市,叶鹤栖决定先给复大校长和沪市教育会联合会各写一封信,在信中表达自己的诉求。
她表示:沪市作为华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复大作为华国顶尖学府,应首先在国民面前做出表率。
在等了几天后,叶鹤栖收到了沪市教育会联合会的回信。
沪市联合会表示:去年成立的上海大学可以招收女生,如果叶鹤栖有意向的话,建议报考上海大学。
叶鹤栖听说过上海大学。
此上海大学非后世那所上海大学。
它存世仅仅五年,是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的产物,由□□中央酝酿筹办,创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加速培养更多的红党干部,相当于是一所干部高等院校。该校最出名的系是社会学系,以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为主。[注]
在国共第一次合作宣告破裂后,学校被国民政府强行解散。此后,国民政府教育部一直不承认上大学生的学籍,导致上大学生在后续就业时,遭遇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注]
叶鹤栖再次回信,强调了自己的诉求:她知道上海大学正在招收女生,但她想要的不是一个单纯的上大学名额,而是复大允许女子入学,希望沪市教育会联合会能够正视她的诉求。
在等待沪市教育会联合会再次回信的时候,叶鹤栖发现复大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要么就是那封信没有被看到,要么就是那封信被看到了,但对方并没有将她的诉求放在心上。
叶鹤栖又重新写了一封信,在信里询问:学校不招收女生,是在顾忌什么事情吗?如果有所顾忌,校方完全可以提出来。
刚将这封信寄出,沪市教育会联合会的回信就到了。
联合会这次没有给出特别明确的回复,而是打起了太极,只道他们会尽量与复大沟通。
而复大那边依旧没有回信。
这些都在叶鹤栖意料之中。
于是她开始进行第二步操作——登报寻求舆论的帮助。
叶鹤栖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整理成了一篇文章,以《长城里的人民》的作者马甲,投稿到了一众报纸上。
在文章中,叶鹤栖问:既然大学男女同校注定成为现实,为何一些老先生还要抱着旧的那一套观念,阻碍社会的进步呢?
“如果是因为我自身才学不达标,而大学不予录取,那我自无二话。”
“这本是一场单纯考验学识,比拼成绩的赛场,我们却连站在起跑点,与其他人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在文章最后,叶鹤栖还暗搓搓表示,自己打算创作《长城里的人民》第二部 ,主要讲述一百年后的教育进程。
叶鹤栖的这个马甲,在报界可不算是什么无名之辈,所以她一登报,还表示自己要续写第二部 ,这顿时引起了无数书粉的奔走相告。
除了为第二部 的消息而激动外,书粉们也顺带关注起了学校招生的消息。
《妇女时报》、《女性世界》等沪市女性刊物,瞬间嗅到了风声,针对该现象展开讨论。
《妇女时报》直接将下一期报纸议题定为了:斗争仍未结束。
原本《壬戌学制》的热度都消退得差不多了,因着这番动静,又再次掀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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