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晶晶的小星像宝石似的,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乳白色的银河从西北天际横贯中天,斜斜地泻向大地。
可馨在琴房练了半个时辰琴,走出来看着外面的景致,笑着说道:“可惜娘不在家,要不然我就能跟娘一起赏景了。”月瑶又出去外面采景了,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

可馨身边的丫鬟阿茶笑着说道:“马上到中秋节了,夫人这几天应该就会回来的。”阿茶觉得,她家姑娘也太能干了。九岁开始就学管家,等到十岁,就接手了伯爵府的内务,每天都要忙大半天,剩下的时间也都在练琴。

可馨没继承到月瑶绘画的天赋,对练字也没有兴趣。后来月瑶发现她学琴很快,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天赋,所以就让可馨专攻琴艺。学了五年了,可馨如今的琴艺还是非常不错的。

可馨笑着点头:“嗯,娘这几日应该会回来。”

可馨的屋子进门处就放着一架花梨木玉棠富贵十二围屏。这围屏上的画是月瑶画的,花了一个多月才画好,围屏上有牡丹、玉兰、海棠、翠竹,花树间装饰湖石、飞禽、花草等。月瑶的画艺那就不消说了,随着月瑶的名气越盛,流通在外的画作反而越少。因为月瑶如今除了偶尔会赠送画作,已经不再卖画了。

当然,这些只是对外人而言,对可馨却没这个限制。只要她喜欢,月瑶画室里的画随她挑,哪怕是再好的画作,月瑶眼睛都不眨地给她。

可馨所用的所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伯爵府就她这么一个姑娘,好东西全都是紧着可馨来的。

可馨坐在梳妆台前。可馨看着梳妆台面上放着一盒胭脂,这胭脂是新的,并没有动。

阿茶笑着说道:“这是二少爷买的,让人送了过来。”

可馨笑了一下:“若是让爹知道他去买胭脂,又要一通说的了。”旭哥儿特别喜欢给可馨买梳篦、妆粉、胭脂等物件。他不仅送可馨,还喜欢送给表妹表姐。而安之琛对旭哥儿这个喜好着恼不已,可惜怎么掰都掰不正。至于月瑶,觉得无伤大雅,又不是私相授受,都是通过正规途径送人,她也就没去管。

三天以后,可馨正在处理家务事,就听到丫鬟说道:“大姑娘,夫人回来了。”

可馨赶紧去了正院,见着月瑶正跟向薇在那边说话。可馨走过去给月瑶行了一礼:“娘。”

月瑶笑着道:“嗯,又长高了。”可馨如今虚岁也才十五岁,还在长身体之中。

可馨望着月瑶,说道:“娘,你黑了不少了。是不是又整日在外面晒了呢?”

月瑶心情很好,说道:“没有,都是在庄子里呢!”

可馨才不相信她娘的话呢!她娘若是看到好的景致,或者有什么入了她的眼,还管什么太阳不太阳的。

月瑶见状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爹呢?还好吗?”安之琛是强烈反对月瑶去庄子上的,可惜她反对没用,他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管着月瑶。

可馨听闻点头道:“爹挺好的,每天都能吃下两大碗饭,晚上还要吃点夜宵。不过娘,爹你出去外面这么长时间,爹有些不高兴了。”

月瑶才不在意呢:“没事。”这次可是安之琛惹着她了,要不是安之琛惹着了她,她也不至于有家归不得了。

可馨听着月瑶的嘀咕,低着头抿着嘴笑,然后跟月瑶说了一下这两个月发生的事。

阳哥儿听到月瑶回来,也很高兴,等下学以后就过来了。阳哥儿年才五岁,暂时还不懂得含蓄是什么意思:“娘,你怎么黑了这么多?娘,你在外面是不是过得很不好?娘,都是我的错,要是当时我让让峥哥儿,你跟爹也不会吵架了。”爹跟娘没吵架,娘也不用气得离家出走了。

月瑶失笑:“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跟你爹吵架了?娘只是出去庄子上避暑去了。”这小儿子性子有些软,说好听点是性子温和,说难听点有点像个小姑娘。月瑶都不知道他像着谁呢?原本月瑶觉得阳哥儿这样的性子会不得安之琛喜欢,谁知道安之琛却特别疼这个小子。

阳哥儿有些不相信:“娘既然是去避暑,为什么不带着我去?”他也很怕热的呀!

可馨的笑意都憋不住了,别看阳哥儿性子有些软,但绝对不是个好糊弄得主。

月瑶哪里会这么容易问住了:“你要跟先生学习,哪里能跟娘出京。对了,娘不在的日子,有没有偷懒呢?”

阳哥儿摇头道:“没有。”可有大姐跟大哥看着,他哪里还能偷懒。

晚上,晟哥儿跟旭哥儿回家后知道月瑶回来了,都非常的开心。娘不在的日子,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太怪异了。爹整天都崩着一张脸,让他们看到了都紧张。

月瑶看着晟哥儿跟旭哥儿,忍不住想着出外游学的旭哥儿,说道:“旭哥儿出去游学也有一年多了,你们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晟哥儿说道:“爹跟我说,让我明年进禁军营当差。”

旭哥儿则说道:“爹说要我明年去骁骑营。爹说,要让我隐姓埋名进去,这样才能得到锻炼。娘,从底层做起我没意见,但是隐姓埋名就不需要了吧?”他也不过是伯爵府里的老三,又不是皇子,何至于要让他隐姓埋名,太夸张了点。

晟哥儿跟旭哥儿两个人去的地方不一样,也是因为两人的身份的差别。晟哥儿是平阳伯府的世子,以后要继承爵位,早早当差能得到更多的磨练;而旭哥儿的前程得自己挣,所以他得从底层做起。这样,一步一个脚印,以后仕途也才会顺。

月瑶笑着说道:“你爹这么做,有他的道理,按照你爹的话去做就是了。”夫妻两人偶尔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但是在孩子面前,两人都非常维护对方的。

晚上安之琛回来,对着月瑶也是黑着一张脸,弄得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都不敢吭声。

吃完饭,几个孩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正院。月瑶这才笑着说道:“好了,板着一张脸你只不累,我看了都累。”

安之琛火大着呢:“你出去三五天也就算了,你自己数数,你这出去多长时间了?啊?”

月瑶笑吟吟地说道:“我已经有六年多没出过门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这不就忘记时间了。”安之琛生气的时候,月瑶是不会跟她顶着干的。

安之琛想着月瑶一直说没灵感,作不出好的作品,心中也有点发虚:“就这一次,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月瑶笑着说道:“等晟哥儿跟旭哥儿他们都成亲了,我还想去西北、云南等地看看。”

安之琛哪里愿意:“那么远,不成。”

月瑶不会跟安之琛唱反调的:“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不就行了。这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反正等孩子都成成家立业了,也没什么事了。

安之琛却不同意:“孩子都还稚嫩,等他们能独当一面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等十年以后,我再跟你一起出去。”

月瑶明白安之琛的顾虑,过几年孩子都步入仕途,刚入官场的他们都还稚嫩,需要安之琛指点他们:“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远的地方去不成,那就去近一些的地方了。

几个孩子第二天见他们爹成功又阴转晴,心里都想着还是娘在家好,都不用看着爹那冷冰冰的脸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念一年又过去了。出了元宵,月瑶就开始为可馨的及笄礼做准备了。

及笄礼的前一个晚上,月瑶听到丫鬟说可馨还在琴房练琴,赶紧过来看望。对女儿可馨,月瑶也是用了十二分心思的。

可馨见到月瑶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娘……”

月瑶摸了一下可馨的额头,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明天及笄礼,所以紧张得睡不着了?”

可馨摇头道:“没有。”她不是紧张及笄礼,只是想着行了及笄礼就代表着她已经长大了,长大了就意味着要嫁人了。嫁人,想到嫁人这个词汇可馨就条件发射一般地有些害怕了。她可不止一次听身边的朋友说在家当姑娘是最幸福的事,一旦出嫁到别人家,那立即就得变成受气的小媳妇,得处处看人脸色。而且这些朋友还列举了许多身边的亲人的例子,讲述着在家千般好,嫁人后就万般难了。

月瑶知道可馨是害怕嫁人,想了一下说道:“你觉得敏哥儿怎么样?”也是月瑶这个当娘的私心,虽然她有意想将可馨许给敏哥儿,但因为怕出意外,所以并没有告诉可馨。月瑶是希望等孩子及笄礼以后,将婚事定下来再告诉可馨的。

可馨奇怪地问道:“敏表哥挺好的,怎么了?”

月瑶笑着将可馨抱在怀里,笑着说道:“你舅母许久就跟娘说,想让你当她的儿媳妇。娘也认真观察过,敏哥儿各方面都不错。虽然敏哥儿不是嫡长子,但不做嫡长媳也不用那么累。再有你舅舅跟舅母自小就喜欢你,你嫁到马家去,他们肯定也一样疼你,你也不用受公婆的气。”

可馨大为意外:“娘,为什么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她娘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

月瑶笑着说道:“娘以前跟明珠姨母说,得等你及笄以后才能说亲。而这亲事一日没定下来,就一日存在着变数。要不是今日你担心嫁人后日子难过,娘也不会告诉你。”月瑶想着,等及笄礼以后,她就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了。

可馨跟敏哥儿接触的机会很少,不过见面机会再少一年到头也是能见那么几次的。可馨认真想了一下敏哥儿的容貌还有平常的言行,突然脸有些红红的:“娘,敏表哥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回事了?”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如今想来,敏表哥看她的眼神好像格外不一样。

月瑶摇头说道:“你舅母有没有跟敏哥儿说,娘也不清楚。”月瑶观察力如此敏锐的人,还能没发现敏哥儿看可馨的眼神不一样。只是她装成不知道罢了。

可馨想着舅母一向将自己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那真嫁到马家肯定不会变成受气的小媳妇了。想到这里,可馨心里的担忧一下去掉了大半了。

月瑶陪着可馨又说了好一会话,一直到可馨上床,月瑶给她盖好被子以后才回去了。

安之琛见月瑶回来,问道:“这孩子是害怕了?一个及笄礼她怕什么?”这又不是要嫁人,嫁人还怕去夫家过得不好。这及笄礼都有人教过,到时候照着嬷嬷教的做就成了。

月瑶摇头道:“不是担心明日的及笄礼,这孩子是想着及笄礼就要说人家,心里有些害怕。”

安之琛立即不说话了,想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再过两年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他心里也不痛快。

月瑶自己也舍不得呢,只是姑娘总是要出嫁的:“我跟她说了敏哥儿的事了。”

安之琛忙问道:“那可馨怎么说?”安之琛觉得敏哥儿一箩筐的缺点,什么个子矮了、身体不够强壮、学问不够好。在安之琛眼里,敏哥儿从头到脚就没一个让他看顺眼的地方。

月瑶嗔怪道:“她能说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不过知道我中意的敏哥儿,想着表哥表嫂也一向疼爱她,拿她将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她倒没那么害怕了。”可馨害怕是因为她不知道将来会嫁到谁家去,对于不知的未来谁心里都会有不安。可一旦知道要去的是一个极为熟悉的环境,那种害怕与不安也就没有了。

安之琛也就因为这个优点才没有反驳这门亲事了。姑娘在家的时候他们都宝贝疙瘩一般捧着,可嫁到别人家去,就算娘家势力再强,也难免要受些委屈,要是碰到一个不着调的,后悔都没地找去。可要许给敏哥儿就不一样了,敏哥儿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性情什么的都一清二楚,马鹏跟庄若兰对可馨也是异常的疼爱。可馨嫁到马家去,肯定是不会受委屈的。

有的人家喜欢拿女儿联姻换取利益,安之琛却没这个想法。他只要自己女儿以后过得好就成,至于家族的兴旺,那是几个小子的事。

月瑶笑着说道:“那等孩子及笄礼以后,就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

安之琛摇头道:“先挑选好日子,等敏哥儿春闱以后再定下来吧!到时候也能双喜临门。”敏哥儿上次落榜了,这次再考希望很大。

月瑶却持不一样的意见:“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就说一定能中,婚事照常说,不过可以暂时不告诉敏哥儿。”

安之琛听了大为不满:“上次落第还可以说是初次下场,这次要再落第可不就表明他没用。我女儿可不能嫁个连个进士都考不上的人。”

月瑶好笑道:“你以为进士是大白菜呀,满大街都是?其实我跟你正好相反,我觉得就算敏哥儿这次又落定了,也没什么不好。孩子还小,多经历一些挫折对他以后有好处。而且这次我听他们先生说,要是能中,名次也不会太靠前。反正还小,过个三年也才二十出头,到时候得个好的名次对将来的仕途也有利。”

本来安之琛心头觉得若是敏哥儿真落第,他就拒了这门婚事。可被月瑶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落第还真不算一件坏事。安之琛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埋怨:“明明是坏事,到你嘴里总能变成好事呢?”

月瑶乐呵呵地说道:“看事情有不同的角度,同一件事换个角度看,结果自然也就不一样。”

第二天,邀请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及笄礼办得是热热闹闹,跟月瑶当年及笄礼的冷清,完全是两个层次。

及笄礼以后,庄若兰就上门来说亲了。月瑶笑着将安之琛的顾虑提了一下,也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也是春闱以后再将亲事定下来。敏哥儿若是考中了,到时候就是就双喜临门;若是万一没考中,这个时候定亲也能驱散敏哥心头的阴霾。”不管谁落定,心情肯定会特别沮丧的,这个时候有一件喜事肯定会让他高兴。

庄若兰对于月瑶说敏哥儿万一落第的事也没不高兴,这成绩没出来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能考中:“成,就按照你说的。”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个月。

因为这事比较隐秘,并没有对外说,所以外人并不知道。众人只知道可馨已经及笄了,可以上门提亲了。当然,可馨有一个伯爵的爹跟一个天下第一的大画师,身份不够也不敢上门说亲,就算身份够,也只是托人先探一下口风,而月瑶对于上门探口风的人,一律拒绝。

庄若兰则对敏哥儿说道:“你姑父的意思是,等你春闱中了进士再将你跟可馨的亲事定下来。”至于没中会如何,庄若兰没说。

庄若兰故意这么说,也是想给儿子更多的动力,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敏哥儿自然全力以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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