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浑话。”里长骂道:“没听京城里那位杜先生说的吗,只有没用的男人才回家打老婆。”
“就是。”旁边有几个同村的婶子道:“一家过日子哪里不花钱?她都把账算给你听了,你还打。”

“你有本事多挣点钱啊。一年到头不着家,她一个人伺候老的小的,吃也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穿,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王氏爬起来,簌簌地掉着眼泪。

“快去扶你娘起来。”里长和孩子们道。

徐田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见大家都帮着王氏来数落他,顿时恼怒地道:“行了,就你们家日子过的好,就你们有钱,行了吧。”

说着啐了一口回家去了。

两个孩子见徐田走了,才敢过来扶王氏。

“谢谢大家。”王氏强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里长跟在后面送她,“我送你回去,他要是敢再动手打你,你到我家来。”

王氏哭着应是。

里长送王氏回去,徐田已经坐在堂屋里喝酒吃饭,两个老的也跟着吃,见里长来了也不说话,三个人瞪着王氏。

“不要再打了,打死了,你不但没媳妇,还要坐牢。”里长也啐了一口,看不惯这一家子,“再让我听到,我第一个不饶你。”

说着让王氏回家去,他也走了。

王氏颤巍巍地回去,给两个孩子盛了饭,她一个人坐在灶膛里吃中午剩下来的粗面窝窝头。

……

杜九言和桂王正坐在法华寺的禅房内,三人围着棋盘坐了三个方向。

桂王和方丈大师在下棋,杜九言在打盹。

头一点一点的,睡的又实又香。

桂王右手悬空撑着她的脑袋,左手执棋落子间隙端茶喝了一口。

“杜施主近日为了查案,太辛苦了吧?”方丈看了一眼睡着的杜九言,眼角含笑,“这个年轻人,稳重、洒脱不拘小节,难得一见啊。”

桂王不需要别人来肯定杜九言,所以敷衍地应了一声,“您这棋不对,给您一次悔棋的机会。”

“落子无悔。”方丈道:“王爷您尽管落子吧。”

桂王从鼻尖哼了一声,落了一颗子,随即吃了十几颗白子,“这五六年您的水平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王爷。”方丈有些绷不住,“您这一次吃了这么多,老衲、老衲还下什么啊。”

桂王道:“方才和您说过了,您不是不悔棋吗。”

方丈喝茶,摇头又摇头,“这棋,老衲是下不了了。”

“您认输了?”桂王问道。

方丈点头,“认输了。”又道:“改日王爷您去和荆先生将那盘残局收拾了吧,老衲还等着呢。”

桂王颔首,“荆先生还没有回来?”

“说是过了正月,一时半会儿不回来。”方丈道:“老衲也想去云游一方,可王爷您回来了,老衲想了想,等王爷您走了再去吧。”

桂王道:“您走您的,我又不吃您的饭。”

“王爷,老衲的意思,您还不懂吗?”方丈意味深长地看着桂王。

桂王不下了,挪着褥垫到杜九言身边,将他脑袋搁在自己头上,他一动,杜九言就醒了,打量了一眼棋盘,“这是结束了,谁赢了?”

“老衲认输了。”方丈含笑道:“杜施主可做了美梦?”

杜九言摇头,“倒是做了个噩梦,梦里头喝醉了,没穿衣服满街溜达。”

“被羞醒了。”杜九言叹气道。

方丈一愣,笑了起来,“看来,杜先生您想要守住的东西,恐怕要更多费点心思了,否则就要城池不保了!”

“大师您还兼职解梦?”杜九言问道。

方丈一笑,“这事儿还是茅道士教老衲的。这事儿茅道士在行。”说着看着桂王,“他回来还没来过,不知近年身体可康健?”

“老而弥坚,身强体壮。”桂王给杜九言倒了茶。

杜九言喝完道:“王爷,咱回去吧,饿了。”

“走,走。”桂王起来,方丈道:“不如留这里吃?”

桂王摆着手,“无肉不欢,就不在您这里委屈了。”

说着两人就走了。

方丈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轻笑。

“师父,王爷这次来是找您说经还是查案?”

“都不是,是来找东西的。”方丈轻笑道:“找他们心头的疑惑,可惜,老衲这里也给不了答案。”

桂王和杜九言回了王府,晚上早早睡了。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就被小萝卜摇醒了,“爹啊爹啊,单伯伯找您。”

“说什么事了吗?”杜九言打了个哈欠,缩在被子不想动。

小萝卜道:“他说城外徐庄出了个人命案,有个女人被杀了,问问您要不要去。”

“不去。”杜九言道:“你给他回个话,让他自己查吧。”

她是讼师又不是捕快,她只要负责上公堂辩讼就好了。

小萝卜哦了一声跑去回了单德全,又跑了回来,“爹啊,那您今天没事,想不想去找大白牙玩?”

“不想去,”杜九言抬头看着他,低声道:“我其实很不想去鲁府,我很心虚。”

方丈大师说她即将城池不保了。

小萝卜道:“可是鲁大人和大白牙都没有怀疑啊。”

“还有鲁夫人,”杜九言起来靠在床上,指挥儿子给她倒水,“女人的心思深不可测还很敏锐。上次季玉看到我,就直呼我表姐,谁知道这次去鲁府,鲁夫人会不会直呼我外孙女?”

小萝卜想了想,点头道:“您说的有道理,那就不去了。我们去听戏吧。”

“行!”杜九言道:“你蔡叔走了吗?他有没有说春桃家现如今怎么样了?”

小萝卜点头,“说昨天下葬了,蔡叔叔给他们家留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做点小买卖。”

“起床,听戏去。”杜九言起床洗漱,出门时桂王正好也出来,“王爷,听戏去啊?”

桂王道:“你先去,我去见个人。”

“知道了。”杜九言去喊了跛子,吃了早饭去听闹儿和花子的戏。《白蛇传》唱完了以后,又开始唱《将军传》。

这一出是苏八娘去世前一直在唱的,现在闹儿接着他没唱完的继续往下唱。

但听戏的人却明显多了很多。

花子没有上台,常班主说他年纪小,唱一天要休息一天养着嗓子,免得将来长大了,嗓子毁了。

桂王去了安国公府。

“王爷,”一进书房就有个婆子带着两个丫头噗通跪下来,“奴婢叩见王爷。”

桂王打量着三个人,又蹙眉看向安国公。

“王爷忘了,这是您去年回来时吩咐出去找九烟的丫头婆子,六个人暂时回来了三个。”安国公道:“这是是宋妈妈,穿绿衣服的是翠珠,穿黄衣服的是绿珠。”

“当年六个陪嫁丫头,两个婆子。”

安国公说完,桂王颔首道:“都起来吧。”

“您请我来,是找着人了?”桂王问道。

安国公摇头,“没有,”话落和宋妈妈道:“你和王爷细细说说。”

“奴婢去了福建和江西,打听了许多地方,都没有王妃的消息。”宋妈妈含着泪,“奴婢只好沿路回来了。”

其他两个结伴的丫鬟说的也是大差不差。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桂王看着安国公,“您是不是有线索了?”

安国公摇头,“老臣还是维持观点,当日肯定有人将九烟挟走了,否则,她那么乖巧老实的孩子,是不可能离开的。”

桂王根本不知道秦九烟什么性格,“那就再找找吧,生见人死见尸,总要有个说法。”

“是,老臣再派人去找找。”

桂王颔首,“既是无事,我就走了。”

“王爷,”宋妈妈道:“王妃娘娘还有一些东西在王府,奴婢……奴婢能不能去取点回来留个念想?”

桂王颔首,“正好,将她嫁妆一并带回来。到时候你去找谢公公就可以。”

“是!”送妈妈应是。

桂王就拂袖走了。

安国公和三个人道:“都去休息吧,跑了这么多日也辛苦了。”

“是,国公爷!”送妈妈道:“国公爷,奴婢、奴婢们想去隆恩寺给王妃娘娘守灵,请国公爷恩准。”

安国公道:“家里也不是没你的地方,你们想离开就放你们出去,不必非要去隆恩寺。”

“奴婢们当年失职,国公爷没有怪责,可奴婢们心中有愧。”宋妈妈道:“就让我们去王妃娘娘的灵位守着吧,奴婢心里也能好受些。”

安国公颔首,“随你们的意思吧,走前去将身契取了,再每人领一百两银子,将来不想在隆恩寺了,就自己寻出路吧。”

三个人应是走了。

安国公靠在椅子上,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杜九言又晃了两日,小萝卜缠着让她做灯笼,她蹲在地上看着心灵手巧的跛子一会儿拧了一个兔子灯出来,就一脸的惊奇,“跛爷,您这手艺了不得啊!”

“那是。”跛子刚说完,桂王进来,将她的鸡血石递给她。

一枚新刻出来的私章,留着原始的形状,名字也刻的非常规整漂亮,她惊喜道:“王爷,你这手艺也是了不得啊。”

“那是。”桂王说完看着小萝卜,“扎那么多干什么?”

小萝卜道:“我要送人的。外面买一个灯笼要十几文甚至更贵,自己做的划算啊。”说着塞了米糊和纸过来,“义父义父,您来糊纸。”

桂王和跛子分工,一人扎灯笼,一人糊纸。

“我看,这手艺上元节时我们能出去卖钱了。”桂王糊的一头浆糊,很燥。

杜九言父子两人趴在桌子上,一脸崇拜地看着两个人。

“九哥,”窦荣兴从外面进来,“三尺堂来了一个人请讼,说求您帮忙辩讼,她女婿杀了她女儿,但是对方请了讼师,他们不想凶手逍遥法外。”

杜九言扬眉,“徐村的案子?”

“是。凶手徐田被抓了,昨天刚过的堂,今天他家里人去燕京请到了讼师。估计死者家里人着急,就来找您了。”

杜九言哦了一声,道:“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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