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被洒扫收拾的非常干净,三十几个內侍女官婆子丫头在侧门口一字排开,见到桂王行礼道:“奴婢叩见王爷!”
没有杂草,没有乱石,没有颓废废墟。

“我娘让你们来的?”桂王问道。

众人应是,领头的谢公公行礼道:“奴婢是坤宁宫的谢桦,奉太后娘娘的懿旨,来伺候王爷和各位先生的。”又道:“他们也都是坤宁宫和凤梧宫里借调来的,留在王府供王爷和各位先生差遣。”

桂王挥了挥手,道:“领各位先生去各自房间休息吧。”

谢桦应是。

“王爷!”宴通十个人一脸冷汗,难怪啊刘县令这么硬气,这么活泼开明。

原来他是王爷。

桂王俯视他们一眼,颔首道:“都去歇着吧。”

十个人应是。

“九言,你随我来!”桂王带着小萝卜,召唤杜九言亲自领着他们进内院。

余下的人住在哪里,和他没关系了。

桂王府没有女眷,所以大家都住在内院,三个人一个院子,配着三个下人伺候,房间里被褥火炕一应俱全。

杜九言和小萝卜进了正院。

暖阁里显然是重新收拾过的,所有用的东西,都是新的,正堂的供案上插着几支新鲜的菊花。

杜九言被拉进了卧室。

里面是一副夫妻房间的摆设,有女子用的梳妆台,有女子用的衣柜,还有多宝阁上放着许多奇巧又有趣的西洋玩意儿。

床上的被褥是湖蓝绣着红绿鸳鸯,帐子上绣着并蒂莲。

桂王看着眉头直蹙,回头问谢桦,“这些鬼东西,谁放这里的?”

他房里原来没这些东西的,现在莫名其妙多了这些。

古古怪怪的,丑死了。

“是太后娘娘吩咐的,说原来您房里的颜色灰沉沉不舒服,所以特意嘱咐给您换了全套新的家私。”

“换就换,弄这些东西,丑死了。”桂王指着梳妆台,“搬走!床单换掉,多宝阁上的东西收了。”

谢桦一一应是。

桂王忽然转头问杜九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杜九言没什么反应,谢桦眼皮子一跳,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杜九言,又赶紧低头,竖着耳朵听。

“随便啊,你喜欢什么就放什么,我又不住这里。”杜九言说着,牵着儿子出来,“我和小萝卜住哪个院子?”

桂王指着隔壁的卧室,“这里!”

杜九言看着桂王。

谢桦又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桂王,吞了吞口水……是、是他想多了吧?

一定是的,他们王爷和杜九言只是关系较好吧。

一定是了。

“这是王府,我住在这里像什么,您这是捧杀啊!”杜九言摆手,“算了,我去和跛爷挤一挤。”

桂王指着侧面的罩院,“这里也行。”

谢桦松了口气。

“没别的院子了?”杜九言问谢桦。

有!还有一个院子是特意给杜九言父子两人准备的,谢桦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了桂王投来的目光,他心头一跳,呵呵笑着道:“还、还真的没有了。”

王爷对杜九言还真是依赖啊。

连住都想住在一起。

“行吧,”杜九言勉强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萝卜也跟着点头。

桂王笑了,给谢桦打手势,让他赶紧去收拾。

杜九言去了暖阁,三个人坐下来,桂王看着小萝卜,小萝卜也看着他,互相挤眼睛。

成功了,而且很成功。

茅道士笑嘻嘻地跑进来,“王爷,我要去会友了,这几天不在家,您有事的话……就去城外的道观通知我。”

“去吧,去吧。”桂王恨不得大家都走才好。

茅道士冲着杜九言拱了拱手,“杜先生,你努力啊,一定要赢燕京才行。”

“去道观啊,那多学一点本事。”杜九言道。

茅道士哼了一声跑走了。

下午蔡卓如也来告辞,说去找朋友,过两日回来,便走了。

其余人都各自休整了一番,杜九言和小萝卜在王府里闲逛。

很大,他们走了一圈花用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两人到顶西面的林子里停下来。

林子里修建了亭子,亭子下面是一个不算大的人工池塘,里面原来应该种着莲藕的,但这会儿荷叶枯黄在水面上,透着一种萧瑟。

“娘啊,”小萝卜挨着杜九言的耳边低声道:“您当初成亲,也是在这里吗?”

杜九言道:“这事儿,你问我不如问自己。”

小萝卜愕然,抖着嘴角道:“那时候不还没我嘛!”

“不过,这里可真大啊,娘啊,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买这样的宅子呢?”小萝卜问道。

杜九言看着水面,漫不经心地道:“你接着挣啊。”

“旧事一直提就没意思了。”小萝卜抱着杜九言的大腿,“咱们不是翻篇了吗?”

杜九言道:“你无法要求我放弃自己的权益。”

“今后,没事就会拿出来说一说,看到你羞愧的脸,我会得到一些宽慰。”

小萝卜欲哭无泪。

“杜先生,”小內侍笑着跑来,“花厅里的酒席摆好了,王爷请大家去吃饭。”

两人去了花厅。

两桌并排放着,从服侍的到坐下来的,全是男人,谢桦招手喊了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叹了口气,“这一屋子的男人,可不得找个女人管管!”

“都别客气,”桂王招呼大家,“吃饭!”

饭菜丰盛到让桂王都觉得惊讶,侧头对杜九言道:“我娘对你和小萝卜的待遇,还真是不错。”

这菜肯定不是给他准备的,因为他每次回来,都是去宫中蹭饭吃。

“那我一定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杜九言摸了自己的脸,这一次比上次自信多了。

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身份!

一定不会。

一路上闹的最欢腾的就是宴通他们十个人,又兴奋又担忧的,一路说笑都没停过,但此刻大家都三缄其口,沉默地吃着饭。

“怎么了,一个个的蔫头耷脑的。”杜九言看着几个人。

“没有啊,”宴通笑着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和燕京比试啊。”

他们现在是住在王府里,对面的人不是刘县令而是桂王。这对他们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尤其是,桂王到京城后就不再贴面皮了,这会儿看着他的脸,顿时不知说什么。

见过很多次,可谁也没想到是桂王。

“还不清楚,明日我会递文书上去,大概还要去宫中给太后娘娘请安。你们自己找地儿玩去,别惹事就行。”杜九言道。

十个人应是,但并没有心思出去玩。

吃过饭,周肖几人出去散步,宴通他们则回去窝在房里说话。

“吓坏了。”徐子玉喝着茶道:“感觉一脚踏进京城后,就跟踩在了棉花上,哪儿哪儿都不踏实了。”

段应低声道:“尤其是王爷,外传王爷的性子琢磨不定,还任性好杀戮呢。可这段时间接触,完全没有看出来。”

“琢磨不定是有的,但好杀戮肯定是以讹传讹了。”

“你们说,有王爷坐镇,咱们是不是稳赢了?”傅元吾问道。

大家都看着宴通。

宴通摇头,“辩讼是公开的,王爷就算想要帮忙,也帮不上的。”

“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次到底要怎么比试。”

宴通提出来,大家也都露出忧心忡忡地样子,池玉道:“应该会和我们在邵阳辩讼比试的方法一样吧?”

找一个讼案,双方一起查证,最后上公堂辩原被告。

如果不用这个方法,那就只有像考讼师牌那样,经过三轮再看结果了。

“接着看书,我们不能给先生丢脸,更不能让西南毁在我们手里。”宴通看着段应,“段师弟,我们再模拟辩讼吧。”

段应将卷宗拿出来,两个人对面坐着开始练习。

其他人或在一边看,或拿着《周律》或卷宗在一边看。

宫中,桂王坐在太后的罗汉床上,大家都围着她打量,钱嬷嬷道:“黑到是没有黑,就是又瘦了不少。王爷,您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就是操心的事太多,所以瘦了。”桂王回道。

钱嬷嬷心疼的不得了,“奴婢给您炖只鸡去,再放点大补的药,瞧您瘦的,身上都没有肉了。”

话落就亲自去厨房了。

桂王不拦着钱嬷嬷,拦也拦不住。

龚大姑姑和龚二姑姑将一盘一盘桂王喜欢吃的零嘴,叠放在茶几上,两个人又盯着桂王的衣领看了半天,和太后道:“这衣服还是上次回来的时候奴婢做的,衣领都掉色破旧了。”

“王爷在外面太受罪了。”

“奴婢这就找布去,赶个两夜把衣服做出来。”

姐妹两人也跟着去忙。

房间里就剩下太后母子三人和皇后以及太子年周。

“是瘦了很多,”皇后看着桂王,“是不是县衙的饭菜不好吃?”

桂王拱手回道:“也没有,就是有时候忙起来,便顾不上吃饭了。”

皇后叹气,“这县令还是别做了,受罪的很。”说着看着圣上,“圣上,要是小叔真喜欢做官,不如在京中寻个官职吧,怎么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能顾着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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