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去看,果然看到付怀瑾穿着天青色讼师服不急不慢地走来,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郑因,抱着卷宗显然今天是做副手。
大家让开,付怀瑾进了衙门,众人又聚拢上,衙门口外人山人海。

“让一下。”有人喊道:“知府大人到!”

哗!

大家一脸惊讶地再次让开,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身官服的吴典寅从车里下来。

知府也来了?

吴典寅大步进衙门,桂王坐在正中,看见他进来不太情愿地起来,做了个样子拱了拱手。

吴典寅不敢受礼也不敢太热情,忙上前去拜见宁王,“听说王爷您来邵阳听堂,下官没有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宁王穿着深蓝色锦,白白胖胖容貌清秀,笑盈盈地道:“无妨,我办事路过,正好遇见这里有案子,就听一听。”

“正巧,又是西南会长和杜九言辩讼,就更加不能错过了。”

吴典寅拱手,道:“是,那下官也听一听。”

黄书吏让人端了椅子上,吴典寅坐在宁王的下首。

付怀瑾和杜九言这才上去和宁王以及吴典寅行礼。

“付先生见过,倒是杜九言久闻大名不曾见过。”宁王打量着杜九言,颔首道:“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享誉盛名,确实是一表人才。”

杜九言拱手,道:“王爷过誉,学生但不得盛名,不过是做份內事。”

“好一句份內事。”宁王笑着道:“本王洗耳恭听!”

杜九言和付怀瑾拱手退回去。

“九言,”钱道安低声道:“上堂前都不知道是付怀瑾,看来他是十拿九稳。你一定多加留心。”

杜九言点头,看向付怀瑾,比起薛然付怀瑾沉稳许多,立在公堂上目光淡然,运筹帷幄的样子,气势极足。

若是不认识,她也会因他这份气势而倍感压力,紧张慌乱。

“升堂!”桂王道:“将一干人等带上来。”

焦三和高远被带了上来。

“原告讼师,你先说。”桂王拍惊堂木,给杜九言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付怀瑾上前一步,和众人略拱手示意,开口道:“上个月二十六的下午,邵阳高氏,高德荣死在北城外别院。刀在脖子上,自左向右划开,一刀毙命!”

“发现并报官的人,则是跪在堂上的高德荣次子高远。”

“现场由刘大人亲自查证,查获凶器一把,”付怀瑾将焦三的刀拿上来,“经过仵作验尸,伤口吻合,死者高德荣确属这把刀所杀。”

“除凶器外,当日和他一起饮酒的焦三,留在现场,穿着血衣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高远进去后,用绳索将其困住。这过程中焦三并未反抗且并未开口辩驳。”

“焦三。”付怀瑾问道:“案发前,你可与高德荣在饮酒?”

焦三答道:“是!”

“可曾有外人进入?”

“没有。”

付怀瑾颔首,和众人拱手,道:“当日,除别院十一个下人以及高远外,就只有焦三一人在别院之中。”

“除凶器,人证外。焦三的杀人动机亦非常之明显。”付怀瑾拿出一份官府备案的武官文书,“这一份,是常胜武馆备案的文书,焦三和他的好友常胜一起榆钱村合开武馆。如今正在修装,据焦三所言,除他二人外高德荣在半年前曾答应一起合伙,但因为没有场地,其后高德荣又外出,至今高德荣不曾参与武馆的事。”

“武馆投入很大,焦三已出近四千两,捉襟见肘的他,终于等到高德荣。于是迫不及待地去找高德荣。两人见面叙旧后,高德荣拿出一千两的银票给他。”

“焦三不满,于是两人争吵,愤怒中焦三摔碎了酒杯,以示恐吓,这之后,他拔刀杀了高德荣,并偷取了他四钱两的银票藏在荷包之中,人却成竹在胸地留在了现场。”

付怀瑾出示了碎瓷和四千两的银票。

“所以,本案凶器,人证,凶手的杀人动机,脉路清晰一目了然,是以,请大人依律判定焦三故杀之罪,斩立决!”

付怀瑾说完略拱手,后退。

辩证清晰,干净利落这就是付怀瑾啊,杜九言上前拱手,道:“大人,今日本堂学生为焦三做无罪辩讼。”

众人讶异。

吴典寅担忧地看着她,付怀瑾说的没有错,这案子脉路太清晰了,就好像压的结实的鞋底,一根针也插不进去。

有罪辩讼都难,还谈什么无罪。

但令吴典寅惊奇的是,外面的百姓却安静不已,无人为杜九言的言辞感到惊奇,就好像大家都料到了,本该如此一样。

“邵阳的百姓,见识多。”宁王低声和吴典寅道。

吴典寅深以为然,低声回道:“早年有西南,如今有杜九言,讼案桩桩精彩,百姓听讼耳朵都养刁了。”

宁王颔首。

付怀瑾看向杜九言,神色淡然,也没有讶异。

“案发现场,证据,方才付先生陈述的很完整,我和我的请讼人焦三,都无异议。”杜九言道:“但有一疑点,付先生没有提及,那就是焦三提起他不曾记得案发的过程,毫无记忆。”

“此事颇为蹊跷,由衙门出面询问大夫,也有仵作尸大验证,刘家凹特产的草头乌药粉,有此功效。吸入能使人短暂晕眩,食入适量能使人死亡,但若及时喂甘草汁或饴糖黑豆水便能解毒,但醒来后,当事人就不记得晕倒前后的所有事。”

“这种短暂性失忆,看上去很牵强。就连我刚听到时,也对焦三表达了质疑。在那样的情况下,毒从哪里来,谁会给他下毒,下毒是为了什么?”

“还有,下毒了以后,又是谁杀了高德荣。”

“很显然,一旦相信了焦三的话,这个案子就从付先生说的,脉路清晰证据确凿的案件,变成了错综复杂毫无头绪的凶杀案。”杜九言道:“不过,虽困难重重,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次去高府别院后,我目睹了高府黑猫吃鱼晕倒的事。”

“当日,高远网杂鱼十一条,焦三和高德荣在吃饭饮酒,上桌九条,高德荣不吃鱼,所以少的那一条是焦三所吃,他饭桌前的鱼骨也可说明。案发后饭桌上剩下八条炸小杂鱼,第二天,他家的黑猫偷了一条进猫舍,吃完后,猫中毒了,并且迹象和草头乌药粉中毒的症状极其相似。”

“于是,我们将桌子上所有的菜带回来查证。”

“七条鱼七只猫,先吃了鱼,无事,后吃了剩菜也无事!”

“这表示,整个餐桌上,只有焦三和高家黑猫吃的两条炸鱼有毒。”

“谁能这么精准的下毒?答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高德荣或者高远。他们恨焦三,想要报仇当年之仇,所以,用草头乌的药粉毒倒焦三。”

“那是谁杀的高德荣?”宁王忍不住问道。

杜九言拱手,道:“是高远。”杜九言取出高远的血衣,抖开,“上面有明显喷溅血。如同付先生所言,当日高家别院并没有人别人再进去,所以杀人凶手一定是焦三,其实不然,当日虽没有外人进去,可高远却在。”

“他见焦三晕倒,刀摆在手边,他拾刀杀了他的父亲,并顺利收拾了现场,营造成焦三杀人。”

杜九言将从和高远血衣一起找到的酒杯碎瓷拿出来,“当日只找到付先生拿到的一块,剩下的不见踪影。可就在前几日,我们在高家丫鬟的提醒下,在别院的牡丹花根的泥里,找到了这两样。”

“所以,此案真正的凶手不是焦三,而是更加有作案时间和动机的高远!”杜九言道。

付怀瑾问道:“高远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家产!”杜九言道:“早在半年前,高德荣就提过要分家产,将家中产业交给长子打理,高远只能得十之二三的家产,他怀恨在心,所以杀掉他父亲,其宠爱他的母亲就能做主分从新分配。”

“这就是他的杀人动机。”杜九言道。

付怀瑾反问道:“你说你是受高家一个小丫鬟的指引,找到高远的犯罪证据?”

“是!”

“大人,请传丫鬟作证。”付怀瑾。

桂王颔首,指了蛙子去办,愣了愣发现跛子今日并未上堂。

“奴婢彩香叩见大人。”隔壁,彩香出声道。

付怀瑾问道:“你如何和杜先生说的,请再重复一遍。”

“奴婢说,当日我们二公子换了衣服,让杜先生去查。”彩香道。

付怀瑾质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一开始奴婢没有想起来,也没有往二公子身上想,后来……后来奴婢被打了,实在是疼的活不成,就、就想到这件事了。”

付怀瑾微微颔首,拱手和桂王道:“大人,证人不过作证,大人不该用刑的。”

“本官想打就打了。怎么,你打算调枪头来指责本官?”桂王质问道。

付怀瑾回道:“不敢。”他说着微怔再次看向杜九言,“所以,你由此而想到是高远杀了高德荣?”

“是!”杜九言道。

付怀瑾板着脸,指着这件血衣,道:“杜九言,你确定这件事血衣没有问题?”

“高家下人都确认。”杜九言道。

付怀瑾道:“你撒谎,你为了给你好友焦三辩讼,你居然公然做伪证,蔑视律法嘲弄公堂,简直罪大恶极!”

------题外话------

今天喝醉了,晕乎乎的……发现出门码字,真的是一言难尽!

我的存在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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