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罪臣是当真不知道温大人去了何处啊。”见到楚渊脸色有变,尤大余几乎连苦胆都吓破。
“宫里还有谁是你的同伙?”楚渊沉声问。
“回皇上,只有罪臣一人。”尤大余战战兢兢道,“青虬做事极为谨慎,即便是有,罪臣也不知道啊。”
“云断魂与青虬现人在何处?”楚渊又问。
“青虬应当在城中的丰收米行。”尤大余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至于云断魂,他似乎早已与青虬决裂,并不在王城里头。”
“早已决裂是什么意思?”楚渊微微皱眉。
“是三年前青虬来拉拢罪臣之时,亲口所讲。”提及此事,尤大余抖若筛糠。
“当时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给朕背出来!”楚渊道。
“是。”尤大余回忆,“当时他说自己在东海有了强大势力,又坐拥金山,实力不可小觑。还说云断魂不思进取又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他从中阻拦,这天下,这天下……”
“这天下如何?”楚渊冷冷问。
“这天下,早就已经换了主子。”说完之后,尤大余以头捣地涕泪横流,“微臣当时鬼迷心窍,才会步入歧途,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叶瑾在心里摇头,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走错路。
沈千枫连夜带人围了丰收米行,地下暗室里却空空荡荡,据米行老板供认,说是傍晚时分刚离开,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城外乱葬岗,无风见到御林军突然便开始行动,抓了那两名异乡客,便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匆匆赶回家中后,恰好遇到尚云泽前来报信,说是大人在宫里不见了,所有人都在找。
“皇宫里也能把人丢掉?”无影吃惊。
“人多眼杂,指不定就混进去了谁。”云断魂问,“现在可有消息?”
尚云泽摇头:“皇上正在派人挖御花园,但看上去似乎并没什么用。”
“有没有可能已经出了宫?”无影问。
尚云泽道:“说不上,皇宫里头暗道无数,有些连皇上也不知道藏在何处,不过城门已经封死,应当出不了王城。”
“可要我做些什么?”云断魂问。
“暂时倒不必。”尚云泽道,“有皇上还有各江湖门派,人手已经绰绰有余。”
“温大人平日里可有得罪过谁?”云断魂问。
尚云泽摇头:“即便是得罪了朝中同僚,也没人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手,所以大家都推测,只能是青虬所为。”
云断魂道,“他早年随我在宫里住过,若说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暗道,也并非不可能。况且现在王城风声鹤唳,想要逃出去,手里就必然要有筹码。”
“要是当真如此,至少温大人暂时不会有危险。”尚云泽叹气,“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一件。”
而就在所有人都快急疯的时候,小红甲狼终于抵达目的地,慢吞吞爬上了门槛,晕!
黄远最先发现,赶忙上前将它捧在手心,又往后头看看,却没发现另一只在哪里。
“定然是从温大人身上掉出来的。”木青山道,“往常这个时间,它该吃饭了。”
小红甲狼憨呼呼抖了抖触须,吃。
“要是能说话就好了。”黄远道,“至少能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平时两只都是在一起的。”木青山将它放在桌上,又找了些点心里的肉渣,“说不定吃饱肚子后,会带我们去找另一只。”
小红甲狼用前爪抱住肉末,开始认真啃。
啃。
继续啃。
……
黄远坐在旁边看了一阵子,然后发自内心道:“等它吃完,大人也就该被带出城了。”
木青山第一次觉得,原来吃饭慢会让旁人如此心焦。
小红甲狼继续动作慢吞吞,全然不顾其余两人已经快要双目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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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温柳年一边走一边问。
青虬道:“出宫。”
“原来还有这么一条暗道。”温柳年道,“如此看来,皇宫也并非固若金汤。”
“若是固若金汤,你此时也不会在这里。”青虬扫了他一眼。
“也不算是坏事。”温柳年道,“除了刚开始有些受惊,脖子有些疼,其余都很不错。”
“很不错?”青虬嗤笑。
“自然不错。”温柳年略微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开口,“实不相瞒,日子我都选好了。”
青虬目光不解:“选什么日子?”
“自然是办喜事的日子。”温柳年诚恳问,“大明王可要先见见我爹娘?”
青虬:“……”
“倒也不是商量聘礼,此事我来准备便好。”温柳年兴致勃勃,“只是双方家里头还是要见个面的,也吉利。”
青虬觉得,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见着对成亲如此热切之人。
“这是头等大事。”温柳年很是笃定。
“要怎么将本王送出城,才是头等大事。”青虬冷冷打断,“其余所有事情,都押后再议。”
温柳年眼底颇为失望:“哦。”
“要如何才能出城?”青虬问。
“怕是有些困难。”温柳年摇头,倒是答得挺爽快。
“主子问话,大人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旁边的男人威胁。
“这种问题不必想。”温柳年道,“现在莫说是一个大活人,只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王城。”
青虬脸色阴沉。
“其实大明王若想出城,直接来找我便是,原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但现在这么一闹,却变得千难万难。”温柳年苦恼,“皇上一旦发现我失踪,必然会在城内布下重兵,插翅难飞的。”
青虬沉默,严格来说,他也没说错。
“若真是这样,那就只好委屈温大人了。”另一人冷冷道。
“委屈?”温柳年闻言先是皱眉,想了想又问,“若是委屈完,是否就可以谈亲事了?”
“好。”青虬点头。
“那要我做什么?”温柳年问。
另一人道:“做人质。”
“挟持我,好让皇上放行?”温柳年猜。
对方点头。
“怕是不大可行。”温柳年却摇头。
“为何不可行?”那人道,“楚国上下人尽皆知,温大人乃是楚皇面前的头号红人。”
“那又如何?”温柳年道,“若换做一般的江洋大盗,皇上或许还有可能会因为我而放人,但自从二十余年那场海战之后,大明王便成了梗在楚氏一族心中的尖刺,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做出多大牺牲,也是断然要连根拔除的。”
“按照你的意思,现在我们便无处可去了?”青虬问。
“只是暂时无处可去。”温柳年道,“到现在还没有人找进来,说明其余人并不知道这条暗道,大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起码等到风头小一些再出去。”
青虬沉默。
温柳年又巴巴问:“干粮带够了吗?”
“上头就是御膳房。”另一人道,“饿不死你。”
“那就好。”温柳年放了心。
上头就是御膳房啊……
三人在暗室中坐了一阵子,大概是觉得四周有些安静,于是温柳年又捣捣中年男子:“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对方冷哼一声:“与大人无关。”
“如何能无关,我们还要在这暗室中住一段时间,总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温柳年道,“哪怕是个外号也成,这样才显得像一家人。”
中年男子听若无闻。
但温柳年却很孜孜不倦。
到后头连青虬也开始烦:“海鹰。”
“当真是个好名字。”温柳年迅速称赞。
速度之快让海鹰觉得,哪怕自己是叫海二狗,他也会立刻开始鼓掌奉承。
又过了一阵子,温柳年打了个呵欠,靠在墙壁上呼呼睡着,倒是一点都没被影响。
“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办?”海鹰低声问他。
“既然一时半会出不去,那便按照原计划进行。”青虬道,“过几日等外头风浪小一些,再想办法潜入楚渊住处。”
“是。”海鹰点头。温柳年一边扯呼,一边心里暗自着急——若是让这两人潜到皇上身边,只怕又会出乱子,还是要早些想办法逃出去才好。
而那只小红甲狼在吃完肉末后,便慢吞吞爬进了小盘子里,安安静静趴在角落。
睡!
黄远:“……”
木青山很是头疼。
御花园里,侍卫分三批轮班往下挖,都是而三十岁的精装男子,速度自是很快,却始终也没挖到哪里有密道。
赵越又在皇宫里找了一轮,依旧踪迹全无,心里越来越焦躁,眼里也满是红丝。
胸口没来由便是一阵钝痛,眼前也黑了瞬间。
“大当家,你没事吧。”陆追正好过来找他,见状赶忙将人扶住。
“没事。”赵越摇摇头。
陆追扣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脉搏,摇头道:“着急也于事无补,大当家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有分寸。”赵越道。
“早就已经分寸大乱,又何必嘴硬。”陆追道:“原本就内息受阻,若再急火攻心,只怕大家除了想办法救温大人,还要想办法救你。”
赵越语塞。
“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陆追道,“就算不睡觉,坐着喝杯茶也好。”
“多谢。”赵越拍拍他的肩膀。
“对方顶多也就三五人,温大人又聪明绝顶,不会吃亏的。”陆追道,“只怕现在头疼的该是绑匪。“
赵越摇头:“他手无缚鸡之力,若对方是凶徒,如何可能不吃亏。”
“这就错了。”陆追笑笑:“聪明人杀人,那才叫滴血不见。”更何况温大人还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一夜时间过去,温柳年还在呼呼沉睡……当然在地道中,也感受不到昼夜轮替,只能凭感觉。
海鹰打开包袱,取了几个烧饼出来。
温柳年在梦中吧嗒嘴,然后转了个身继续睡,直到青虬与海鹰吃完早饭,方才伸着懒腰起来。
海鹰丢了饼与水囊过来。
“多谢。”温柳年赶忙接住,然后又疑惑,“昨晚不是说,上头就是御膳房?”
“若非迫不得已,没有冒险的必要。”青虬道,“先将这些干粮吃完再说。”
温柳年倒也不挑,一口气连吃三个,还想拿第四个。
“够了!”海鹰将包袱裹起来,“此番下来,我们带的粮食也不多。”
温柳年无辜道:“但平时像这种饼,我一顿能吃八个,还要加一碗鸡汤。”
“今时不同往日。”海鹰道,“我只能保证饿不死大人,却不能保证饿不着大人。”
温柳年明显很不高兴。
在暗室中也无事可做,见青虬与海鹰都在闭目养神,温柳年先是找了根小棍子,在地上自己与自己下了一盘五子棋,而后便道:“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先从这里出去吧。”
“昨晚你方才说过,现在外头风声正紧。”青虬睁开眼睛,“为何一夜之间便改了主意?”
“风声紧,是不能出城,却不是不能出地道。”温柳年道,“大明王既然知道从哪里出来,自然也就能知道从哪里出去。”
“出去之后要去何处?”青虬问。
“温府虽然不大,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温柳年道,“总强过待在这里。”
“那温大人要如何向别人解释,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海鹰看着他。
“理由自然好编。”温柳年道,“最简单也是最不易被戳穿的,便是说我被人打晕,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为何要相信你?”海鹰冷冷道。
温柳年吃惊瞪大眼睛:“为何不能相信我?”
海鹰:“……”
“也对,我们又不熟,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温柳年道,然后又用万分肯定的眼神看着青虬,“不过大明王相信我便已足够。”
“我?”青虬微微挑眉。
“是啊。”温柳年颇不好意思,但同时又有些炫耀,“实不相瞒,我与当家的已经圆房许久。”所以是一家人。
海鹰抽抽嘴角,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说?
“所以我们何时出去?”温柳年信赖握住他的手。
“再过几天。”青虬道,“若局势依旧如此,那再商议下一步对策。”
温柳年闻言在心里皱眉——他倒是不怕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总归也吃不了大亏。但若是不尽快出去,外头的人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而且留着两人在宫里,对皇上也是莫大威胁。
还是要快些出去才成。
片刻之后,温柳年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怎么这么多事?”海鹰不耐烦。
温柳年纳闷看着他:“我在说家事,与你又没有关系。”
海鹰被他噎了一下。
“御膳房离太医馆不算远。”温柳年继续对青虬道,“里头有一味药材,名叫黑芙蓉。”
“有何用?”青虬问。
温柳年道,“增强内力,还能打通七经六脉,使人身轻如燕。”
“哦?”青虬道,“先前从未听过此物。”
“是七绝王进贡的。”温柳年道,“我听说之后,便想问皇上讨过来,却没得逞。”
“温大人一个读书人,要此物何用?”青虬问。
“当然不是自己吃,而是讨给当家的。”温柳年道,“他经脉曾被人封住,所以经常会心悸。我也是听说黑芙蓉对习武之人大有裨益,甚至有人吃完便功力突飞猛进,所以才厚着脸皮开口去要。”
“当真如此神奇?”青虬若有所思。
“是啊。”温柳年道,“就在药库重地,虽说是重地,但平时也没人会去太医院偷东西,所以防范算不上严密。”
“说这个有何用?”青虬道。
“总归闲着也没事,什么时候大明王若是想出去透透气,便瞬间把黑芙蓉也一道顺了吧。”温柳年道,“这么多年未曾得见,就算是弥补给当家的一份礼物,也好缓和些关系。”
青虬闭着眼睛,未再理他的话茬。
温柳年轻手轻脚,又坐回了墙角。
半晌之后又提醒:“一定要去啊。”
青虬依旧没反应,海鹰却有些心动。
虽说脸上表情一闪而过,但温柳年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心里啧啧啧。
果真,用稀世药物与武林秘籍坑江湖中人,是再好用不过。
清晨阳光照进窗户,小红甲狼嘿咻嘿咻,顶着一块肉末爬回了地道,饭!
另一只红甲狼晃晃触须,也从温柳年袖中钻了出来。
小红甲将肉末抖在地上,自己趴到角落开始睡。
累!
“红甲狼又去哪了?”木青山正趴在地上到处找。
“昨晚还好好在盒子里。”黄远也帮着找。
木青山急得团团转,大人没回来,红甲狼又丢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可如何是好。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红甲狼又爬了回来,饿。
木青山与黄远对视一眼:“这……”
小红甲狼憨呼呼趴好,等着吃饭。
赵越与尚云泽听到侍卫通传,也赶了过来。
小红甲狼还在奋力啃一只大虫。
“今晚要不要守着他?”尚云泽道,“说不定当真能找到线索。”
赵越点头。
“那怕是要等一阵子了。”木青山道,“昨晚我们守了好几个时辰也没动静,今天一早便不见了。”
“我与大当家轮着盯。”尚云泽道,“不管跑去哪里,都跟着便是。”
赵越点头:“好。”虽说听上去有些不靠谱,但目前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小红甲狼在吃完肉末后,便又趴回小盘子开始睡觉,一个时辰也不见动。
尚云泽觉得有些重影,长时间盯着这小东西,比盯一群人还要累,又不敢松懈,生怕一眨眼就又跑了。
夜色渐深,子夜时分,赵越换下了尚云泽。
又过了一阵子,小红甲狼终于睡醒,抖抖触须顶了一只虫,慢吞吞爬下了桌子。
赵宇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会惊到它。
月色之下,小红甲狼爬得熟门熟路,穿过小桥拐过回廊,进到一座冷宫,最后沿着一口枯井缝隙钻了进去。
赵越在井口看了看,刚打算跳下去看究竟,耳朵却敏锐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于是迅速闪到了树后。
须臾之后,一个人如同鬼影一般,从井中冒头出来。
赵越单手握牢刀柄,却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影四下看了看,便又钻了回去,并未出来。
赵越凝神细听,似乎隐隐有机关被打开的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往下看去,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见不着。
赵越大步出了冷宫,一路去找楚渊,将所见说了一遍。
“此言当真?”楚渊瞬间站起来。
“我亲眼所见。”赵越道,“但担心对方会狗急跳墙,所以未曾跟下去,现在是追影宫的人在盯。”
“柳梅宫已经荒废数十年,朕倒是的确不知道里头还有乾坤。”楚渊道,“不过藏书阁中有不少图纸,先前不好找,现在确定了地方,找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要多久时间?”赵越问。
“最多三天。”楚渊道,“许多图纸年份已久,若是太过急躁粗鲁,反而会将其弄坏。”
赵宇点头:“三天就三天,在这三天里,我会一直守在柳梅宫内!”
地下暗室中,温柳年心里颇为失望——见到海鹰离开,还以为会去太医馆,却没想到居然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回来。
红甲狼啃完虫子,和小红甲狼亲热蹭须须。
好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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