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香梅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的时候,蒋乐姗正坐在沙发里跟雷凯乐用短信在谈情说爱,不但脸上的表情是幸福愉悦的,就连按键时的手法都是甜蜜温馨的。
“回来啦!香梅!”看见宁香梅回来了,蒋乐姗笑着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又低下头忙着发短信了。
宁香梅并没有回应蒋乐姗的招呼,她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回自己的房间了,蒋乐姗的心思都在发短信上,并没注意到宁香梅异常低落的情绪。
蒋乐姗又发了十几条短信后才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以往宁香梅下班回来总会直奔厨房做饭去,今天她下班回来便回房了,而且迟迟也不出来做晚饭。
“香梅,怎么不做晚饭?是在外面吃过了吗?”蒋乐姗忍不住冲着宁香梅的房间嚷道,然而宁香梅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蒋乐姗这才觉出不对劲了,于是她忙扔下手机,走到宁香梅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香梅,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蒋乐姗不禁关切地问道。想不到话音未落,房间里忽然传出了宁香梅放声痛哭的声音。
听到宁香梅的哭声,蒋乐姗不禁吓了一跳。跟宁香梅一起住了这么久,她很少见宁香梅为什么事情哭过。在她的记忆里,宁香梅似乎只在跟美慧因为臭豆腐吵架的那天哭过一次,而且那次哭也只是掉眼泪,并未哭出声音。她还记得有一次快要过春节的时候,宁香梅准备回老家过年,回家前她特意去逛街想给爹妈买点土特产带回去,没想到身上带的三百元钱全被小偷偷去了。钱丢了之后她虽然好几天都没精打采的,但是并没有哭。那么节省那么在乎钱的人,一下子丢了三百块,都没见她哭。她今天哭了,而且还哭得那么大声,这说明她一定是受了比丢钱这种事更严重的刺激,同时也说明事态真的很严重。
“香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能进去吗?”蒋乐姗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问。
宁香梅只用更大的哭声回答了她。
“香梅,我进来了,啊!”蒋乐姗无奈,只好在没征得宁香梅同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进了宁香梅的房间。刚一推开房门,蒋乐姗便感觉一阵暗沉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宁香梅住的房间是出租屋里最便宜的一个房间,不但最小,而且没有窗户,狭长的一条,除去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破木桌子所占用的地方,几乎再没什么立足之地了。幸好此时宁香梅正趴在床上痛哭,不然那么小的地方两个人都站着的话根本就转不开。
美慧的房间蒋乐姗是最常去的,也是最喜欢去的,李冰蓝的房间她也去过很多次,只有宁香梅的房间,蒋乐姗甚少踏足。这倒不是因为她嫌弃宁香梅不愿意来她的房间,而是宁香梅的房间实在太小,而且因为没有窗户通风也不好,她进来过两次都觉得呼吸困难,所以便轻易不再进来。今天,她实在是因为听到宁香梅哭得伤心,才不得不再进到这个狭小的令她呼吸困难的房间。
“香梅,什么事情值当你哭得这么伤心呢?是领导批评你了吗?”蒋乐姗走到床边,拉了拉宁香梅的胳膊问。宁香梅并不理会蒋乐姗,只顾痛哭,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嗨!领导都一个德行,整天就知道批评人,好像不批评人就不能当领导似的。自己是好的也就罢了,其实一个个的也都是半瓶醋,肚子里的东西并不比我们满。我们心里知道就是了,不必把他们的批评当话听,当耳边风就行。我在单位也常常被领导批评,我从来不当回事!你要是觉得生气、委屈,就在心里把他们当球踢!他们本来就是球!”虽然不知道宁香梅到底因为什么哭,但善解人意的蒋乐姗还是体贴地替宁香梅想了个理由并卖力地安慰着。
“领导的批评我也是不在乎的!”宁香梅总算说了一句话,尽管是哭着说的,但总算开口了。
“那你为什么哭?你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分析值不值当哭!”
“我恨死现在的男人了,一个个的都那么自以为是,不懂得尊重人,不拿人当人看!”宁香梅一边说一边呜呜呜地哭。
“这么说是有男人欺负你了?”
“……”
“是谁?叫什么名字?跟你在一个单位上班吗?”
“就是上周跟我见面的那个人!”
“那个叫周锦的?”
“嗯!”
“他怎么欺负你了?骂你了?”
“比骂还要可恶!”
“啊?!他打你了?他真要是打了你你马上报警!我找人帮你教训他,放心,刑警队咱有人!”蒋乐姗胸有成竹地说,说到刑警队里咱有人时,雷凯乐高大英俊的形象立刻浮现在蒋乐姗的脑海里,令她感到无比地骄傲和幸福。虽然跟雷凯乐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却感觉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似的,她是打心里往外地信任他,觉得他可靠,是值得携手一辈子的那种伴侣。人生中第一次,她是如此鲜明和真切地感受到了爱情。
蒋乐姗的铿锵态度给心理和精神上刚刚遭受了致命打击的宁香梅带去了很有力的支持,安慰终于生效了,宁香梅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还在哭,但已经没有声音了,只是还在默默地流眼泪。
“他真打你了?打哪儿了,有没有受伤?你过来让我看看!”蒋乐姗问道。
“他没打我!”宁香梅哽咽着回答。
“他没骂你也没打你,天啊!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了?他强迫你跟他上床了?”
“你想哪儿去了!他没有!从上周我们见面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他怎么对我图谋不轨!”
“那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欺负人的方式了!”蒋乐姗咕哝道。
宁香梅这才哭天抹泪地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蒋乐姗讲了一遍,蒋乐姗听完之后,傻傻地愣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周锦说他喜欢节俭的女孩子,那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他撒谎骗人就算了,他不喜欢我也算了,可他干嘛要说那么难听的话侮辱我!夏可介绍我们见面本来是出于好心,结果却被他那么数落,夏可能不生气?夏可生气了又来挑我的不是!对我是百般痛斥!就好像我是个罪犯一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也犯得着他们这么大动干戈地批判?说到底,还不是看我穷!看我好欺负!”宁香梅继续哭诉着。
“香梅,别这么说!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穷好欺负的话那别人岂不是更要欺负你了?人要想不受欺负,自己就要强大起来!引用一位伟人的话吧:发展才是硬道理!”愣了一会儿之后蒋乐姗再次勇敢地挑起了安慰的重担,她深刻地体会到这实在是一副很重的重担。
“我也想要发展啊,可是哪那么容易就发展起来了!发展也是需要基础的!我有什么基础呢?别人有的我都没有!他们就是看我什么都没有,认定我不会发展起来了,所以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地侮辱我!周锦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从名牌大学毕业的!他拽什么!说我上不了台面!他倒要看看他能上什么样的台面!”宁香梅哭着抱怨道。
“香梅,你不要生气了!你也知道,现在的男人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只顾往天上看,仿佛只有天上的仙女才配得上他们。中国的那些个神话故事也缺德,像白蛇传、天仙配什么的,就是胡扯!七仙女是天上的神女,白蛇是千年的蛇仙,都是极品美女,她们不嫁给神仙嫁给人也就罢了,还非要嫁给没文化的庄稼汉和平庸的药铺学徒。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神话故事,中国的男人们才整天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娶个仙女回家。要我说,这些个超烂无比的神话故事肯定都是些烂男人编的,那些个烂男人做梦都想着娶个仙女回家,娶不到就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自己也骗别人!赶明儿咱们也编几个神话故事,咱们不编神女嫁衰男的故事,咱们就编英俊潇洒无所不能的天神的儿子娶了渔夫女儿为妻之类的故事!让那些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男人都好好受受教育!”蒋乐姗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个用神话故事安慰宁香梅的法子来。
蒋乐姗的法子很有效,宁香梅听完之后终于不哭了。蒋乐姗不愧是蒋乐姗,不论条件多么艰苦,总能说出安慰的话来。尽管刚刚在听完宁香梅讲完事情的全部经过时,蒋乐姗一度以为自己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因为就连她都觉得宁香梅实在是太不通人情世故太不懂该如何跟男人交往了。可是她没有直言不讳的勇气,她的心过于甜美和柔软了,她实在不忍说一些让宁香梅更加难过的话来,虽然她知道那样的话对宁香梅只会有好处,但是,她仍然说不出口。她不禁想,如果美慧在,或者会说出一些完全不一样的话吧,一些直言不讳的话,一些不如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关于神话故事的话动听但也许对宁香梅的人生更有帮助的话。于是她不禁越发从心底里对美慧滋生了钦佩,因为她太知道直言不讳有多不容易。
尽管安慰宁香梅也不容易,关于神话故事的那番话她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但是她很清楚哪一种不容易更有价值和意义。如果把她和美慧都是医生,而宁香梅是得了疥疮的患者,那么她的治疗方法是在生了疥疮的部位贴上可以消炎止痛的膏药,而美慧的治疗方法则很可能是用手术刀剜掉烂肉和毒血,彻底根治疥疮。她的治疗方法会让患者觉得舒服,但很容易复发,不能彻底治愈。美慧的治疗方法会让患者感到很痛苦从而难以接受,但治疗效果一定是标本兼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喜欢听真话的人少,所以愿意说真话的人更少。因为真话大抵等同于难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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