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慧敲了半天门,门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预感在不停地提示她郭晓亮一定是出事了,但是她却不能确定郭晓亮是不是在家,她望着眼前破败的门,又急又怕,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美慧慌忙转头去看,发现开门的是对门的一户人家,只见一个顶着满头发卷的中年妇女从门里探出头来,看到美慧后立刻用洪亮的声音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找谁呀?”
“我找郭晓亮!”美慧连忙答道。
“敲了这么久都没人来开门就说明他家里没人,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地敲啊!”那妇人抱怨道。
“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是因为刚刚接到了郭晓亮打给我的一个奇怪的电话,我担心他会出事,所以特意跑过来看看。请问您今天有没有看见郭晓亮出门?”美慧用很不安的语气问道。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他什么人?”那妇人一边用警惕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美慧一边问道。
“这位嫂嫂,我真的没时间跟您详细汇报,我现在非常担心郭晓亮的安全!”美慧焦急地说道,眼见就要急哭了。
“他在电话里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担心?”那妇人忍不住问道。
“他跟我告别,可是却没说要去哪里,之后我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了。”美慧回答。
“告别?那他可能是有什么事要离开一阵子呗!要么就是因为不想见你找借口吧?”那妇人很不客气地说,一边说一边又狠狠打量了美慧一番。
“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要离开一阵子,他是想永远离开!我只是不确定他到底要去哪里。还有,他没有不想见我,就算他有,他也不必找借口。我恳求您仔细回想一下,您今天到底有没有见他出门?”美慧用焦急的语气解释道。
“我没看见他出门,不过中午我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倒是看见他从外面回来,手里好像提了个布袋子。我还跟他打招呼来着,他只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那妇人似乎被美慧的真诚感染了,终于放下了戒心。
“那后来呢?后来他又出去了吗?”美慧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我没再出门,一直在家里做家事,他是不是又出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请问平日里他们家的窗帘总是拉着的吗?家里没人的时候窗帘也是拉着的吗?”美慧一边回头看了看郭晓亮家拉着窗帘的窗户一边问道。
“是的,我们这边都是平房,又没有院子,别说晚上了,就是白天正对着巷子的窗户也都是拉着窗帘的!”
“那可怎么办呢?怎么才能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呢?”美慧心急如焚地问道。
“我看你太多心了!晓亮那么大一个小伙子能出什么事儿啊!”那妇人很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见到他的人我才能放心。我必须先确认他在不在家里,如果真不在家我也好到别的地方找他。”
“如果他在家,你敲门他就会来给你开门的,他没来开门,说明他不在家。”那妇人自作聪明地分析道。
“……”听了妇人的回答,美慧不打算再问她任何问题了,她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拎不清轻重且思维混乱,逻辑不清的女人纠缠下去了,她想她还是赶快想其它办法确认郭晓亮到底在不在家的好。
“你不就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就在美慧不再对那个妇人抱有任何指望的时候,想不到那妇人却突然口出惊人之语。
“能进去吗?”美慧不禁惊喜非常地问。
“我有他们家的钥匙!是以前他姐姐留在我这儿的,因为他们家的房子地势低,下雨的时候老是往里灌水,她上班忙没有时间赶回来,就托我帮忙照看一下。”那妇人解释道。
“那请您赶快把钥匙拿来,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好不好?”美慧不禁用祈求的语气说道。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那妇人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答应完之后便立刻把头缩回了门里。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那个中年妇女拿着钥匙从门里出来了。
“这把钥匙已经有阵子没用了,还真是邪门儿了,自从晓晶走后天就没再下过雨!”妇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走到郭晓亮家门前把门打开了。
中年妇人万万没有想到,随着郭晓亮家的门被她打开,这一天的这一刻便会成为她后半生逢人便会谈起的谈资。当然,日后每每谈及此事,这位妇人很少会提到这一天美慧所表现出的挽救郭晓亮的意愿有多么的强烈、执着和真诚,她多数时候只会夸大她自己的功劳。不过有时候出于良心深处的某种感动,她也会顺便提及美慧的坚持,并顺便认为美慧的这种坚持对挽回郭晓亮的生命具有一定的意义。
当美慧和那个中年妇人在郭晓亮家的沙发上发现口唇青紫已陷入深度昏迷的郭晓亮和洒得满地都是的安眠药片时,美慧的第一反应是给急救中心打电话,而那位中年妇人的第一反应则是尖声惊叫。
给急救中心打过电话后美慧的第二反应是对呼吸和心跳均已停止的郭晓亮采取必要的急救措施,而那位中年妇人的第二反应则是像烂泥一般瘫坐在一张木椅上望着沙发上人事不省的郭晓亮发呆。
中年妇人眼看着美慧费力地把郭晓亮从沙发上抱到了地上,她很想过去帮忙,可是她的腿不听使唤,软得要命,根本就站不起来。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慧一个人忙活。她看见美慧把郭晓亮平放在地上并抬起他的下颏,之后一会儿用双手在郭晓亮的胸口用力按压,一会儿又捏住郭晓亮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吹气。她知道,美慧是在给郭晓亮做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可是她觉得她这么做只是白费力气,根本没用,因为郭晓亮毫无反应。
见郭晓亮始终没反应,美慧的心里不禁很急,很乱,很慌,也很怕,但是她依然表现得很镇定。她坚持按压郭晓亮的胸口并坚持给他做间歇性的人工呼吸。这些急救方面的知识和技能,还是她在美国读书期间学会的。自打美国遭遇911恐怖袭击后,T大每年都会为学生们安排2到3次急救以及求生技能的培训,美慧参加过几次培训,所以颇了解一些急救和求生方面的常识。当初参加培训的时候,美慧学得很认真很刻苦,这倒不是因为她觉得有朝一日她可能会用到这些技能,而仅仅是因为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要强劲儿使得她在一切学习行为中不甘于人后的缘故。
在救护车赶到之前,美慧一直在坚持不懈地给郭晓亮做着心肺复苏术。她也不知道她这么做对郭晓亮到底会不会有帮助,她没有丝毫把握,也完全没有什么信心,可是她不想放弃努力,因为她不想看见郭晓亮死,她一心想把郭晓亮从死神手里抢回来。除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郭晓亮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急救措施她顾不上想太多,不知是因为耗费体力太多还是因为心情太过紧张的关系,只见眼含热泪的美慧脸色潮红,大汗淋漓,汗水把鬓边的头发都浸湿了,一缕一缕的紧贴着她潮红的面颊。
一直瘫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妇人一边傻傻地看着美慧竭尽全力地为郭晓亮做急救,一边喃喃地问:“他死了吗?他已经死了,对吧!”,美慧却没空理会她。她继续按压郭晓亮的胸口,继续给他做人工呼吸,待救护车和医护人员赶到时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几至晕厥过去。
美慧并没有白白付出她的辛苦和努力,事实证明,在救护车到达现场的这十五分钟里,美慧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对挽救郭晓亮的生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关于这一点,在确认郭晓亮脱离了危险之后,负责抢救郭晓亮的医生在向美慧详细询问病人的情况时对美慧所做的一切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和充分的肯定。
“你做得非常好,如果不是你坚持给他做心肺复苏术,人肯定不行了。他能活过来是个奇迹,这个奇迹是你创造的。”医生这样说道。
“那个心肺复苏术真的有用?”美慧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当然有用!非常有用!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服用的安眠药吗?”
“……”美慧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他是酒后服用的安眠药,酒中的乙醇是中枢抑制剂,可使安眠药代谢减慢,半衰期延长,与安眠药的催眠作用显著协调,对中枢神经的抑制作用大大增强,所以人在大量饮酒后服用安眠药会直接导致死亡,临床抢救稍微迟些便很难起死回生。心肺复苏开始的最佳时间是在心脏停搏后的 4分钟内进行。只有现场及时正确地进行急救,才能为以后复苏创造成功的基础。如果不是你在我们的医护人员赶到之前给患者做了心肺复苏术,这会儿连上帝都救不了他了。”
听了医生的话,美慧不禁呆愣了半晌,她万万也没想到,当初自己出于争强好胜的目的而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今日竟然会在郭晓亮的身上得到价值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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