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杜鸿鸣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花天酒地,他不但罕见地留在家里吃了晚餐,并且还罕见地没有问管家要酒喝。尽管他吃的不多,但他总算是按照正常人的方式吃了一顿正常的晚餐,并且还滴酒未沾。他的良好表现虽然并未带给他自己愉悦,却显然带给了管家很大的惊喜。
虽然晚餐的餐桌上只有杜鸿鸣一个人,还虽然他吃饭的时候从不用人服侍,不过管家还是不停地跑进跑出,又是上菜又是递水的,忙得不亦乐乎不说,还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自从董事长和小少爷离世,太太又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原因住进了疗养院,这个家就只剩下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杜鸿鸣了。
管家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跟杜鸿鸣好好说上句话了,如今但凡是他回到家不是喝醉了酒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最长的时候他曾在房间里呆了两天一夜,那两天一夜他粒米未进。后来管家实在不放心,又不敢去打扰,于是只好打电话给贾丽娟,贾丽娟来了才把他房间里拉了出了房间,出来的时候人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到似的。
眼看着杜鸿鸣这样折磨自己,在杜家工作了整整十个年头的管家心里很是难过。在杜家工作的这十年,各种心酸也只要老张心里清楚。尽管董事长人很好,一向很尊重也很信赖他这个管家,但董事长到底是男人,家务事是不大管的,日常生活中所有的琐事一向都是由夫人姜敏华料理的。而夫人待他可就没董事长那么友善了,夫人为人肤浅,脾气急躁,并且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很挑剔。至于小少爷杜鸿宇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常常会没来由地给他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甚至还会捉弄他,有时候是因为心情不好,有时候是恶作剧意识使然故意捣乱。
夫人姜敏华和杜鸿宇常常让他苦恼,有些事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而有些事只靠忍是过不去的,他总得想办法让夫人和小少爷满意才行。而每当遇到这种让他感到特别为难和苦恼的事情时,他不好去惊动董事长,他便会向个性温和宽厚的大少爷求援,而大少爷总是会极尽所能去帮助他解决问题,从来不会给他脸子看。
在他这个管家眼里,杜鸿鸣才是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董事长和小少爷都还健在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他一直都认为能够担负起杜家未来的人只有杜鸿鸣而已!
然而自从董事长和小少爷离世后,他目睹着大少爷一点点颓废下去,堕落下去,眼看着杜家以及菱悦集团一步步走向衰败,这一切让在杜家工作了整整十年对这个家尤其是对杜鸿鸣怀有深厚感情的他感到十分的无助和茫然。他天天都在盼着杜鸿鸣能够快点振作起来,好能够重新振兴杜家以及杜家的企业。他还盼着他赶快娶妻生子,以便为杜家延续香火。然而盼望归盼望,杜鸿鸣依旧日日颓废着,堕落着,这让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的他即心痛又无奈。
今天,杜鸿鸣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有了很好的表现,不但没有出去跟女人喝酒胡混,也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更没有让人把晚饭送到他的房间去。而是像很久以前,也就是董事长和小少爷都活着的时候一样,很规矩地坐在餐厅里吃晚饭。吃晚饭之前杜鸿鸣特别吩咐让他晚上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说是有一位新聘请的秘书要住进来。他对秘书要住到家里来这件事感到很好奇,于是便忍不住追问杜鸿鸣为什么要让秘书住到家里来,杜鸿鸣回答说为了方便工作。
虽然杜鸿鸣的话仍旧不多,但他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很认真。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听到大少爷如此认真地跟他讲话了,在今天之前他要么不跟他说话,要么跟他说醉话或是胡话。今晚杜鸿鸣不仅开始正常吃饭了,而且开始认真讲话了,这让他感到很开心,尤其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大少爷居然还提到了工作,这对于一直处于颓废中的他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了。总之,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大少爷终于清醒过来了,他终于想要振作了。
他本想再追问一句的,他本想问问那个即将住进杜家的秘书是男是女来着,但是他害怕问得太多太细杜鸿鸣会不开心,所以他便忍住没问。没问是没问,他却忍不住在心底里暗自盼望起来,盼望那位即将住进杜家的秘书最好是位未婚的小姐,最好样貌还能漂亮,如果再能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话那就更妙了……假如当真能有这样一位小姐来给杜鸿鸣做秘书的话,她说不定会是上帝派来拯救杜鸿鸣的天使,即便她不是上帝派来拯救杜鸿鸣的天使,但只要能有一位小姐住进杜家,也总是好的!若真如此,他想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热情地欢迎她的到来。
念及这些,他更觉开心了,心里的高兴很自然地流露到脸上,于是他便一直咧着嘴笑,想收都收不住。
杜鸿鸣开始还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吃饭,后来见管家一直笑便忍不住问道:老张,你一味傻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今天高兴!”管家一边把一碗热汤放到杜鸿鸣的面前一边笑呵呵地回答。
“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高兴一下吧!我都快忘了高兴是什么滋味儿了。”杜鸿鸣接着管家的话说道。
“今晚您没出去喝酒,而且您终于肯好好吃饭了!尤其是您又聘请了一位新秘书!”管家回答,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听了管家的回答,杜鸿鸣不禁愣了半晌,半晌之后才用半信半疑的语气问道:“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你傻笑了一个晚上?”
“这怎么是小事呢!您别忘了,这个家还有菱悦集团可都指望您呢!只有您好了,这个家才会好!只有您振作了,菱悦集团才会兴旺!说真的,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您能这样,我看着高兴!”管家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哽咽起来,不过脸上仍旧挂着由衷的笑意。
听了管家的话,杜鸿鸣先是沉吟了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张,你想多了!”说完便放下筷子站起身。
“怎么,您不吃了么?汤还没有喝呢!”管家见状连忙说道。
“不喝了!我已经饱了!”
“要不要弄点水果之类的给您送到房间去?”管家又问。
“不用麻烦了!弄了我也吃不下!老张,不用理我,您忙您的去吧!”杜鸿鸣用低沉又黯哑的声音回答。管家见杜鸿鸣情绪低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便没再敢多话,转身顾自去忙了。
杜鸿鸣则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管家刚才的话给他的触动很大,同时也让他感到十分的羞愧!尽管他也希望自己能像管家说的那样,已经振作起来了,但他知道他没有!今晚他之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喝酒而是留在家里吃晚饭,不是因为他想要做出改变了,而是因为他不得不这样。
首先,昨晚把那个大咧咧的女孩子带回家的事让他懊悔了整整一天,他无法原谅自己这种荒唐的打破了底线的举止,因为这个,他没有心情出门。再有就是他知道明天一早贾丽娟会带着新秘书过来,他不能再喝得酩酊大醉的,他之所以正儿八经地吃了一顿晚饭是想让明天一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能好一些。那个新秘书怎样看他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不想让贾丽娟看到他憔悴不堪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贾丽娟会感到痛心,并且是真的痛心,他虽做不到为她而振作,却也不想看着她为自己着急!所以他今晚的表现只是为了明天在贾丽娟面前能有个不错的表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而老张仅仅根据他今晚的表现就做出了他从此要振作起来了的判断千真万确是想多了。
跟在贾丽娟的身后走进杜家的院子,关颖看到的是一幢罕见的豪宅,这幢宅院要比当初在美国时杜鸿宇办Party的房子豪华和气派得多,穿过院子一路走到房门,沿途看到的花草树木也都极尽繁荣,然而奇怪的是,豪华和气派以及草木的繁荣竟都不能掩饰这幢宅子的寂寥跟冷清,虽然寂寥跟冷清用眼睛看不见,用鼻子闻不到,但关颖却能感知到,当然,这或者是出于她对这幢宅子的主人以及这幢宅子里所发生的故事有一些了解的缘故。
贾丽娟按了门铃,管家来开的门。管家礼貌地跟贾丽娟打了招呼,然后认真打量了一番站在贾丽娟身边的小姐,一边打量一边心花怒放起来。
“果然是位漂亮的小姐,太好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脸上挂上极其热情的微笑,随即用温暖到有些热烈的语气说道:“快请进来吧!大少爷在楼上,我这就去请他下来!”
贾丽娟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关颖跟随管家一路来到客厅。
“请先略略坐坐,我先让人给你们送点喝的来,请问二位想喝点什么?”管家很周到地问。
“给我一杯咖啡吧!”贾丽娟说。
“这位小姐想喝点什么?”管家转向关颖问道,脸上的笑容近乎是甜蜜的,语气也亲切至极。
“谢谢您!不用费心,我什么都不想喝。”关颖带着开朗的笑容回答。
“她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了!但愿她能在这个家里长久地留下来!哪怕是仅仅以秘书的身份呢!但愿老天垂怜大少爷吧!”管家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冲关颖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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