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前,与她握手。
徐芮莹盘起的头发已经掉下来不少了,长长的大衣里面,能看见她睡衣的一角,看起来情况不是特别好,可即使是一夜未睡,她目光坦然,也能看出天生的气度来。
康提看着她:“徐总现在什么情况,怎么样了?”
她与他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语气十分笃定:“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他微微挑眉:“谁也不想遇见这样的事情,但是凡事都要顺其自然,徐小姐也要能承受不好的结果,裴总……”
不等她说完,女人蓦然抬眸,带了些许怒气瞪他:“什么叫不好的结果?多谢你们的关心谢谢!”
他点头,站在了医院大厅的角落里面:“别误会,我们都希望徐总没事。你母亲也再三叮嘱我要照顾你,这段时间我会代理进入公司总部,可能你还不知道,宏达有了点小麻烦,情况不太乐观。”
她扬着脸,知道容和至少说对了一部分:“公司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我希望等我哥回来再做决断。”
说着顿了一下,挑眉加了一句:“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由康提陪同,芮莹又在监护室门口等候了一个多小时,主治医师中午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说徐长清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只不过还需要继续观察,暂时不能离开icu,陈思晨病情也很平稳,陈淑芳谢天谢地地谢了一大圈,终于松了口气。
男人手提包里面有很多资料,然而他准备往出拿的时候,却被芮莹按住了,她不想看。
康提只能先去公司,与她告别。轿车就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这次在楼上耽搁了能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但是能看得出来,徐芮莹对他有些抗拒,并未帮上什么忙,中午十一点整,康提提着包准时回到了停车场,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他,他打开后门上车,后座的女人戴着墨镜,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见到他龇牙叫了一声喵。
轿车缓缓驶离,康提坐直身体:“对不起裴总,我又多坐了一会儿。”
女人嗯了声:“她怎么样?”
康提低眸:“我不明白您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去看看,要知道这个时候,徐小姐应该是最需要母亲的。”
女人摘下墨镜,脸色疲惫:“心脏很不舒服,徐长清这些年把她惯得不像话,谁能一辈子都当公主呢,也是时候长大了,我去不去不重要,现在说说吧,徐长清怎么样了?芮莹呢?还有那个女人?”
他看着窗外,想起自己经历的父母双亡时候,是个怎么样的心情,为什么偏偏选中他过来,做母亲的心可想而知。简单诉述了一遍现在医院里面情况,两个人直奔宏达总公司。
下午以后突然乌云密布,站在医院的大厅当中,能看见外面暗黑一片,大雨倾盆。
因为总也不能见到患者,已经有不少家属离开了,陈淑芳等得心焦,也劝芮莹先回去休息,但是她也不说话,只坐在地台上面,大衣拢过膝头,看着脚面像个弃儿一样。
快七点的时候,大雨终于小了些,徐芮莹手机响了起来。
是之前联系她的警-察,说有些东西在交警那里,需要自己去取。
她应了一声,刚挂断了电话,不经意地抬眸,就看见男人行色匆匆,从电梯口那边跑了过来。
徐芮莹猛然站了起来。
裴向南头发和外套上都淋了些雨点,在地台上扫视一眼,立即看见了她:“芮莹!”
她的眼泪几乎是在瞬间夺眶而出的,在他奔过来的时候,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哥!你怎么才来!”
他拥住她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我看见你信息就往回赶了,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她抵在他的胸前,开始哭:“哥我真害怕,真害怕,爸爸很不好,大夫说刚刚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但是……”
裴向南轻轻推开她,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情况我会先通知你的。”
她怔怔地抬头,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容和。
裴向南推着她往出走:“你现在需要休息,让容和先送你们回去。”
陈淑芳也是累得不行了,他叫她也跟着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照顾病人,也的确是很疲乏了,一夜未睡,这又过了一天,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在极度紧张当中,一旦放松下来,恐怕累极。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是谁送是谁接了,芮莹跟在容和的身后,一起乘电梯下楼。外面淅淅沥沥还下着雨,容和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前,他伸手揽着她的肩头,打开车门,让她坐了后面,司机小张帮着陈淑芳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等人全都上车以后,缓缓驶离。芮莹打开车窗,冷风一下灌进车里,她只觉得脸面发热,脑袋也昏沉沉的。
容和就在她身边,见她一脸疲色,双唇微抿:“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她嗯了一声,有气无力:“你怎么和我哥在一起?”
他难得有耐心:“我也一直在联系他,一下飞机就去机场接他了,燕氏开了紧急会议,最近经济都不太好,我上午和你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太在意,宏达的情况比我想得要严重得多,如果裴氏能接手,其实也不错。”
芮莹抬眸,车内昏暗,只前面一小暗灯亮着。
她揉着额头,声音很低:“随便吧,我想就算我爸没出事,我妈真的想要,他也不会说个不字的。”
他偏过脸来看着她,发现她靠在座椅上,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从医院到家里也得半小时路程,
容和坐直身体,始终未动,女人睡着了不多一会儿就靠在了他的肩头,她真的是太累了,他用手调了一下她靠着的角度,都没醒。时间也过得也快,又过一会儿,到了徐家,陈淑芳下车,就在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徐芮莹的时候,打开了车门。
她过来推了一把:“芮莹啊,到家了,上楼再睡,别感冒了啊!”
容和不得不轻轻推开她,然后也拍拍她的脸:“喂……”
徐芮莹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已经到家了,她转头下车,和陈淑芳互相扶持着进了大门。
她昏昏沉沉的洗了个澡,然后到楼上是倒头就睡。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浑身都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的疼,平时也没觉得自己的房间有多大,窗外还淅淅沥沥下着雨,睡了一会儿浑身就像是着了火一样地热。
动弹不得,芮莹睁开眼睛,发现额头上放着温热的手巾,她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阿姨……”
一个人走过来,放下了水盆:“醒了?”
她声音沙哑,认出他来:“容和?”
男人嗯了声,拧了毛巾给她换了一条:“你发烧了,起来吃点药,陈姨收拾东西呢。”
芮莹一动不动,微微抬眸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身去拿过退烧药和水杯,站在她的面前:“你哥让我照顾你,先把药吃了。”
她动弹不得,容和坐在床边,揽过她的肩头扶着她坐了起来,浑身都疼,芮莹张口把药吃了又喝了口水,然后重新躺下,余光当中能看见窗帘已经拉下来了,甚至连雨声都听不见了。
容和给她擦脸,她睁着眼睛看他:“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他抿唇,动作不停。
徐芮莹回想起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的高烧,也是容和照顾她,然后呢,那个疯狂的夜晚,两个人竟然天雷勾地火,偷-尝了禁-果,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有点醉了?
然后呢,结果竟然是不欢而散。
她浑身也是这样的疼,不,比这样还疼,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差点就被人撞见。
徐芮莹粉红色的少女心,就在那一天破灭,容和宁愿从二楼跳下去躲开了去,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男人弯腰拧水,她伸手拿起毛巾来用力摔了他身上去:“燕容和,我真的不需要你照顾,你走吧。”
他捡起毛巾来,这就直起了身体:“别闹,你病了。”
徐芮莹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抓起自己的枕头扔向他,直接掉在地上打翻了水盆。容和要待上前,她伸手按了床边的按钮,不到片刻,一个保姆急匆匆赶了过来,见到地上到处都是水,连忙收拾了起来。
芮莹抚着自己额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清醒,她扬着脸,看见男人就站在面前,于小强说得没错,多年前,她也曾觉得这个男人自带男神气质,灯光一照,完美得像小王子,总有令人脸红心跳的模样。
然而,她到今天才总算明白,她始终活在渣爹给编织的宫殿里,还是个又傻又白的公主,一旦失去了仰仗,宫殿倒塌,她什么都没有。两年前,容和就说过,她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盲目地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两年以后,她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点,可容和依旧是容和,她已经不能再做公主了。
当然,那样的决裂以后,她不能原谅他,原谅他是上帝的事情。
徐芮莹躺倒,容和抿唇看着她。
她吐字清晰:“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些年我妈妈其实不是什么都没教过我,她至少告诉过我,不喜欢我的,我也不要喜欢,所以,你走吧,如果可以,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是,不要再见了。”
说着拍了拍保姆后背:“送客吧。”<!--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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