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睁开眼下意识找寻熟悉的身影,直到看见温暖就坐在自己病床边儿上,才算放了心,开口叫了声:“暖暖。”声音微弱沙哑,几乎听不见。
温暖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手术很成功,但仍需悉心照顾,虽然许盛辉请了最专业的特护,但温暖还是留了下来,她不想林隽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的是陌生的特护,哪怕特护再专业,照顾的再周到,毕竟是陌生人。

更何况,林隽是为了救自己才被撞成重伤的,如果自己走了,跟他母亲有什么区别。

以前温暖总是偷偷羡慕着林隽,羡慕他怎么会如此聪明,如此优秀,可以把那么难的题目做出来,无论哪一门功课,都能名列前茅,哪怕是在学霸云集的市一中,也是被仰望的存在。

那时每次林隽代表学生在主席台发言的时候,自己都暗暗骄傲着,那时的林隽风光霁月熠熠生辉,走到哪儿都仿佛带着一圈耀目的光环。

自己却从不知道,那样耀眼的光环背后,是如此伶仃悲惨的身世,聪明又如何,优秀又如何,他的存在只是一个虚荣女人的一场豪赌,在他母亲眼里,他不是儿子只是赌桌上的一个足够份量的筹码,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温暖甚至不敢想,林隽知道这一切后会如何自处。

越想越觉得林隽可怜,见他睁开眼,开口叫自己,忙道:“你别说话,医生交代你必须静养,你放心,手术很成功。”

林隽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里异常温软,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他觉得像是梦,自己整整做了六年的梦,现在他终于彻底清醒了,这场车祸让他没了一个脾脏,却找回了所有记忆,对于林隽来说,这样的交换太值了。

那些零星点滴的片段串联在一起,竟是如此美好,他迫不及待的想告诉温暖,自己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却忽然看见了许盛辉,他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怎么忘了,现在不是六年前,只有他跟暖暖,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个许盛辉。

许盛辉自然是反对温暖留下来照顾林隽的,他恨不能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才好,只要一看到温暖看林隽的目光,自己就莫名焦躁,哪怕心里知道温暖已经不爱林隽了,但依然对他们的过去,异常在意。

更何况,这丫头到底怎么想的,自己真有些拿不准,他可知道这丫头的性子,不爱林隽了也并不代表就会跟自己重修旧好,有时候这丫头倔的想让人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什么。

在家昨天跟她说,让她先回去睡一觉,她既然不放心特护,自己在这儿守着总会放心了吧,可小丫头就不是不吭声,也不动劲儿,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守在林隽的病房边儿上,许盛辉嫉妒的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能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才好。

许盛辉早就看不惯了,即便林隽刚醒过来,说话都费劲,但他看温暖的目光,真好像一缸陈年老醋灌进了许盛辉的嘴里,五脏六腑都跟着冒酸水。

实在忍不下去了,走了过来,抬手揽住温暖的肩膀,开口道:“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宝儿,如今你刚做完手术,需要安心静养,我就不说太多感谢的话了,等你出院之后,我们再好好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林隽的目光从他的手慢慢移到温暖脸上,定定看着她,温暖推开许盛辉,低声道:“你做什么?林隽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

许盛辉倒是没跟她较劲儿,放开她,好脾气的道:“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只是你都一宿没睡了,这么熬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这里有特护,你先去外屋睡一会儿,林老师少说还得在医院住上半个月,你要是病了,还怎么照顾林老师。”许盛辉一口一个林老师,客气而疏远。

温暖看向林隽,林隽微微点了点头,温暖给林隽拉了拉被子:“那我等你睡着了再去。”

林隽点点头,闭上眼。温暖见他真睡了,才起身出去。

刚才没注意,如今才发现这里的设施比上回许盛辉住一中心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许盛辉的意思是想让她回家休息,可温暖死活不回去。

许盛辉见劝不动,也就由着她了,温暖倒有些没想到,以她了解的许盛辉,绝不可能如此好说话。

更让温暖意外的是,以后几天,本来还有着明显醋意的许盛辉,忽的大度了起来,不仅任由她留下来陪护林隽,还颇贴心的回去给自己拿了换洗衣服过来,并且,对待林隽的态度,即便谈不上亲近,也算友好了许多。

甚至,随着林隽的身体一天一天复原,两人偶尔还会在一起下围棋,林隽的水准温暖是知道的,当年中学生围棋大赛,林隽拿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位从小就学围棋的专业棋手,可见林隽的围棋水平有多高。

这样的林隽跟许盛辉下棋,在温暖看来,许盛辉简直是自不量力,找虐呢,可温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平局,再往后两人各有输赢。

给林隽主刀的医生是全国有名的权威专家,也是个围棋迷,常过来看两人下棋,看过之后总会说两人是棋逢对手。

温暖有些糊涂了,不明白两人怎么忽然就相处融洽起来,即便许盛辉仍称呼林老师,林隽也叫他许总,但两人的氛围完全称得上和谐。

常苳来了,拖着温暖去楼下花园散步,走出病房温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窗下下棋的两个人,不是自己清楚怎么回事,真会以为两人是好友呢。

进了小花园,温暖不明白的道:“常苳,你说男人是不是很奇怪,昨儿还跟敌人似的,恨不能你死我活,今天就能坐在一起下棋聊天,像投契的好友一样。”

常苳翻了白眼:“如果你说的是许盛辉跟林隽,我只能说你想多了,就算世界都和平了,那两个男人之间都不可能和平,知道为什么吗?”

温暖傻傻的摇摇头:“为什么?”

常苳敲了她一下:“你这脑袋怎么跟木头疙瘩似的不开窍呢,夺妻之恨懂不懂,自古男人之间只要掺合上女人,那绝对没好儿,就算不至于你死我活,也太平不了,好友?你做梦吧。”

温暖:“可是刚你也看见了。”

常苳道:“我只能说他们都足够爱你,所以才会自己解决,温暖你的运气不错,无论新欢还是旧爱,都是有担当的男人,也知道怎么去爱。”

温暖愣了愣:“你说他们自己解决?解决什么?”

常苳拍了怕她的小脸:“当然是解决你这个红颜祸水了。”

温暖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回走。

常苳急忙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温暖:“许盛辉阴险狡诈,林隽哪是他的对手,我得去看看。”

常苳叹了口气:“温暖,别说我没警告你,许盛辉能如此平心静气的处理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太爱你的缘故,不然,你以为许家霸王会这么憋屈吗,就算林隽也是许家的种又如何,许家的老爷子厉不厉害,那可是带过千军万马的人,在许盛辉面前还不一样的妥协吗。

这么多天你也该想明白了吧,你已经不爱林隽了,你只是放不下你心里愧疚,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罢了,温暖,有些事我们解决不了,干脆放开手交给能解决的人,有什么不好。

你如果担心林隽的心理承受能力,完全没必要,林隽是什么人,高智商的艺术家,国际最有前途的年轻画家,他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不琢磨琢磨,以他的聪明,怎会看不出林丽的想法,他只是装糊涂吧了。

或许还奢求能得到最后一丝母爱,或许是不想自己的人生成为一场笑话,总之,他心里异常清楚自己母亲是什么德行,听说,林丽在国外可一点儿都不安份,找了不少男人,作为儿子的林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林隽是个脆弱的人,恐怕也没有今天的成就了。”

温暖:“可是如果许盛辉把这一切揭开,太残忍了。”

常苳:“男人最恨的就是女人的怜悯,男人即便脆弱也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发现,这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林隽越爱你,就越不会接受你的怜悯,他宁可揭开这一切的人是许盛辉也不希望是你,你明不明白,换句话说,其实他早就看出你不爱他了,他努力维系的就是自己最后的尊严,而你如果执意掺合进去,一旦激怒了许盛辉,这霸王疯起来,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到时候恐怕就更难收拾了。”

见温暖被自己说动,常苳暗暗松了口气,暗骂许盛辉不厚道,竟然利用自己想脱离常家的事儿,蛊惑自己跟他合起来糊弄温暖。

当然,如果不是确定温暖这个糊涂丫头爱的是许盛辉,自己绝不会干出这种出卖朋友的事儿。

想起许盛辉的算无遗策的阴险招数,常苳忽然对温暖以后的婚姻生活极为担忧,就温暖这智商,能是那头老狐狸的对手吗,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被吃的死死。

从他对付林隽这个情敌就能看的出来,稳准狠,从林丽拿了拿笔钱开始,林隽跟温暖就再没希望了,更何况,想撞死温暖的人就是林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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