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怎么办?”捉妖,绣儿是门外人。
“此妖有一定的道行,不可贸然行动。如果贸然闯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可你现在不追的话,妖怪就跑掉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住在寺庙内。”
绣儿讶然。果然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四处捉妖的和尚只怕想破脑袋也猜不知道,妖怪们正舒服的躲在寺庙呢。
庄逾臣将剑放到一旁,伸手脱道袍。
绣儿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脸,“你要干什么?”
“……”他刚说的话,她都当耳边风了吧?
庄逾臣从包袱里取出套便服穿上,打杂的绣儿偷偷拨开指缝见他并没有乱来,才知道自己想歪了。她赶紧将他换下的道袍折叠好放进包袱中,再用布将他的剑包扎藏匿起来,毕竟佛门重地,带着剑进去不好。
她打量了眼身穿便服的庄逾臣,好一位风度翩翩的俊雅公子。不过,她总觉他穿起天蓝色道袍别有一番风味。
对他乔装打扮进寺庙降妖之事,绣儿有些担忧,道家与佛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教派间甚少有过交流,他这样冒然进去是否会得罪寺庙里的和尚呢。毕竟寺庙住有妖怪而和尚不得知已是件丢脸的事,而道士闯进和尚的地盘捉妖,会不会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估计庄逾臣已料到这一点,所以才会乔装打扮进寺庙的。绣儿一番思量,自是不敢再开口。庄逾臣阴晴不定,她还是少惹为妙。
在寺庙门口等了些时辰,天色逐渐敞亮,沉重的寺庙木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和尚拿着大把走了出来,低头扫着门前的落叶。
庄逾臣走向前双手合十向他行礼,和尚还礼,“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在下外出远游,途经此处时见有寺庙,特意进来烧香,求家人平安。”某人说话时,甚是虔诚,跟平日充满杀戮的冷傲之人甚有天壤之别。
“施主有心了,里面请。”和尚作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往寺庙内走向。
彼时,周逾臣才正眼打量和尚,谁知这一打量当即惊讶不已,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
周逾臣一脚踏进寺庙,却发现绣儿没有跟着进来,一回头看,额,搂着他的包袱跟剑在远处傻傻发呆。
“还不进来?”缺根筋的东西!
被庄逾臣问候了一句,绣儿傻乎乎的跑过去,只是路过和尚身边的时候,她怀中所抱的剑,突然间微抖着,绣儿吓了一跳,可低头一看,怀中什么也没有。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赶紧将剑抱紧。
和尚向她行礼,“施主请。”
“大师好。”绣儿赶紧回礼,抬头望了他一眼,可谁知就是这一眼,让绣儿震愕当场。
“哐当”,怀中的剑跟包袱跌落在地,绣儿却浑然不知觉,似被点了穴似的,怔怔望着和尚缓不过神。
“施主?”对绣儿愕然的神情,和尚讶然,他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递给绣儿,“你的东西。”
绣儿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唇齿微张数下,语无伦次道:“大……大……大哥……”
“施主……”她的失控,让和尚颇难为情,他望向不远处的庄逾臣,希望他解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哥。”绣儿激动的紧抓住和尚手臂,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我是绣儿,绣儿啊……”
“绣儿?”和尚一怔,打量了眼前梨花带泪的女子,“你是……绣儿?”
“嗯。”绣儿拼命点头,“大哥不认得我了,我是绣儿啊。”
和尚细细打量着绣儿的五官,老半天后激动的眼泪直流,“绣儿,真的是绣儿。”
“大哥。”绣儿失控的抱住和尚,“哇”一声大哭了出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庄逾臣愕然,他追妖追到寺庙,居然会无意间帮朱绣儿寻到了亲人。可是他记得她说过,她是孤儿,亲人都已经死了,为何突然会跑出一个大哥。她,究竟对他隐瞒了些什么?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六及冠。安喻温,安家长子,足足比绣儿年长十岁,当年外出学艺时已及冠。人类及笄及冠后,身体几乎已停止生长,长相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侵蚀而慢慢发生改变。
安喻温,在绣儿的脑海中一直是九年前的模样。九年时间,一个人的容貌即使发生了变化,此变化亦不大,这便是绣儿能一眼将安喻温认出来的缘故。
他离家时,绣儿才五岁,是个连身体都没长开的孩子,安喻温自是认不出绣儿了。可他却万分确定,眼前的人是他的妹妹安绣儿。她的棱角眉宇间,都有娘的影子,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是安家的气息。
安家,他阔别了九年,却每天都无比想念的家。
绣儿做梦都想找到安喻温,他是安家唯一能继承香火的人,也是她存一存活的家人。可是……他怎么成了和尚?
心,可谓是波涛澎湃。多少次,她曾想过,大哥多年未有任何音讯,或许已死在战火中了,又或者因为战争而无法回家,总之各种理由她都曾幻想过,却唯独没有想到他出家当了和尚。
“大哥,你怎么……”望着安喻温那颗闪闪发亮的脑袋,绣儿嚎啕大哭,“为什么?”
“一言难尽。”安喻温冷静了些,恢复了佛家礼仪,双手合十道:“安施主,里面请。”
安施主?庄逾臣一怔,安……安绣儿?
原来她根本不姓朱,而是姓安,安绣儿。难怪他觉得和尚眼熟,原来是安绣儿的大哥,虽然他未曾见过安喻温,可在定亲那天,他曾见过安绣儿的二哥安祁贤,眼前的安喻温与安祁贤长相极其相似。
庄逾臣无法相信,眼前的她,会是自己多年前定婚的女子——安绣儿。原来……原来……他这几年四处找她,可她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却认不出来!
绣儿的心,如置冰窖。眼前的人,是她流落在外多年的大哥,九年生死未卜,为何他可以如此冷静的称呼她为安施主?
安喻温放下手中的扫把,带着绣儿进寺庙。路过庄逾臣身边的时候,绣儿见他生怒的盯着自己,想来他已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甚是不安,低头道:“我会给你个解释的,给我点时间好吗?”
“你们兄妹团聚,我在一旁等你。”庄逾臣冷冷说了句,转身走了。
安喻温打量着远去的身影,“这位施主是?”
绣儿拉着他的手,抹着眼泪笑道:“我一会再跟你说。”
安喻温带着绣儿到一僻静的角落,两人在台阶边坐下,绣儿迫不及待道:“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出家当了和尚?”
“当年我离家去投靠在外乡的陈叔,想跟他学杂耍挣钱,不料还未找到陈叔便染了场恶病,身上的盘缠都用光了。我便一路乞讨南下,可外边烽火连天,到处都在打伏,遍地饿殍,别说粮食就连野菜树皮都被人抢光了。就在我差点饿死病死之时,有一位路过的老和尚救了我。此后我便跟着他四处化缘,救治病人,久而久之我被他感动了,便萌生了皈依佛门的念想。这些年我都跟在他身边,潜心修炼佛法,希望有天能跟师父一样积德行善、普度众生。”
“做普通百姓也可以积德行善,你为什么非得做和尚呢?”绣儿仍是不理解,哭得稀里哗啦,“你在外面也不写封信回来报平安,家里一直都在担心你。”
“我每年都有写书信,可能是因为战乱,书信没能安全捎到你们手上。”安喻温双十合手,“阿弥陀佛,贫僧每天早晚诵经念佛,保安家平安。绣儿,不知爹娘是否安好?”
安喻温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绣儿伤心的掩头痛哭,“除了我跟你,他们都死了。”
手中的佛珠,“哗啦”掉在地上,绳子被摔断,珠子撒满地,安喻温脸色苍白,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绣儿忍着伤痛,将安大朗被僵尸咬,及最终安越泽变成僵尸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她握住安喻温的手哀求道:“大哥,安家就剩你一根血脉了,安家的香火,千万不能在我们这代断了根,你还俗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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