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鲨单腿跪:“主子只是一场大病,延医请药自当痊愈!四殿下以守护为名,暴露主子在南楚的身份,将主子心血付之流水,我等亦不能从!求四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因小失大,破坏主子的布局。”
慕容遥身体哆嗦起来,似是气着了,声音也颤抖:“你,你个背弃母国的匹夫,你有何脸面论及我二哥的大局!竖子,你可以无情无义逼死你的生父,本宫却不能弃自己哥哥不顾!我二哥莫名其妙得了重病,本宫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也不想管你们去那曲江苑享受奢华!尔等可以不顾主仆义,本宫不能不顾兄弟情!”
海鲨:“四殿下慎言!我等没有弃主子不顾,陆虎与另外两名兄弟留在客栈,四殿下视若不见,敢问四殿下这是信不过陆虎的能力,还是信不过陆虎的为人?主子生病的原因,陆虎已与我们兄弟说得明白,四殿下不知就不要妄加猜测。”
海鲨心中哂笑,果然拿他的身世说事,挑起陆虎空鹏对他的不信任。挑拨,谁不会呢?海鲨站起身来,道,“南楚的皇帝正等着我们,请四殿下移步。四殿下不肯移步,海鲨也就顾不得北晋脸面,甘犯大不敬之罪。”
慕容遥瞳仁紧缩:“海鲨,你敢对本宫无礼?”
海鲨冷笑一声,浑身散出冰冷的冷气,道:“谁敢坏主子的大事,海鲨不问人,只问手中的刀!海鲨之命,全在主子手里,无礼犯上大不敬、砍头剜心剁手脚之类的,海鲨丝毫不瞧在眼里!四殿下本是私入长安,当逍遥四殿下也就罢了,想借主子生病之机染指野狼营。海鲨送四殿下两个字,嘿嘿!”
慕容遥怒道:“南楚竖子!逼死生父的竖子!尔敢!”
这冰疙瘩号称慕容迟手下第一悍将,竟也口齿尖厉!一声声,一句句。不说他有害慕容迟之心,只咬定他坚持值守会破坏慕容迟布下的大局,再说下去,当真会引起陆虎空鹏的怀疑,那样他对野狼营将更难作为。面对如此强硬的海鲨,慕容遥一时失了主张,打,打不过,说,竟被堵了话。慕容遥憋气憋得胸口疼。
甩袖子往外走,慕容遥突又回过头来:“本宫不走,尔奈本宫何?”
海鲨将面具戴好,淡淡道:“将四殿下打昏,送出长安。送回晋阳。”
慕容遥脚下一趔趄,直视海鲨,眼底竟浮上深深的笑意,既不肯相从,那便是拿命来!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见沈雪倚门而立。笑意愈盛,拱一拱手“沈五小姐保重”,余光瞥见郑伯豪向沈雪走来,小姨子私会大姐夫?慕容遥凉凉地笑,我亲爱的二哥,你可有知觉。你还没咽气,你捧在手里的女人,扭屁股就和自家姐夫眉来眼去!
慕容遥绝美的面孔瞬间敛去冰寒,恢复闲逸懒散的姿态,向楼下走去。
沈雪看看跟在海鲨身后的空鹏。又看看站在甲字号房门口的陆虎,声音微扬:“我想,野狼营既是二殿下一手打造,保密守则定是有的,温故而知新,自上而下,何妨三省吾身。”
陆虎和空鹏齐齐吸了口凉气,若有所思。
慕容遥记得那个一共十句话的保密守则。
慕容迟组建野狼营,晋阳朝野没有人放在心上,慕容飞的谏言也无人怀疑是出自慕容迟的授意,直至野狼营在晋楚边境以三百之众歼敌三千,活捉南楚东安侯父子,慕容迟才受到柏家重视。在柏太师的示意下,通过花皇后,四殿下慕容遥和五殿下慕容远一起进入野狼营的训练基地,自那一刻起,慕容遥才发现谁是自己真正的对手。时间越久,他越想把这支战功赫赫的千人劲旅占为己有。
此时,此地,慕容遥突听沈雪提及那个在他看来与鸡肋无异的东西,不由自主默念一遍。越念,慕容遥越是惊怒,守则的每一句话都似重锤狠狠地锤击着他的心脏,又似一个透明的琉璃罩,令他看得见野狼营的行动,却摸不到野狼营的核心机密。
慕容遥眯起了眼睛,该死的人还真不少,破旧才能立新。
延庆帝在禁卫军的簇拥下,亲自陪同北晋议和使团成员前往长安第一宅曲江苑。
郑伯豪走近:“五妹妹。”
沈雪默然片刻:“姐夫辛苦。”
郑伯豪目视晋侍卫离去,回头望一眼有陆虎挺立在门口的甲字号房,沉沉说道:“且行且看,算不得辛苦。”拱一拱手告辞离开。
沈雪想去甲字号房看望慕容迟,魏三挂着招财童子的微笑上楼来,身后跟着聚春和伙计打扮的魏七、魏九、魏十二、魏十三和挎着药箱的魏十四。
魏三示意小厮坐在楼梯口把风。
魏七禀告,他与魏九、魏十四分头屯购的硫磺、硝石和黑木炭,各带部分样品让沈雪过目,如果质量没有问题,即刻装车,两日后魏七亲自护送运往六侠村。
沈雪看着眼前这些一生为驱逐金家兄弟、光复玉氏女王的西戎汉子,一时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持他们不离不弃,正想问出口,蓦地想起那些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的烈士,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无论哪个时空,无论哪个年代,从来不缺少忠诚执着的热血儿女。
沈雪喉头微涩,沉默良久,慢慢说道:“眼下情况有变,不把长安搞定,我们回到六侠村也不太平,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黑云压城城欲倾,既然躲不过,那原定的计划只能随着变。”
更交子时,夜色沉沉,大地一片寂静,四楼午字号房的灯光熄灭。更交寅时,夜与日的交替之际,一日之中人最为疲懈的时候。
一盏绿荧荧的灯笼慢悠悠升上半空。稍后,数个黑影推着推车出现在街口,推车的车轮包裹着布絮,滚动间毫无声响。离着聚春和饭庄七八十丈,黑影将推车上的木桶放倒。澄透的液体沿着墙基汩汩流淌,空气中顿时漫起桐油的刺鼻气味。
火星一闪,黑影燃起一支火把,火把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火焰轰然而起,整个街道陷入了混乱的哭嚎嘶喊中。锣鼓嘡嘡敲响,响彻长安上空,巡夜的京兆府衙役、京卫指挥使司兵卒迅速上报,并组织逃出火场的人们竭尽全力灭火。当值的、不当值的衙役和兵卒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加入灭火的队伍。
嘈声鼎沸,宿住在聚春和客栈的人们看到饭庄及周边半条街都陷在烈火之中,有寻水桶灭火的,有乱了方寸喊叫的,有裹了行囊逃跑的。空阔的院子里顿时人影幢幢,纷杂不堪。
沈雪站在窗前,望着熊熊烈焰,感受着随夜风扑来的灼热气浪,握紧了倒提的长剑。
十数深影掠过树梢屋顶。咻咻咻,箭矢如蝗,沈雪腾身冲出窗外,双脚点击窗台,身形向前,旋转如陀螺,长剑一抖。使出独孤九剑第八剑之破箭式,霎时间剑光闪闪似匹练行空,密集如蝗的箭矢纷纷掉落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沈雪与深衣刺客刀剑相叩。
沈雪眸光一凝,挽起一朵剑花。使出独孤九剑第三剑之破刀式,剑光闪过,恰似骇电奔雷,十数深衣刺客骇然倒退,四五步之后身似枯木砰然仰倒。
就在同一时刻。数十深衣刺客悄无声息出现,各式暗器从前窗后窗射向午字号房,点点幽光俨然是淬过剧毒的,暗器之密密如骤雨,屋顶壁角无一处有空隙,令室内的人无论往哪里闪避都避之不及。这是全力的击杀,不留一丝生的余地!
扶刀守在床侧的侍卫蜷曲着倒地,仰躺在床的陆虎一把拉过棉被将自身盖了个严密,蓝幽幽的暗器尽数落在棉被上,陆虎翻身跃起,将棉被当方巾舞动,卷落袭来的第二波暗器,随即抛出棉被,借棉被为遮挡帘幕,缩身跳出窗外,同时天女散花一般甩出大把铁蒺藜,右手向背后一探,抽双刀劈向深衣刺客。
这时,各个楼层已窜出二十来人,刀光剑影,与深衣刺客厮杀。
不死不休的厮杀,不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谁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刀。没有人呐喊,受伤者紧咬牙关,双方都不想招来南楚的衙役或兵卒,而金属相击的声音掩在了喧杂的灭火声和痛失家园的嚎哭里。
又有十数深衣刺客疾掠而来。他们对同伴们的伤亡毫不在意,只将手中的油桶一只只顺着洞开的窗户扔进楼里,刹那间客栈沉进火海,烈焰冲天,很快与饭庄的大火烧成了一片。
把所有生命都付之一炬,这才是真正的全力击杀,不留任何生的余地!
大火一直燃烧到中午,最终熄灭在一场午后的滂沱大雨里。
皇宫的大火,烧毁了金銮殿、慈宁宫和坤宁宫这三处宫中最重要的宫殿。火情刚灭,南城的大火烧毁房屋近百幢,死伤数百之众。钦天监夜观天象,大汗淋淋上报荧惑守心的大凶星象。一时间,鹿山兵乱、皇子连亡、火灾频发全都变成了上天对南楚的降罪,改在东偏殿处理政务的延庆帝不得不焦头烂额地下了一道罪己诏,并大赦天下。
人们在惴惴不安议论国家大事的同时,也在津津乐道坊间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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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颈部受伤颇重,颈托至今没能摘掉,坐在电脑前堪堪二十分钟左右。但是兔子一直没忘记要把《庶》写完。今天先放一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兔子会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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