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然取了丝帕拭口,浅浅笑道:“阿雪,你这般瞧着华世子不顺眼,你家叶公子却与他一起并称长安双骄,那么你听着,这是抬举叶公子,还是埋汰叶公子?”
沈雪微愕,悻悻然道:“看来很多人都听说叶沈两家结亲的事,也不知是谁散得这么快。”
褚嫣然掩口一笑:“阿雪还不知自己已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吗,数一数这一段时间内你遇到的事,遭街痞围堵差点儿进了醉仙楼,灵雀桥为沈家兄弟落水而被华世子救起,镇北侯府婉拒了信王府的官媒,桃花山庄你高居主院,信王府十六抬红箱聘你为华世子侧妃,叶公子以生死契约公开叶沈两家十年婚约,叶公子风姿卓绝不输于久有谪仙美誉的华世子。只待北部边防沈大都督返回长安述职,为使边关将士同仇敌忾报效朝廷,今上对叶都督必有追封,对叶公子必有封赏,叶公子前程可见。如今长安城里羡慕你的贵女不知多少,华世子侧妃是无数贵女做梦都在想着的,叶公子正妻,亦成为贵女新的慕求。”
沈雪抿了抿唇:“遭街痞围墙差点儿进了醉仙楼,嫣然,我若说这是乔曼玉和乔妙玉姐妹挖的坑,你信不信?”
褚嫣然嘟一嘟嘴,挑起一双柳叶眉:“我能不信你的话么!乔家姐妹为难你,我不止一次听过。”
“说到底还是因为简少华。”沈雪眸光微黯,“简少华许我以侧妃之位,乔家姐妹怕我抢了她们的地位,挖坑毁我名声,只配得侍妾的身份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信王府。她们身为女人,不去想笼住简少华的心才是根本,以为刁难了同为女人的我就能多得简少华的宠爱。真是愚蠢。为一个男人,女人间斗得鸡飞狗叫,不过是让男人窃笑,沾沾自喜以为他自己有多了不起,真是无聊。”
褚嫣然失笑:“若都与你这般想法,哪来后宅的阴私斗狠,不过依着你想一想还真有意思,是不是女人斗得越狠,男人越为窃喜呢?”
沈雪呛了一下,翻个白眼:“斗得狠了。鸡死狗亡,也有得男人头疼的,哼哼。男人既然要左拥右抱,那就得受得起左拥右抱的代价。”
褚嫣然笑如花枝直颤:“阿雪,合着男人娶了妻就不能纳妾,后宅只有一个女人,也就没了争斗。是这意思?”
沈雪嘿嘿一笑:“宅子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巴掌自是拍不响,可若男人太出色,免不得宅子外虎视眈眈,于男人诱惑足够大,便是于女人威胁足够大。当这种时候,女人又得为守护自己的家去斗。”小三便是这么来的,但凡被外面彩旗扫中的男人。钱,权,貌,总得占一样,君可见哪个三无土鳖有女人倒追的?童话里也没有纯粹的爱情。王子一见钟情的灰姑娘是十二点钟之前光鲜亮丽的灰姑娘,灰姑娘看上的是王子而不是王子仆从。
褚嫣然睁大了眼:“阿雪。难不成说女人生来就是为了斗的?未嫁为嫡庶斗,出嫁为妻妾斗,我可不想斗啊,斗到最后面目全非,自己瞧着都觉得可恶,我见过不少贵妇,那眉眼间的戾气让人生不出亲近来。”
沈雪嗤笑道:“斗不斗的都是因为女人太把男人当一碗非吃不可的主食米饭,若把他当作一盘可有可无的鱼,那这盘鱼不定就会很努力地变着花样来引诱你的视觉和味觉,清蒸鳜鱼,糖醋鲤鱼,香辣烤鱼,只要不当着鱼流口水,怎么吃都由着你。两个人之间,守住本心,为值得付出的人而付出,或许就能笑看风云了吧。”话到最后一句,带上一抹黯淡深思,男女相处之道,她又能懂什么呢,前三世家破身死,皆与身旁的男人有一定关联。
褚嫣然笑道:“我说阿雪,长安双骄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鱼?”
沈雪咳嗽一声,正襟危坐:“只从皮相论,叶超生岂是不输于简少华,明明更胜两分好吧。简少华太过阴柔,输叶超生两分阳刚之气,以妖仙论,简少华为妖孽,叶超生为神仙。”心头蓦然紧跳,在那一世,学长穆容驰岂止是军械学院的大神,更是A集团军的军神。顶着穆容驰一张脸孔的叶超生,身高体健,岂是简少华那般雌雄莫辨妖孽可以相提的?
褚嫣然大笑:“果然是王八瞧绿豆对上了眼,好一盘红烧甲鱼!”
“去!”沈雪站了起来,抻一抻腰,推开窗,哂笑道,“谁是王八,谁是绿豆,怎么说话呢。”
褚嫣然忍俊不禁:“不好意思,是我说错了,舌头比脑子快就是容易惹祸,华世子是王八,乔世子妃是绿豆,你与叶公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行了吧。”说着话,也起身来到窗前,窗外秋风徐徐,街上行人如织。
沈雪失笑:“你敢说简少华是王八,胆子可让你家恒世子养得肥了,不过也没冤了他,可不就是南楚第一的大王八。”目光突凝,斜对面聚春和,一辆马车不紧不慢驶离车马院。车帘撩起一角又放下的一瞬间,沈雪看到一张曾经见过的脸庞,乔立。
望着那辆马车驶上大街,沈雪蹙起了眉。
以乔家之威势,即使因为双玉损了些许颜面,也不足以让乔家人掩面出行。假如乔家人遮遮掩掩,反衬得信王府有理,不若大大方方,以显乔家才是受害一方。因此,依常理,乔家人到聚春和用膳自当一如继往的前呼后拥。
乔立乘坐一辆不豪华也不简陋普通得很不起眼的马车,毫不引人注意地出入聚春和。这,可就有点儿意思。
乔立,其伯父首辅乔阁老,金銮殿上文臣之首,其父吏部尚书,掌南楚上下官员任免,乔立本人是长安豪贵圈中有名的能文擅武,属乔家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沈雪望着那辆没有标记的马车渐渐远去。以乔立的重量级别,那辆马车明显不是他的座驾,这就意味着乔立刚刚的出行是做了一番掩饰的,有什么必须的原因让乔立这么做呢?
聚春和的烫金抬牌在明媚的阳光下金光闪闪。
沈雪不觉骇然,难道乔立到聚春和是来见一个不该明面上见的人?乔家欲与慕容迟互通曲意?不至于吧,虽然乔妙玉损于简凤歌,乔曼玉毁于简少华,只因两个女儿就能让乔阁老对简家王朝起了异心?呃!乔家若真投了北晋,他日知道双玉之折内里其实都有慕容迟的手笔,他们将情何以堪呢?
褚嫣然见沈雪突然沉默不语,以为她在为那句“王八瞧绿豆”生气,扯住她的袖子摇两摇:“好阿雪,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赔礼,别生气啦。”
沈雪眸光一闪,笑道:“嫣然,你出来很久了吗,恒世子竟来接你。”
褚嫣然探身看去,可不,茶馆门外,年轻男子轻裘缓带,斜倚马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暗赞不知谁家标致儿郎。褚嫣然脸上飞起红云,呐呐道:“这是做什么。”
沈雪笑意盈盈,送走了褚嫣然。
捧着茶盅,沈雪凭窗而立。突然,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一个瘦高的身影映入眼帘,陆虎,叶超生身边那个消失已久的随从。沈雪看着陆虎一步一步走进聚春和,那身姿,那步伐,都透着一种熟悉的节奏感,直瞧得她怔怔的,心头疑云大起。
沈雪快步走出茶馆。在路侧马车里候着的冬草和冬果瞅着褚嫣然随简少恒离去,正想着自家小姐也该下楼回府,便见沈雪急匆匆直往斜对面的聚春和而去,急忙唤车伕将马车驶进聚春和的车马院,紧跟沈雪进了聚春和的大堂。此时还不到午膳时间,大堂里只有小厮在排摆碗筷。魏三惕然地望了望街上来往的行人,随沈雪来到顶楼东首雅间。
沈雪并不寒喧,直切主题,描绘一番陆虎的外貌,蹙眉问道:“三爷,你一直在大堂门口,当是见过此人,可知他来做什么?用膳,订座,还是寻人?”
魏三应声答道:“小主子,此人不曾在此用过膳,也不曾订过座,昨天已来过一次,小人瞧他眼生,行走间虎虎生风,便多了两分留意,他去的是后楼客栈,客栈里住的客人都是有些来历的主儿,更兼四楼被北晋使团包下,小人也不敢造次。据在后楼客栈里侍候的小厮回禀,此人到客栈来见一位买卖药材的行商。”
沈雪右手握成拳放在唇边,食指指节轻击自己的唇,沉吟道:“买卖药材的行商,这位行商住哪间客房?”
魏三:“三楼的乙字号客房。”
“三楼,乙字号,”沈雪眯起眼,微露赞意,“四楼都被北晋使团包下?”
魏三点头:“是的。”
沈雪唇边浮起一丝冰凉的笑,以陆虎的身手,从三楼翻进四楼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松开拳,手指在桌面上轻叩:“这两日,叶公子来过吗?”
魏三摇头:“不曾。难不成这人与叶公子有关系?”
沈雪嘴角拧了拧:“此人名叫陆虎,表面上是叶公子的随从,我怀疑他另有一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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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不码字,手有点生,不好意思,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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