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月下旬,天色变幻非常,京华时常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苏明妩曾透过车窗看到官道边的泥地晕染了几颗小雨点,断断续续,她以为不会真下,没成想刚到宅子门口,雨势竟逐渐大了起来。

“王妃,您总算是回来了!”

李泰庆站在大门旁,看到苏明妩下马车,立刻撑伞小跑上来接,“王妃,仔细雨珠子。”

苏明妩摆手表示无碍,“李管家特意在这等我,是有何要嘱咐的?”

李泰庆往后指了指,压低声道:“王妃,嘱咐不敢当,王爷就在里头,奴才长话短说。”

“王爷今日出门去不远的鹿山骑射,玩得很是尽兴,回家后门房递了口信,说林小夫人急症无人医治,他脸色瞬间就差了...”

“至于大夫,奴才这边已请好也看好,敏症加上体质弱,调养就行,问题不大。”

苏明妩点头,“谢谢李管家,那你可知,王爷他有几分怒意?”

李泰庆皱眉,“这个嘛,奴才真不知道,王妃,您这次或许是得好生忍着,毕竟林小夫人的模样看起来怪可怜的。”

“嗯,我明白。”

这拙劣的挑拨离间,林芷清仗着的就是符栾的宠爱。他们认识九年,无论是哪种情意,总归比她这个新婚妻子要深厚。

“绿萤,我们走吧。”

“是。”

...

翡烟小院的正房,嵌螺钿圆桌椅置在中央,角落则是两张象牙嵌红的博古架,茶几上摆设的玉器精美,烛光将其投射打在浅色促榆木地板,景色静谧雅致。

内外两室由彩色琉璃珠串起的紫绡吊挂隔开,门缎后头的寝卧内,黄花梨木架子床榻,骨瓷睡枕,软绸香被,越是艳丽的颜色,反衬的床上的病美人愈加楚楚可怜。

符栾斜坐在床沿,宽肩挺秀,背脊挺拔,从抬起手臂的空隙处,能看见他正捏着瓷碗,纤长分明的手指骨节施力起来分外好看。

林芷清揪裹着被筒,盯着男人手里的药,瑟瑟发抖,“王爷,妾身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如此的,能不能不喝。”

符栾轻声嗤笑,递上前,“乖一点,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林芷清看清男子眼底即将升腾起的阴鸷,咬唇不甘愿地从被子里抽出手接过,“...是。”

她轻轻喝了小口,苦涩蔓延至嗓子眼,直往心尖儿上窜去。

今日的事,她的确没有得敏症,或者说,她最多只是锁骨下长了几颗小红疹,每年春末皆是如此,她常年服特定补药,其他药自不能乱吃。

早上她去求见苏明妩,全然是因为有日从书房窗口,看到符栾替苏明妩戴上印玺,那姿态太过亲密,让她妒火中烧,忍不住想去探探口风,旁敲侧击苏明妩对符栾有无情意。

接下来的事是她仓促下临时兴起,手段虽拙劣,但在符栾心情好的时候,或许真能分得片刻在意。

没料到,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在王爷心里的份量。

符栾盯着她一口一口地啜药,懒散地向后靠着床板,笑容轻漫,“芷清,你跟了本王多少年。”

林芷清面色惨淡,咽下口中褐汤:“王爷,有九年了。”

“当初北羌,幸得王爷垂怜救命,去年才抬进王爷寝殿,为了调养身子,迟迟没有侍...”

符栾笑着打断她,“知道本王为何喜欢你么。”

“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符栾喜欢过她么?

“因为你乖。”

想到今日在门房,符栾嘴边的笑容收了大半,“可若是你不听话,本王不介意怎么捡你回来的,再怎么扔出去。”

他无所谓后宅吵闹,但绝不能闹到他头上,否则,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林芷清是这样,苏明妩也一样。就是最近,他的王妃实在太过识相,他都不舍得收拾。

林芷清喝下最后一口,眼里的光芒黯淡,“妾身明白,是王爷自成亲后,待王妃太好,妾身怕...王爷忘了我...”才会出此下策。

她当然记得,王爷当初救她回来的原因,可,人本来就是会不由自主生出多余企盼的啊。

符栾则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林芷清,你和苏明妩在本王的心里,你以为会有怎样的区别,一个睡过,一个还未睡?”

林芷清不由得蹙眉,张口讷讷,“王爷,我们...”

她以为有那九年相处,她和苏明妩多少有些不同,却原来,在符栾心里,他的女人是没有分别的吗?

“王爷,那如果等妾身身子好了,王爷也会那样待我?”

“当然。”

“是,妾身明白了。”

谁更能取悦于他,他便愿意施舍宠爱,一切全凭身体本能的冲动,所以他的喜欢是真的,不喜欢也是真的。

当初,林芷清才六七岁,在战场上被乱军马蹄踩伤。后来由符栾救起,她的身子内伤严重,还好遇到名医,说只要吃配置的补药十年,便能与常人无异。

她从小喜欢符栾,每日认真吃补药,期待有朝一日能伴他身侧。

算一算,今年到年尾快满十年,她也终于能近身侍候,然则方才王爷罚给她喝的,不知要打散多少药效。

林芷清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只要王爷不真正留心任何女子,她就一定等得及。

...

苏明妩撩开隔帘,看到的恰是符栾和林芷清对坐‘谈心’的模样,符栾还‘体贴’地拿走了林芷清的空药碗,她有些不想打扰这片甜蜜场景...

然而,苏明妩不得不开口,她无奈叹了口气,走进去微微福身,“王爷。”

林芷清被迫吃了药,听完符栾的话心里正难受,她秀气的脸上惨白中泛着红,双眸半阖,靠向背后的软被。甫一看到来人明媚艳丽的容貌衣饰,她心里更是憋闷。

苏明妩浑然不觉方才房中硝烟,她见符栾背对着没应声,不得已又往床榻近了步,“臣妾,参见王爷。”

这次,男人终于赏脸侧过,露出他左边的黑色眼罩,“本王的王妃,回来的这么晚。”

苏明妩看不到他的神情,听声音也辨不出喜怒,斟酌之下她不敢撒谎,“臣妾见路上拥堵,绕到东城区远远看了自家的房檐,毕竟多日不见,臣妾有些挂念家人。”

“嗯,本王不想动,走到我面前来。”

“是...”

外面因为下雨天昏地暗,没有下人敢来掌灯,房内显得晦暗不明,苏明妩换了个站位,借着窗扇微光,勉强能辨清靠在床栏上的男人。

那是张绝色容颜,天生的笑唇弧度极浅,但唇形厚薄适中,形如仰月,单看的确是能让人溺死的温柔乡,可若是继续往上留意,锐利狭长的单边凤眸不自觉中和了那股柔情,气场邪佞霸道,两者互相纠缠,勾人地欲罢不能。

苏明妩须得承认,她偶尔也会被他的美貌所惑,思及此,她赶紧收回视线,免得等会应对的时候分心。

符栾向后仰靠,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右腿上,欣赏着女子被绶带勒出的细腰,漫不经心地询问:“说说罢,在宫里和公主聊些什么。”

苏明妩没想到他第一句是问这个,此时难道不该问她为何不给他的宠妾请大夫的事么。

她忖了忖,坦白道:“王爷,臣妾告诉公主,臣妾过的很好,王府待我也好。”

“嗯,提到了符璟桓?”

“公主殿下提了,臣妾答过就算,只一次。”

“听闻,矶石街街尾有人跳大戏,挡住大片官道,可有此事。”

“唔...没有...至少臣妾去的时辰没见到...”

符栾前头说话都是慢悠悠的,此时话锋突转,“午前,为何不见林芷清。”

“就是心烦,不想见。”

苏明妩说完蓦地发现自己太顺嘴,方才连串的问题砸来,她最后不小心透出了心底实话。

符栾抬眸,恰好对上她偷偷瞟来的视线,那双杏眼水莹莹的,他心念一动,薄唇勾起弧线,“苏明妩。”

“嗯?”

苏明妩心里咯噔一下,喊她全名,看来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了...

果然。

“王妃理应该安稳后宅,今日,本王的宠妾却受了委屈。”符栾越看越觉得苏明妩的腰十分碍眼,他站起身,逐步走近,“王妃是不会管,不想管,还是不屑管呢。”

当站定到苏明妩面前,符栾伸手一揽,将小姑娘轻松摁进怀里,摩挲上她的腰际才觉出满足,他的确贪恋她的身子,柔软滑腻,手感极佳。

苏明妩忽然被抱,还没来得及起念头挣脱,符栾低头覆在她耳边,继续道:“或者,是本王最近对你太不管束,使得你忘了自己的本份。”

这下,苏明妩全部心思瞬间放在了如何解释今日的误会上。

“王爷,臣妾自知身份,可林小夫人未将话说清,臣妾如何知道她有急症?”

“王妃连个别院眼线都没有?”

“臣妾哪有那种心思啊。”

苏明妩急着想解释清楚,没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旖旎,因着符栾将声音压低,她也不自觉微微踮起脚尖,仰头跟着轻声,外人看起来如耳鬓厮磨。

床榻上的林芷清见状,不住抓被,险些将指甲磕破,若不是她需要养身,现在在王爷怀里的,本该是自己才对。

符栾毫不介怀房里有第三人,他很喜欢闻苏明妩身上淡淡的熏陆香,继续贴着她的耳廓,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雪白颈项,心不在焉地道:“王妃的意思,你是被芷清设计的。”

“是啊!”

“唔,本王信你。”

“谢王爷!”

苏明妩真是万万没想到,符栾竟然也有不偏私,讲道理的时候,虽然她也不懂,为何说话要贴的这般近,声音这般低...

“可是,本王总得给她一个交代,王妃,你说该怎么办。”

符栾在那随口应付,实则动手动脚地占她便宜,苏明妩却是全然不察,一门心思认真得很。她心想,符栾确实喜欢林芷清,但能够这么好声好气与她商量,也算是退让了大步。

既如此,那她就牺牲小下,算是换个后宅安稳。

苏明妩灵机一动,献计道:“王爷,这样,您就罚我月末进宫之前,于院内禁足,外人不能求见,您看如何?”

她的语气过于轻快,符栾垂眸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哦,也可以。”

苏明妩闻言松了口气,只等符栾报完罚度,她便能安心回院子休养啦。

想想她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很漂亮!反正她最近也不想出门,而且禁足了,别人有事不能找她,王爷为了震慑之效,肯定也不会来烦她...这次可以说因‘祸’得福。

符栾松开苏明妩的柔软腰肢,低头摺了摺袖口,薄唇轻启。

“王妃治下不力,既如此,本王就罚你于院内禁足,月底之前,都不得出去。”

一旁的林芷清有些惊讶,没想到符栾竟然会这样下苏明妩的面子,别人不知内情,只会觉得王爷为了妾侍,罚了王妃。

苏明妩不计较,她还挺开心的,喜滋滋地转身请退,“是,臣妾认罚。”

“王妃,不要走错路。”

符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勾唇道:“你要呆的,是本王的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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