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谢二爷的手指屈起,在小几上敲了敲,又同谢云初道:“你祖父如今对你寄予厚望,或许这一路会让你同他住在一处,以便时时指点你的学问,你要有所准备。”
谢二爷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陆氏和谢雯蔓看向谢云初,两人不知为何突然谢老太爷就对她寄予厚望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谢雯蔓最先反应过来,她的弟弟妹妹是孪生子,既然六郎有天生的神童之才,妹妹必然不会差!
她眼泪忍不往外外涌:“六郎,你……你是不是对谢家心灰意冷,所以一直在藏拙,这一次为了阿姐不得不在祖父面前……”
陆氏站起身来:“六郎?”
谢云初来福瑞院前,便猜到母亲和阿姐必会追问祖父是如何松口的,心里已有盘算,便道:“我没有兄长那样的天赋和才华,不过是明白祖父祖母看重的是家族繁盛,略略出了点主意,可以让阿姐和离,还能使谢氏博个好名声!”
若是这么简单,父亲如何会说祖父对六郎寄予厚望这样的话,谢雯蔓心都揪了起来。
陆氏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又问:“可,为何还要带上你去汴京!你身子不好……”
“是我自己要跟着的,我怕中途又出什么岔子,耽误阿姐和离,跟着去放心!”谢云初说着看向谢雯蔓,“阿姐身子在苏家被折腾垮了,母亲要好好找个大夫给阿姐调一调!阿姐放心,只要我一天是谢六郎,就护阿姐一天。留在家中或是嫁人,都随阿姐自己做主!所以我会为了阿姐,长长久久的活着。”
谢雯蔓听到“长长久久的活着”这几个字,泪如泉涌,妹妹能长长久久的活着,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顾不上再追问妹妹,攥住妹妹的手哽咽点头:“阿姐信你!阿姐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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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初第二日一早便要跟随谢老太爷出发,又是孙辈,自然要早早准备好,不能让老太爷等。
谢雯蔓清楚汴京的气候,执意要同陆氏一起给她收拾行装,两人陀螺似的忙到天快亮,又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嘱咐,不要忘了吃药的时辰。
等立在谢府门前送谢云初上马车时,两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六郎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远门,身子又弱,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陆氏担心的不行。
骑在马背上的谢二爷勒住缰绳,看着对他一句叮嘱都没有,只顾伸长脖子眺望谢云初马车的陆氏,最终还是开口:“你放心,父亲让魏管事将平日给六郎看诊的大夫请了来,一路随行照顾。我……也会看着她的!”
立在灯笼下的陆氏听到这话,一怔,也很给面子,难见的对谢二爷福了一礼:“多谢二爷!二爷也多加保重。”
谢家三房太太陈氏也泪眼滂沱上前,同谢二爷行礼:“我家五郎,也有劳二爷也多照顾些。”
谢氏一族的宗主谢老太爷要去汴京之事,昨日便惊动了谢氏三房。
三房听说父亲这次去汴京要带着谢云初,谢家三爷连夜将近年不准备参加科考的小儿子五郎谢云溪从书院唤了回来,替自家儿子收拾好行囊,送到了谢老太爷跟前,说六郎身子不好,五郎正好能跟着伺候祖父。
谢氏族中有两家同三房交好的也得了消息,在谢家三爷去接谢五郎的时候,顺道也将自己家的孩子接了回来,寅时就送来了谢府……
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自家的孙子跟着谢老太爷去汴京城见识见识。
谢老太爷如今看重谢云初,有意让谢云初和自己的堂兄,还有族中兄弟培养感情,就都带上了。
谢二爷同谢三太太颔首,提缰跟上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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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城古老而沉重的城门,在渐盛的晨光之中,缓缓打开。
四十多位骑着红鬃骏马的劲装护卫打头出城,身后紧跟着十三架用油布裹盖,载着谢老太爷和几位郎君行李的载货马车,马车上插着写了“谢”字的旗帜。
六驾榆木青围宽敞的精雕马车紧随其后,穿着竖褐身形魁梧的佩刀护卫,护在马车两侧疾步而行,马车檐角的铜灯上,亦是刻着一个“谢”字,青围马车之后,有六十多轻骑护卫殿后。
队伍浩浩荡荡从城门内出来。
天不亮就等待入城的百姓和商贩连忙避让两侧,见谢氏一族出行的场面,在城门外等待入城的外来商人,不禁感慨……陈郡谢氏一族虽然在朝堂之上没落,可家底子没有丢。
就这一百多匹身姿矫健的红鬃骏马,就绝非寻常富户能够养的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谢家是要去哪里。
一出城,路就没有城内平整了。
马车内,沉香木案上雕瑞兽的青铜傅山香炉,盖子跟着颠簸发出细微磕碰声。
倚在软枕上闭眼小憩的谢云初睁开眼,抬手将雕菱花的车窗推开,往外瞧了眼。
与他们车队逆向而行的,不是挑着扁担的贩夫走卒,就是押送货物等待入城的镖车或商队,偶有零星衣衫褴褛带着幼童讨饭的百姓。
她刚合了车窗,就见元宝兴奋地将另一侧车窗推开条小小的缝隙往外看:“这是我头一次出远门,也是六郎头一次出远门!就是五郎还有五郎那两个跟屁虫也跟着,路上指不定要欺负六郎!”
“不在一驾马车上,还好……”谢云初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元宝忙将车窗关上,给她倒了杯茶:“六郎眯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
从永嘉城出来,一路快马急行走了六日抵达杭州,改走水路。
谢氏不比寻常百姓,有自家的船坞,又有自家的水手拉纤,若是白日行船,夜里靠码头修整,约莫二十多天便能抵达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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