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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严低头瞧了眼谢太妃,却是缓缓的抬脚抽出了自己的袍角,一言未发,拉着璎珞大步离开了御书房,身后响起谢太妃呜呜咽咽的哭声。

两人走到谢太妃身边时,谢太妃却突然抬起身子拉住了秦严的袍子,道:“阿严,祖母错了,你能原谅祖母吗?”

显然太后也受够了,站起身来,率先往外走去,璎珞便也拉着秦严冲天玺帝见礼后,紧跟了上去。

从没见过谢太妃这样自私的人,没担当的人,她只会将错都往旁人的身上推,却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过错,这样懦弱又自私的人,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谢太妃的话令璎珞冷笑一声,再不愿多看她一眼。

谢太妃恐慌起来,她摇着头道:“他回来了,我松了口气,甚至庆幸过,感激过,可我到宫中看他,瞧见他那副样子,我……我回去后便日日噩梦不断,惊恐不安,后来便是他好了,回到了靖王府,也不和我亲近,每一次,看到他我便能想起我的过错,我便不舒服,渐渐的,愧疚也越来越少,反倒厌恶与日俱增。”

而谢太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痛苦和懊悔,她眼泪流了出来,喃喃的道:“我后悔过的,知道行错了事儿,我曾到大国寺为秦严超度了整整一个月,有一年时间,我日日为他烧钱烧衣祭拜,希望他能早日投胎,不要恨我。可没想到后来他竟活着被寻了回来……”

简直可笑!太可笑了!

可这种法子,在璎珞看来和滴血认亲是一样荒谬无根据的,没想到谢太妃就因这个认定了秦严是野种,就能忍心将他丢下了悬崖!

据说将血滴在血亲的骸骨上,若是血能很快的渗透进去,那便是亲生子嗣,若是血覆在骨头表面不往里渗透,便非亲生。

璎珞是知道骸骨滴血认亲一说的,古代人不知道什么dna,他们往往判断是否亲生就两种法子,一种是滴血认亲,另一种便是这骸骨滴血。

谢太妃却不以为然,满脸冷笑,骤然间又看向秦严,道:“只是我没想到,秦严出事儿后的第三年,宇哥的血也不小心滴在了那骸骨上,竟然也没往里渗,我才知道,这骸骨滴血的法子竟然也会出错。”

天玺帝闻言简直难以置信,他逼视着谢太妃,道:“老靖王若然当真是个宠妾灭妻的,当年便不会给你的长子求娶皇姐为妻,更不会撒手前,不给庶子妾室安排退路。”

谢太妃却好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哈哈笑了起来,她越笑越是得意,道:“你们不会知道,每日里我将那段腿骨拿出来,用刀刻画,用针刺扎,用脚踢踩,用火烧灼……是何等的快意!他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蠢笨不堪,难当靖王府主母吗?结果又如何?我生生比他多活了这二三十年,多享受了这二三十年的尊荣富贵,他宠爱的那些小贱人们,全部都被我收拾的苦不堪言,哦,对了,还有死鬼最疼爱的两个庶子,如今还不是被早早赶出了靖王府,哈哈!”

璎珞浑身一股恶寒,哆嗦了一下,简直觉得谢太妃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谢太妃竟然在老靖王死后,生生剜出其一段腿骨留在了身边?!

谢太妃说着冷笑起来,又道:“所以我要让他死了也尸骨两处,他不是最擅弓马吗?他不是武将出身吗?我便剜去他的腿骨,让他到了阴间也只能做个瘸子,让他在世投胎也不能做完人!”

谢太妃脸色有些狰狞起来,甚至带着些得意之色,道:“那个死鬼宠妾灭妻,使得我们母子受尽了妾室的摧残折辱,我本是该有三个嫡子的,可我的三儿却六个月小产了,那是个成型的男胎!你们不会知道,当我看到他小小的身子躺在一滩污血中,无声无息血肉模糊的样子,我的心里有多恨!我知道那是慕侧妃做的,可就因为没有证据,死鬼便袒护着那贱人,让我三儿活活送了命!我恨他!”

天玺帝听的一阵愕然,道:“秦严的血滴在老靖王的骸骨上不往里渗?老靖王在秦严出生前就已经下葬了啊!哪里来的骸骨!?”

谢太妃神情忽而有些诡异,像懊悔又像是痛苦,道:“秦严刚刚出生时,我也是很喜爱他的,他生的玉雪可爱,又是靖王府中头一个孙辈小子,我虽然不喜长公主,可对秦严却是疼爱非常,可有此无意间,却让我发现,秦严的血滴在老靖王的骸骨上,竟然不往里渗,就悬在骨头上,我便起了疑心,后来我又听我儿无意中提起过,长公主在嫁进王府前,心里就有人了,我便愈发觉得秦严不是我儿的血脉,喜爱慢慢变了味,我不能让一个野种占着我靖王府嫡长孙的位置,这才在灵山送葬时寻到机会动了手。”

“阿严是你嫡亲的孙儿,你何故要如此做!?”天玺帝沉声问道。

秦严神情却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感受到璎珞的小动作,他心头一暖,轻勾了下唇角。

璎珞悄然移了半步,借着宽大的广袖遮掩,紧紧握住了秦严的手。

璎珞真听到谢太妃承认,心里还是觉得狠狠紧了紧。她分明也瞧见旁边秦严的身影一僵,想必秦严即便平日再厌恶谢太妃,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祖母,被其谋害,他还是会难受伤心的。

谢太妃瘫坐在地上,这才天玺帝问起她当年是否是她指使郝嬷嬷引诱乳娘抱秦严夜半出去时,谢太妃很干脆的应了是。

谢太妃被带到了天玺帝的御书房中,得到消息,璎珞也搀扶了太后前往御书房,彼时秦严已经到了。

于是谢太妃终究不曾等到靖王回来便受不住宗人府的手段,她愿意招认了。

靖王妃既然要动谢太妃,提前又怎么会不把靖王给安置好,靖王却是一早便遇了好友,一起出京往西山狩猎去了。

太后叹息一声,冲天玺帝摆手。

靖王妃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谢太妃都被拉了出去,她才不住的磕头求情起来,天玺帝却起了身,道:“朕前头还有事,宗人府那边若是查出了事情来,朕自会给阿严一个交代,也好安皇姐在天之灵。母后也莫太过伤心,毕竟阿严如今好好的,还娶了妻,将来生子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谢太妃怎么敢认罪,认了罪,她就真完了,她还指望着靖王能够救她一救,抱着这一点希望,谢太妃只惨白着脸吆喝着冤枉。

陈厚实应命,手中拂尘甩了甩,立马便有两个太监上前,将谢太妃给搀起来便往外带。

天玺帝岂会被谢太妃几句话给吓唬住,作为帝王,他最恨旁人威胁他。莫说人证物证俱全,便是此事只有一证,天玺帝都不会轻轻放过,见谢太妃自讨苦吃,天玺帝当下不再多劝,道:“陈厚实,请谢太妃往宗人府!”

谢太妃浑身发抖,死咬着唇,半响才道:“皇上,老身贵为靖王府的太妃,我靖王府满门忠烈,皇上如今却因一个奴婢的胡言乱语便要对老身用刑,便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宗人府是专门管理皇家宗室事务的,进了里头,就和进了大理寺刑部一样,谁还管你是什么太妃,便是皇后太后,进去了,只怕也抖不起来了,用了刑,出来后皇帝也不会为你做主。

见她如是,天玺帝冷声道:“太妃若是拒不认罪,那便只能劳宗人府介入审问了。”

谢太妃气的推开靖王妃,又坚持道:“我没做过,是郝嬷嬷污蔑我!”

靖王妃面色大变,哭着道:“母妃,郝嬷嬷是您的陪嫁,是您的心腹,前些天,郝嬷嬷还看着媳妇跪了一夜,毫不容情,媳妇哪里有本事收买郝嬷嬷啊。母妃,世子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您快向太后,皇上坦白,兴许太后和皇上慈悲,会体谅母妃的。”

谢太妃说着竟是突然扯了靖王妃出来,面色狰狞地瞪视着靖王妃,道:“一定是你,是你收买了郝嬷嬷,让她污蔑的我!就因为我这些时日给你立规矩,对不对!”

谢太妃浑身发抖,只摇头,还是不认,道:“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日我是阿严出事儿后才得到消息的,至于那项圈也是郝嬷嬷拿来的,她说是在阿严床边发现的,让我留着做个念想,都是郝嬷嬷污蔑我,是她污蔑我的!一定是有人指使她的,对,是不是你?!”

太后盯视着谢太妃,声音平静中透着一股威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

可她查来查去却发现靖王在外头真没什么女人,都说隔代亲,太后记得秦严刚出生时,谢太妃还是很疼爱秦严的,虽然谢太妃不喜欢长公主这个媳妇,可对秦严这个嫡长孙却是看护的很好,故而不曾疑心谢太妃,可却怎么都没想到,动手的竟然会是她!

当年什么都查不到,可因为靖王和敏颖长公主的感情不好,太后便也曾怀疑到靖王身上过,心想着会不会是靖王在外头有了什么女人,怕秦严挡了后来人的路,这才处理掉秦严的。

陈厚实的话和那供词上所写一模一样,长公主已是听的浑身颤抖,太后相对来说要平静一些,可双拳却也紧紧握着,隐隐颤抖。

陈厚实却不顾谢太妃的反应,继续道:“乳娘没想到谢太妃是世子爷的亲生祖母,却会做出丧心病狂,谋害自己嫡亲孙儿的事儿,故此虽然觉得谢太妃这要求有些奇怪,可也只当真有这等习俗,便不疑有他,当夜在丫鬟们都睡熟后,抱着世子偷偷出去寻谢太妃。结果谢太妃将她带到山崖处时,郝嬷嬷亲自出手,将毫无防备的乳娘推了下去。其后,谢太妃将世子爷脖颈上的项圈取了下来,这才将世子爷亲手抛了下去,只是没想到世子爷福大命大,竟然存活了下来,还被狼群收养了。”

他说着就听谢太妃尖声道:“胡说八道!这都是胡说八道!”

陈厚实又道:“回郡主的话,当时为了不让乳娘告诉旁人此事,谢太妃还让郝嬷嬷骗乳娘,说是她的家乡民间有一种说法,生母入葬的头一日,午时正将亲生孩子带到墓前祭拜,便能令孩子一生一世都受到母亲在天之灵的庇护,只是万万不能惊动很多人,不然会惊了亡魂,便不能灵验。”

“那乳娘是姨母亲自挑选的,怎会如此听谢太妃的话,便不曾生疑?”乔丹华禁不住惊异出声。

陈厚实回来时,手中拿着郝嬷嬷的招供书,他将招供书奉给了天玺帝,道:“郝嬷嬷已然招供,当日在灵山,是谢太妃让她前去给世子爷的乳娘传话,令乳娘亥时将孩子带过去,不要惊动旁人。”

像郝嬷嬷这等,到了陈厚实手中,求死不能,都不需要太过高超的手段,郝嬷嬷就老实招供了。

郝嬷嬷被带了下去,宫中的刑罚多的是让人受不住的残忍手段,莫说是一介妇孺,便是心性坚毅的暗卫之流,也多有抵不住刑罚,乖乖招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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