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神助攻大少爷
几个婆子将姐弟二人捆绑了带到了一处荒僻的院子,推开一处屋子见二人推了进去。
这屋子大抵是平日关押犯错的奴婢的地方,里面很是脏乱,还有一股子馊臭之味,墙壁上斑斑驳驳,有许多暗红色的血迹,即便是大白天的,也瞧着很是阴森恐怖。
璎珞姐弟被丢到了角落的一堆乱草垫子上,那领头的婆子哼了一声,旁边最瘦的那婆子便道:“吴姐姐,你看五姑娘和五少爷还能被三老爷护着吗?这五姑娘倒真是个得宠的,瞧瞧这穿金戴银的,我瞅着比四姑娘也不差什么呢。”
这婆子一言,众婆子都看向了领头的吴婆子,吴婆子目光也在璎珞头上身上扫视了一圈,却是蓦然一笑,道:“三夫人都快没了,三老爷想保他们,也要看看侯爷和老夫人愿不愿意。”
说完间她便上前两步,抬手便要去扯璎珞头上插着的那根最亮眼的赤金梳背,不想璎珞却猛然回头,一双清冽的眼眸并不见多毒辣狠厉,可只轻飘飘盯视在了婆子身上,不知为何吴婆子却被骇了一跳,只觉骨头发冷,顿时僵住了。
见吴婆子僵住,后头跟上的几个婆子都停住了脚步,因吴婆子挡住了角落的璎珞,她们倒是什么都没看见,便连声问着怎么了。
吴婆子这才回过神来,只觉自己在宅门里头混了一辈子,如今却被个黄毛丫头的眼神吓唬到,实在是说不过去,一时洒然,再度抬手便去抓那梳背。
这次璎珞倒没再看她,只不知道她怎么动了下身子,吴婆子这一抓非但没将梳背给抓下来,反倒是将堵住璎珞嘴巴的汗巾子给扯掉了。
吴婆子顿时便愣住了,而璎珞嘴巴得了自由,却是淡笑着扫了那吴婆子一眼,道:“几位妈妈确定要这么对待我们姐弟?呵,我们姐弟便是再落魄如今也还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如今闹出了丑闻,侯府只怕要好好整顿下家风,这时候几位妈妈去撞枪口,是胆子太肥,贪心太过呢,还是真就不怕死?”
璎珞的话清凌凌的吐出,顿时那吴婆子的脸色就变了,眯着眼收回了手。确实,就算明日五姑娘和五少爷就要被赶出去,今天他们也还是府上的正经主子。
如今府上出了事儿,整顿家风在所难免,这时候宁肯少贪些钱财,可千万莫将命搭进去。
璎珞见吴婆子退后,显然已被自己吓唬住,便笑着道:“不过我今儿为了老夫人寿宴,戴的首饰也多了些,如是几位妈妈能将我们姐弟身上的绳子解开,倒是可以打赏妈妈们两根簪子,少了两根簪子也不打眼,不会有人发现的。”
吴婆子却笑了起来,道:“既是如此,老奴自行取两根便好,这会子老奴可不敢要五姑娘的赏赐,不然若是被怀疑和五姑娘有什么牵连,那岂不要惹怒了二少爷。”
璎珞也笑,道:“妈妈今日敢硬抢,来日在族老们面前我便敢将妈妈的所作所为说出去,左右都不得好了,怎么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不是。”
吴妈妈顿时笑容便僵了,璎珞这才又舒缓一笑,道:“只是要妈妈给我们姐弟松绑而已,方才侯爷吩咐将我们带下来,却也没说要绑着我们啊。我也瞧过了,这屋子似是专门关押犯错奴婢的地方,外头窗户上都订着封条呢,妈妈们看守着唯一的门,难道还怕我们姐弟跑了不成?”
闻言,旁边的那个瘦高婆子便冲吴妈妈道:“老姐姐,侯爷确实没说要捆着五姑娘和五少爷。”
吴妈妈这才摆了摆手,两个婆子上前立刻被璎珞二人松了绑,璎珞也干脆,从头上拔了两支赤金分量足的首饰递给了吴妈妈。她倒没再趁机要水和吃食,到了这会子,便有人端来水和吃食,她也不放心用的。
待几个婆子心满意足的离开,锁上了门,璎珞才瞧向已经站起身来的苏景华,关切道:“没事儿吧?”
苏景华摇头,只道:“姐姐,他们好毒的计策,从今儿起这苏家就和我再没半点关系了,是他们根本容不得咱们姐弟!不是咱们姐弟贪慕荣华富贵,忘恩负义。”
璎珞只上前安抚地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别难受了,先坐下吧,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呢,莫说话了,节省点体力吧。”
那边,荣安堂中,待众人都离开了大堂后,苏景飞却是直接进了荣安堂旁边的暖阁。里头生了炭火,暖暖的,宋氏此刻便躺在靠窗户的暖炕上,身上盖着绵软的水红色锦缎被子。
尽管用了汤药排毒,可宋氏的脸色还是瞧着有些不正常发青黑,她这半年来苍老的厉害,尤其是到了京城后。本以为靠着娘家,靠着和马氏的关系,她还能够被放回来,重新做回三夫人,谁知道马氏也和她的好儿子苏定文一样寡情薄义,竟然放弃了她。
其后宋氏在荒院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却连连见证了几个儿女的落败悲惨,宋氏更是像被恶鬼抽干了精髓一样,一日日的衰败苍老。
她此刻瞧着竟是比马氏还要苍老几分一般,青黑的干瘦脸孔映衬着鲜艳的水红色锦被愈发显得可怕狰狞,以至于苏景飞脚步顿了下才移了过去。
宋氏听到动静倒是睁开了眼眸,瞧见苏景飞一双眼睛似都被点亮了一般,挪动了下身子,撑起来,急急问道:“怎么样?”
宋氏原本并不将璎珞姐弟放在眼中,过去的十多年这对姐弟被她压制的死死的,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可就是这大半年的时间,璎珞姐弟却俨然成为了宋氏的噩梦,成了她的执念,不将二人弄的生不如死,宋氏连死都会不瞑目。
苏景飞唇角挑起了笑容来,道:“有大伯母和母亲精心布局,还怕网不住两只小臭虫?母亲放心,现如今那对卑贱的姐弟已经被关押在了柴房中。族人们都一力通过要将他们赶出宗族,只是父亲显然还想保着那对庶孽,还没有同意此事,不过父亲一个人哪里能抗衡的了整个家族,为了一对庶出子女而得罪宗族,这样的蠢事父亲也不会做的。且方才祖父就因生气亲自鞭打了父亲二十几鞭,相信父亲是会反省悔悟的。更何况,大哥还来了信,说是今日一定会回来给祖母拜寿,大哥如今还没能到府,多半是因为什么事情给绊住了,等大哥回来,咱们又能多些助力。”
宋氏闻言整个人都松乏了起来,只道:“但愿这次能够一举将这一对贱人打进泥地!”
苏景飞便附和道:“母亲且放心吧,他们害了大姐姐和两个妹妹,等他们离了侯府才是生不如死的开始!”
这日宋氏的大儿子苏景涵果然从外头游历回来了,苏景涵是马氏和定安侯的长孙,又是三房嫡出,且不像苏景飞一样体弱多病,他从小便表现的聪颖懂事,上进不凡,不光是马氏对这个孙子喜爱的很,便定安侯也对苏景涵多了几分比对其他孙子的亲近和厚望。
苏景涵出去游历因为跑的远,先时并没收到宋氏的家书,他原本就是打算马氏过大寿要回来贺寿的,故此待这两个月折返回京,才陆陆续续收到了宋氏和苏景飞送去的家书。知道了最近大半年家中的巨变,不想苏景涵快马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家里竟然又闹出了丑闻来。
苏景涵看到书信时,其实是挺愤怒的,可他并不是愤怒于璎珞姐弟的各种动作阴谋,而是愤怒于母亲妹妹们的糊涂愚蠢,他印象中母亲是个知大体懂进退端方又不乏手段的贵夫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的母亲怎么会因一对无关重要的庶出子女大失方寸,屡屡犯下大错不说,使了手段竟然还没能成功,反落得两个妹妹被搭了进去,自己还被幽禁的下场。
这简直不是糊涂,而是愚蠢,太是愚蠢了!
苏景涵匆匆赶回来先去福禄院中拜见了老夫人和定安侯,送上了寿礼,又陪着两个老人大致说了下这尽两年来在外头的经历,定安侯才道:“你虽然是刚回来想必也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你父亲被祖父鞭打如今还躺在床上,你母亲也还未曾脱离危险,祖父和祖母便不留你多说了,你先去看看他们吧。”
苏景涵这才起身躬身告退,出了福禄院,他却并未先去探望苏定文,反而问了宋氏的住处,迈步往中翠院去。
宋氏如今已经从荣安堂旁边的暖阁被移进了中翠院中安置,这中萃院正是以前三房外放前宋氏在侯府的住处,如今她总算又住了进来,再也不必回到那阴暗潮湿冰冷的荒院了。
听到丫鬟禀报大少爷回来了,躺在床上的宋氏精神一震,忙扶着高妈妈的手坐起身来,苏景涵进了屋,眼见宋氏的模样,当下心中一恸,眼眶便红了,心里多少愤怒在看到这样的宋氏后也都气不起来了。
他上前跪下磕头后,这才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苏景涵虽然没一直长在宋氏的身边,可当初宋氏跟着苏定文离京时,苏景涵已经有五六岁,对母亲还是很有感情的,苏景涵又是长子,宋氏对他自然比对旁的儿女更加在意看重,即便没在京城,每年苏景涵的衣物等宋氏也都亲自打理,每一季都派专人送往京城。
苏景涵每两年也会被送到父母身边团聚,直到后来进学后才不再过去小住。
这个大儿子一直都是宋氏的依靠,此刻见到了苏景涵,宋氏的眼泪便汹涌而下,自然而然地向苏景涵倾诉着这半年来的各种遭遇。
苏景涵在书信上虽然知道事情的结果,可一些细枝末节却都不清楚,此刻便也认真听着宋氏的话,待宋氏通过倾诉发泄的差不多了,苏景涵才亲自伺候着宋氏用温帕子抹了把脸,道:“母亲,并非父亲执意要宠庶灭嫡,而是母亲的所作所为将父亲越推越远,父亲若然真是宠庶灭嫡之人,前头十多年又怎么会由着五妹妹和五弟弟在母亲的掌心里讨生活。那么多年父亲都对他们不闻不问,又怎么可能是还眷恋着那个早死的外室?母亲明明知道父亲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前程,母亲却偏不停的做出妨碍父亲前程的事来,这又岂能不将父亲越推越远?”
见宋氏浑身一震,苏景涵叹了一声,又道:“母亲既然都能容得下刘姨娘和姜姨娘出的庶女,为什么偏就容不下五妹妹姐弟呢?他们甚至连生母都没了,对母亲更加没有威胁才对。五妹妹不过一个庶女,也到了及笄之年,左右不过一副嫁妆便送出门了,于母亲和妹妹们有什么关碍?五弟弟虽然是父亲唯一的庶子,可早年母亲做的便极好,已经让父亲疑了五弟弟的身世,对他断了父子情,对我们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威胁,他们就是泥地里的两块臭石头,母亲您却非要拿了最精美的瓷器去碰撞,如今反倒将两位妹妹都折了进去,连母亲和大姐姐也过的不尽人意,母亲觉得值当吗?”
见宋氏怔怔的出神,苏景涵便又叹了一声,道:“就像今日,母亲和大伯母是联手给了五妹妹姐弟一记痛击,可父亲这次升官却一定是无望了,说不定会连官职都保不住,若是父亲被罢了官,受到影响最大的不是五妹妹和五弟弟,而是孩儿和二弟,我们兄弟才是父亲的嫡子,父亲在官场的人脉和权势我们兄弟都是最先得益的啊。”
宋氏不觉扑到软枕上痛哭了起来,其实她细想又怎么会不明白苏景涵说的这些道理,她心底又何尝不知道苏定文不可能还爱着璎珞姐弟的生母,她也实在犯不着因为嫉妒便对璎珞姐弟赶尽杀绝,可是她早便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以至于仇恨越结越深,她也越陷越深,越来越不可自拔。
苏景涵拍抚着宋氏的背脊,安慰着悔恨交加的母亲,半响宋氏才平复了下来,道:“涵哥儿,是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妹,都是母亲的错,这才害了你两个妹妹,还害的你也要受世人非议指点,可如今该如何是好?”
苏景涵却安抚地拍了拍宋氏的手,道:“母亲好好休息吧,如今左右已经闹出了丑事来,便只能一走到底了,若然不将五弟姐弟二人撵出侯府,侯府和父亲的名声只会更坏,更何况,不管怎样,他们总归是害了我两个同胞妹妹,我这做兄长的也容不得他们。只是,这次的事情后,母亲要答应我,再不可如此冲动行事了。”
宋氏连连点头,苏景涵给宋氏掖了掖被子这才站起身来,道:“母亲身体里的毒还没完全排除,且好好安歇,孩儿去看看父亲。”
苏景涵到了外院却并没能见到苏定文,而被小厮告知,苏定文自荣安堂被抬回来后只在背上洒了药,勉强包扎了就让人套了马车出府去了。
至于苏定文去了哪里,却是一问三不知。
苏景涵想着苏定文大概是怕明日早朝被弹劾的体无全肤,这会子便出门跑关系去了,想了想便也吩咐了小厮准备马,他也出府往其老师的府邸奔去。
苏景涵猜的并不错,苏定文耐着疼痛出门确实为了走关系,他如今能想到的,可以压下这次事端保住他的,除了靖王世子秦严再没他人了。
故此马车一路直奔靖王府,苏定文知道秦严一直住在原公主府中,故此并未前往靖王府拜见,而是直接到了公主府外,拖着还没结痂的伤体挪到公主府门外,小厮拍了半响的门,才有个人开了门。
那开门的也不是门房小厮的打扮,反倒是个长身玉立,挺拔健伟,穿侍卫箭袖服的青年。倒将小厮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苏定文知道秦严脾气古怪,见此也不觉古怪,只瞪了小厮一眼,这才面带讨好的笑容,行了礼,道:“在下是定安侯府的苏三老爷,有事儿想要拜见下秦将军,不知将军现在可在府中,这位军爷可否帮忙通报一二?”
说着亲自送上了一个荷包往那门里的侍卫手中塞,那人却瞥了苏定文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只淡淡道:“等着。”
言罢,当着苏定文的面砰的一下便又将门关上了。苏定文虽有气,却也发不出脾气,只扶着小厮的手摇摇欲坠的站在门前等。
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门便又打开了,开门的还是那个青年,苏定文长松一口气,提步就要往里进,却不想那青年将手臂一抬,道:“苏三老爷请回吧,我们将军有公务在身,不见外客!”
苏定文简直以为听错了,明明那日秦严在昌平侯府塞进自己女儿一个玉佩,明明秦严还让身边的护卫向自己表明了看上璎珞的心思,既如此,秦严怎么会不见他呢。
苏定文不甘心地道:“这位军爷,你是不是没说清楚,世子爷怎么可能不见我,我是……”
他话都没说完,那青年却置若罔闻,看都没多看苏定文一眼砰地一声又将门给甩上了,因苏定文凑的近,险些没碰一鼻子灰。
苏定文话语噎住,望着紧闭的府门,满心的不解和愤怒,绝望和茫然。苏定文又指使着小厮敲了几回门,里头连个响应都没有,苏定文只得又趴回了马车,却未曾离开,只停在公主府门外等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尽两个时辰,天色都黑了,终于让他等到了出府的秦严,苏定文忙忙吩咐小厮将他扶下了马车,冷汗津津地在秦严上马离开前,拦在了马前,道:“秦将军请慢,下官定安侯府苏五姑娘的父亲苏定文,曾经和秦将军在穗州知府任上见过一面,不知将军可还记得下官?”
苏定文养尊处优,细皮嫩肉,何曾受过伤?今日被定安侯抽了二十来鞭,几番晕厥,此刻若非惦记着官途早便不省人事了,忍着痛说完这一句,他便气喘吁吁,站立不稳,一时难以成言。
好在秦严竟没打马离开反而瞧向了他,苏定文顿时便似感到了希望,跟打了鸡血一眼有了气力,道:“下官来是有件事要告诉秦将军,下官那庶女,就是五丫头,今日在府中出了事儿,使得族人都坚持要将他们姐弟自宗谱除名,下官虽然有心保护爱女,可凭借一己之力实在难以和整个宗族抗衡,为此下官还挨了家法……”
求秦严办事,自然不能上来便说事儿,苏定文试图用璎珞做切入口,先表现出爱女心切的慈父形象,再想法子说服秦严帮助他摆平那些御史言官,且秦严深受皇宠,皇上对他们这种小官来说难得一见,对秦严却是家常便饭,只要秦严能在皇帝那里为他辩解,让皇帝对他苏定文有个好印象,不相信御史言官的话,他便还有未来。
他不过是一介小官,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皇上愿意放他一马,那些言官也没必要抓着他苏定文不放。
苏定文打算的好,可不想他话都没说完,秦严却蓦然没了耐性,打断他的话,道:“爷知道你。你那庶女说了,若爷不能迎娶她做正妃,便让爷离她远远的,呵,你且让她慢慢等着吧。至于她的事儿,你没必要说给爷听,爷也不想听你说。”
秦严说完,不再看僵了神情的苏定文,一甩马缰便马蹄如雷远去了。
秦严的话其实也没骗苏定文,句句都是实话,可听在苏定文耳中却是另一回事。
璎珞说要做正妃,还说若然不能便让秦严离远点,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嘛,显然是璎珞这样没分寸,不知高低,结果惹怒了秦严,秦严已经厌了璎珞。
怪不得他敲不开公主府的门,怪不得秦严根本就不愿见自己,原来是自己太可笑,人家秦严都厌了苏璎珞,他却还打着将苏璎珞送进靖王府换的靖王世子帮忙。
苏定文气的喘息如牛,心道,庶女就是庶女,平日瞧着是个有能耐聪明的,关键时候不知高低贵贱,恃宠而骄,糊涂愚蠢,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定文绝望之下不断腹诽,满心绝望焦躁地回了侯府。刚安置躺会床上抹了药,小厮便进来禀,说是大少爷前来探望他。
苏定文这才知道大儿子已经回来了,对于寄予厚望又早早考上秀才的大儿子,苏定文还是喜欢的,忙令小厮将苏景涵请了进来。
父子二人见了面,见过礼,苏定文身上带着伤,这般模样在苏景涵面前难免便有些尴尬丢面子,苏景涵却未表现出任何不妥来,也不着急说府中的糟心事,态度恭敬而不失亲近,像是没发现苏定文的窘迫般,只和苏定文说着在外的一些事情,不时请教些问题。
苏定文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父子二人说了片刻话,苏景涵才道:“父亲,方才儿子已经去看过母亲,母亲的脸色瞧着好了一些,想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父亲不必担忧。”
苏定文脸上便又有了几分僵硬,咳了一声,才道:“你这两年不在家中,可能不大清楚家里的事情,你母亲……有些事情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和你说,你要相信父亲和你母亲少年结发,又是青梅竹马,若然不是有因父亲万不会委屈你母亲半点,实在是你母亲太过偏激。”
苏景涵却点头,很是理解地道:“父亲不必多言,孩儿都明白。方才孩儿已经去找过先生,说了今日府中之事儿,先生虽然早已致仕,但在清流中还算有些影响力和人脉,先生怜惜儿子的才华,说会尽力帮忙平息父亲可能会被弹劾一事。”
苏景涵的先生青溪先生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乃是先帝元年的状元郎,先帝时曾经做过国子监祭酒,后来因为母守孝回乡三年,随后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索性便没在归朝,因他才华出众,又不贪慕权贵,行事颇有文人的洒脱狂放之态,故此在朝廷清流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后来这位青溪先生又收了几个学生,竟然教出来了两位探花郎,名声便也扶摇直上,他愿意为苏定文走动一二,总归是好的,让苏定文又看见了希望,瞧着苏景涵的目光更是慈爱的能滴出水来,连声道:“好,好,涵哥儿这些年当真是长大了,如今都能够为父亲分忧解难了。”
苏景涵腼腆笑着,却道:“只是此事光靠先生周全却是不够,还需父亲配合方好。”
苏定文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却不知需要为父做些什么。”
苏景涵便道:“父亲心里都明白,哪里需要儿子来说,这都是父亲要考校孩儿呢。这首先,父亲也要在同年旧识间活动一二,疏通关系。哪怕是不能劝说他们为父亲说话,也且莫让这些人跟着指摘父亲。其二,我听说如今三房的大小事都是姜姨娘管着,大伯母帮衬着,若此事被外人得知,岂不是让父亲百口莫辩。父亲当先应在府中恢复了母亲掌家的权利,让外人知道父亲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才好。这最重要的便是处置五妹妹和五弟弟的事儿了,按说我这做大哥的该护着下头弟弟妹妹才对,可如今事情闹成这般,却已容不得父亲再顾念父子情,和父亲的仕途,我苏氏一族的兴盛来比,莫说是五弟弟五妹妹可以牺牲,便是需要时儿子也可以牺牲。所以儿子劝父亲听从族老之命,重惩了五弟弟和五妹妹,然后再上自辩折子,只要父亲处置了五弟弟和五妹妹,便算不上宠庶灭嫡,父亲只不过是公务太忙,疏忽了对庶出子女的教养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私德有亏的大事儿。另外,若然连母亲的娘家都不认为父亲宠妾灭妻,宠庶灭嫡,那么言官再弹劾,皇上圣明也不会听信的。再有先生疏通,到时候有几位清贵朝臣为父亲说话,这事儿便也过去了。”
苏定文闻言连连点头,看着苏景涵是怎样都满意,又知璎珞已经惹得靖王世子厌恶,想到璎珞虽然容貌不错,可到底已经退过亲,如今攀不上靖王世子,来日想来也再说不上什么好人家,更何况如今他的仕途又到了关键时刻,也容不得再犹豫,苏定文便做出了决断,道:“如此,涵哥儿这便帮为父通知族老们,明日便开祠堂将那对孽障逐出宗族!至于你外祖母和舅父哪里?你看为父如今伤重在身,只怕是想去请罪也有心无力啊……”
苏景涵便起身道:“父亲不方便做的事情,自然该儿子代之,父亲放心养身子,孩儿这便连夜到定远伯府去拜见舅父和外祖母,一定会说服他们为父亲说话的。”
苏定文顿时欣慰的笑了起来,道:“好,好。”
苏景涵连夜通知族老们明日开祠堂的事情,没半个时辰便传到了苏瑛莺的晚风院中。
彼时苏瑛莺正躺在美人榻上由着冬青按摩肩背,今日老夫人寿辰要比平日要劳累些,苏瑛莺觉得自己身子都有些僵硬。
听到禀报,苏瑛莺也顾不上按摩了,一咕噜地便坐起身来,面上满是笑意。
冬青也凑趣地福了福身,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大仇得报了!大少爷这会子通知族老们明日开祠堂,一定是三老爷同意将那对贱人姐弟赶出侯府了!”
苏瑛莺自然也想到此点了,欢喜地看向冬青,赞许道:“这回多亏了你这丫鬟心思灵敏,想出计策来,这才让本姑娘如愿以偿,这根簪子赏你了,以后好好听差,本姑娘不会亏待了你的。”
苏瑛莺说着从头上拨了一根赤金镶嵌红蓝宝石的亮金发簪丢给了冬青,冬青满脸喜意的接了,又说了几句奉承讨喜话,为苏瑛莺套上了绣鞋。
见苏瑛莺下了美人榻竟是自己去取挂着的斗篷,不觉快步跟上,道:“这么晚了姑娘是要去哪儿?此刻外头凉寒,姑娘的身子骨柔弱,莫再着了寒气。”
苏瑛莺却不闻,只摆手欢笑道:“说起来今儿可是五妹妹在侯府的最后一日了,到底是姐妹一场,明日她就要离开了,我这做姐姐的总不能太凉薄,总要去看看她送送她的。”
冬青闻言恍若过来,忙笑着道:“姑娘说的对,是要去看看的,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安排下。”
苏瑛莺见她这样的知情识趣,愈发满意,点头应了,满脸志得意满地在屋中转着圈儿,裙摆都飞扬了起来。
夜色降临,侯府因今日闹出的丑事,好似比整个京城都更早地进入了寒冷漆黑的冬夜,四处没半点动静,下人们都龟缩着大气不敢出,整个侯府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侯府东南的偏僻柴房,璎珞和苏景华自上午时被丢进来到现在已在里头关了五六个时辰,其间自然不会有人给两人送水送吃食,两人已经饿了差不多一日。
不过好在璎珞之前令婆子松开了捆绑,不然这会子就算不饿死,身子也要冻僵冻坏。
入了夜,这柴房更加阴冷起来,璎珞和苏景华正窝在一起互相取暖,外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有脚步声靠近,从门缝中依稀可以看到灯笼的光芒。
有人来了呢,璎珞姐弟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分开了些。
果然很快房门便被推开了,有人挑着灯笼走了进来,璎珞有些不适应突来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再瞧去,才见那挑灯笼进来的是苏瑛莺身边的丫鬟冬青。
冬青进了屋,看都没看璎珞姐弟一眼便满脸嫌弃的挥了挥手,侧开身子,道:“姑娘还是别进来了吧,这里哪是人呆了地儿,姑娘多金贵的人,没得被这股子污浊气儿给熏坏了。”
苏瑛莺显然很满意冬青的表现,一面脚步优雅的提着裙摆进了屋,一面道:“瞧你说的,这里不是人呆的,难道是畜生呆的不成?”
说话间她进了屋,一副无处落脚的模样,站在那里跳着脚,目光落在坐在角落里的璎珞姐弟身上,脸上得意遮都遮挡不住。
璎珞却瞥了眼她,淡淡转开了视线,实在不忍心看她那副落井下石,小人得志的嘴脸。
见璎珞便这般境地了竟还敢无视自己,似乎只一个眼神便能压过她的所有气焰,苏瑛莺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挂不住了,也再难装下去,忍不住撕破脸冷声道:“苏璎珞,你这会麻溜地滚过来给我磕两个头,说不定我明日还能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帮你求下情,你大概不知道吧,大堂哥回来了,已经说服三叔父将你们姐弟赶出苏家,明日便会请族老们过府开祠堂!”
璎珞这才转眸瞧向苏瑛莺,道:“谢谢四姐姐特意跑过来禀报消息,不过三姐姐这里好像不大够用。”
璎珞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一脸惋惜的冲苏瑛莺又道:“苏瑛莺,你得有多蠢,才会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真以为求了你便会为我们姐弟求情?就你那脑子,还是别想着来忽悠人了吧。”
苏瑛莺气的脸颊涨红,正准备想措辞还击,璎珞却又冷笑了一声,道:“苏瑛莺,你若是敢让你的丫鬟上来痛揍我们一顿,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惜这会子你不敢节外生枝,那你这会子来除了能占占嘴上便宜还能做什么?哦,不对,瞧这样子,你连嘴上便宜可能都占不到。如此,我奉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去的好,要知道真正高贵的人是不屑自降身份跑到这等地方就为显摆一下的。你装高贵,起码也装的专业一点好吗?我不求你能灵魂也高贵起来,但至少别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丑恶嘴脸摆出来恶心人行吗?”
苏瑛莺脸色顿时紫涨了起来,因为她发现璎珞的话不知为何竟然直刺她的内心,撕开了最真实的一面。
她前世时出身便不好,后来也没能好好上学,早早便在城市里混,干的都不是什么高端的工作,就靠着一张脸还算混的不错,也勾搭上了几个有钱人。
前世她高贵不起来,今生她投胎投的好啊,她出身高贵了,她努力做好侯府的嫡长女,一开始她确实做的挺好的,甚至连老夫人都觉得她比本主在时候灵动出色了,她以为她终于也成了人上人,就像前世那些看不起她的贵族子弟一样,可如今她才发现,她依旧高贵不起来!
这让苏瑛莺觉得难堪,她脸色狰狞着,当真想上去在苏璎珞的脸上狠狠抓上几下,让人将眼前这个可恶的人打成一条死狗,可她发现正如璎珞所言,她根本不敢。
这会子她真这样做了,苏璎珞姐弟被赶出去的事儿可能就会出现什么变故,而且如今苏璎珞姐弟光脚不怕穿鞋的,若是在族老们面前攀咬她,她的名声岂不是又要糟糕几分?
苏瑛莺觉得今日自己委实不该来这一趟,简直就是自找羞辱,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忍,再忍忍,过了明天,想对苏璎珞怎么样便能怎样,这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几乎是嘶哑出声,道:“苏璎珞,我看你明日还能不能这样伶牙俐齿!”
言罢,转身便走,竟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璎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冲一脸崇拜瞧过来的苏景华拍了一巴掌,道:“臭小子,看女人吵架很有意思吗?”
苏景华却嘿嘿一笑,冲璎珞竖了竖大拇指道:“姐姐真厉害,那女人脸都绿了,哈哈,前一刻还志得意满,下一瞬便落荒而逃,简直比跳梁小丑还有趣。”
璎珞却只摇头一笑,却与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似有丫鬟扯着嗓子的叫嚷声,璎珞仔细倾听,隐约却听到是冬青的声音,好像在叫四姑娘落水了。
璎珞诧了一下,她还记得被带来这里时路过了一处小花园,里头有一片荷塘,湖水没结冰,清洌洌似极深的样子,难道苏瑛莺不小心掉进了那小荷塘?
她又仔细听了两遍,待听的确实,不觉抿唇一笑,道:“不能吧,我就说了她几句,她便看不开跳水自杀了?”
苏景华却嗤笑一声,道:“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上蹿下跳,这不自有老天来收。”
璎珞闻言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道:“老天?算了吧,指望老天还不如指望自己呢,若姐姐没猜错,今夜咱们姐弟不用在这里过夜了呢。”
苏瑛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落水?这会子他们姐弟都被关押了起来,妙哥等人一定也都被关押了,这会子侯府中不会有人这样帮他们。
且这等行事的手段,实在太有某人的风格了,璎珞想大抵是秦严到了。
说起来苏瑛莺也是倒霉,怎么跑来显摆一下都能碰上秦严这煞星呢,这冬日的夜里湖水可冷的很,又黑漆漆的,这里还偏僻,但愿苏瑛莺别直接溺死在水里了。
苏瑛莺出去,柴房的门便又被锁了起来,这会子外头看守的婆子都被惊动,杂乱的脚步声跑远,很快外头便没了人,璎珞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进来,一时倒有些奇怪。
又过了大抵有两盏茶的时间,看门的婆子们才回来了,远处的嘈杂叫声喊声也慢慢平息了下来,璎珞想苏瑛莺大抵是被救起来了,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安静下来。
果然隐约就听到外头婆子的说话声。
“阿弥陀佛,好在四姑娘没出事儿,不然说不得咱们也要跟着倒霉。”
“谁说不是,四姑娘可是大夫人的心尖尖,她总归是来咱们这里才落的水,谁知道大夫人会不会迁怒。”
“真是见鬼,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幸亏四姑娘自己会凫水,不然当真不敢想,不过这四姑娘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凫水呢,真真是奇怪了。”
屋子中璎珞听到苏瑛莺是自己会凫水游了上来,不觉诧异地挑了挑眉,心中说不出的古怪,可一时却又闹不清这古怪是从哪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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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怎么就写不到离府了,不过如今大局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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