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去玉清院里替柳青芜取来了红线,柳青芜手里是一个编好的络子,接过翠玲手中的红线,穿针后从络子看不见的地方把结缝了起来。
年纪小力道轻,手法生疏,难免缝的时候会岔了针,柳青芜将针头抵在小桌子上才穿了过去,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抬头看着翠玲笑道,“这样如何?”
用红色的绳结打成的络子,小巧精细,寓意吉祥,底下的苏子还是翠玲她们帮忙做的,如今接起来放在盒子中,十分的漂亮。
“我在小姐这年岁的时候针都拿不好。”翠玲夸道,“老夫人昨个都说您打的好看呢。”
说着,张妈妈走进来了,翠玲去厨房里端汤,屋子里剩下张妈妈和柳青芜两个人,前者似有话,后者收着余下的线想着要给弟弟的玉佩打个络子。
过了一会儿,张妈妈替她把坐榻上的针线篓收起来,神□□言又止,柳青芜先开了口,“奶娘,往后关于爹和娘的事,您可别在思煜面前提起来,尤其是那天那样的话。”
张妈妈那要说出口的话又给塞了回去,张大了眼看着她,似乎是没有料到她的口气会这么强硬,“小姐,我可不是那意思。”
“我只知道奶娘是为了我们好,但你也看到了,爹并不在意我和弟弟。”柳青芜为什么会看的这么明白,她三岁到四岁的记忆里,除了爹和娘的吵架外,就是娘在病床上暗自垂泪,又要对她和弟弟强颜欢笑的画面,那一整年里记忆里,父亲不再对她和弟弟好,有时还会厌恶他们。
她甚至记得他们吵架的内容,关于许家小姐,书信往来,还有钟情谁,尽管她懵懵懂懂的不明白那些内容中所含的意思,但她却清楚的感受到了娘的不开心,像是被人背叛。
她怎么会没尝试去亲近呢,娘去世的的那半年里,她带着弟弟一直想亲近他,可娘才去世半年,他再娶了,从此对她和弟弟不闻不问,这样的父亲,她要如何敬重。
张妈妈动了动嘴,神情闪了闪,“老爷怎么会不在意您和少爷,您和少爷可是嫡长的子女,这谁能不认。”
柳青芜挑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嗯,我和弟弟是父亲的嫡长子女,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张妈妈有些诧异,这些话,姑娘从前可不会说...
转眼十月底,柳国公府有喜事,国公府二房次子弥月酒,又添一子的二老爷高兴,大摆了一场,这弥月宴的排场,堪比当时嫡长子出生时。
客人邀请的也很多,柳家在仪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十月二十七这日一早,柳府早早的开了大门迎客。
罄竹院内,换过一身喜色红袄子的霖哥儿被许氏抱在怀里,脖子上已经挂了好几个红包,一旁是许老夫人和许家二嫂。
结了国公府这一门亲,许家可得力不少,尽管是继室,也没差几年,眼见着女儿一举得男稳固了位子,又得女婿心的,许老夫人当初那点不悦早就消散了。
看着外孙肉嘟嘟讨喜的模样,屋子里没别人,许老夫人这就问起了前边儿两个孩子养到沉香院的事,外头多少也有些话传出去的。
许氏笑意淡了一些,拉了拉儿子的小手,“嗯,是啊,搬过去有快半月了。”
“你当初就没拦着。”
“那边要做主的事,等我知道,相公那儿都答应了,这三房都是等要搬过去了才知道的,老夫人瞒的好,哪里拦得住。”许氏也知道沉香院的那位不大喜欢自己,不过做女人的,抓牢了丈夫的心,面上做齐全了,谁能挑拣她的不是。
“糊涂,你说你能拦着你相公不去玉清院,你还能拦着他不去沉香院,那可是他亲娘。”许老夫人看她这胜券在握的模样,轻指了一下她的头。
许氏一想就通了,这脸色也沉了几分,她想方设法让柳尚义忽略那两个孩子,如今搬去了沉香院,柳尚义时时要去请安,不就常见面了,可当时她就没往这层面上想。
怀里的霖哥儿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平静,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许氏把孩子交给奶娘,看着许老夫人,“那娘您说该怎么办。”
“找机会把他们带回来养,你可是他们的母亲。”许家二夫人给小姑子出着主意,“就算是带不回两个,带回一起也好,两个都养着算个什么数。”...
这边许老夫人给女儿传授着,许氏听的认真,那边的柳尚义却没这么好过了,邀请客人来参加这次子的弥月酒,这不,慕家也来人了,来的还不是别人,是慕家最小的儿子,尚未娶亲的慕衡铄。
这慕衡铄年方有十九了,还未定亲,官品比柳尚义坐的高,男人就比这点东西,柳家慕家家世差不多,一样有大哥罩着,柳尚义就没人家混得好,再加上慕晚秋早逝,来了谁他都好说话,来的是慕衡铄,他不自觉的矮了一截,好像亏欠了人家什么,每回交锋都不对付。
慕衡铄到了之后就直拍着柳尚义的肩膀,一口一个姐夫,“我还以为你把我这帖子给忘了,一问大哥,咱们慕家,你就发了大哥一张。”
“发给你大哥不就是发给慕家的,一样。”柳尚义当时就打着那心思,慕家两位老爷有空也不会过来,就没算到这茬,怎么慕衡铄忽然回仪都了,不是在漯城当差的。
“什么我大哥,是你的大舅子。”慕衡铄忽然神情正经的纠正他,继而又笑了,“可得恭喜姐夫了,如今一女二子,六年内娶了两个妻子,尽享齐人,怕是整个仪都都没人有你这样的好福气。”
慕衡铄的声音不轻不重,周遭听到的人可不少,当年柳尚义想娶许家小姐的心可是坚定的很,到底还是挨不过家中做主,转而娶了门当户对的慕家小姐,可这慕家小姐去世,不过半年,人又把许家小姐娶回来了,明面上没人说,背地里说这事的人可不止一个。
所以慕衡铄这么一说,听到的人皆是笑而不语,柳尚义只能陪笑着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无奈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慕衡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敛起了说笑的神情,正色转移了话题,“姐夫想多了,我怎么会拿这事取笑,对了,青芜和思煜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在内院,我让人带你过去。”这是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换做别人这么说,柳尚义早翻脸了,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起来,可就是对他,提不起气儿莫名的心虚。
“行,这弥月酒宴办的也大,你忙你的。”慕衡铄见好就收,跟着带路的人去往内院,柳尚义看他离开,转身半分钟都没停顿,立马去往门口,迎同僚去了...
这边沉香院外的小花园中,柳青芜坐在亭子里,对面坐着的是特地回来参加弥月宴的大堂哥柳思祺,一旁还有柳思祺的朋友霍家少爷。
“一年多没回来,还以为咱们小青芜把大哥给忘了。”柳思祺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柳大老爷所出的柳思祺和柳思衡都很疼青芜,尤其是柳思祺,七岁的年纪差,拿她当亲妹子一样的疼。
柳青芜张大眼睛看着他,笑的很甜,“才没有呢,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大哥的。”
妹妹怎么都比弟弟惹人喜欢啊,柳思祺一把抱起了她,小个子的她到他怀里双手刚刚能放到青石板的桌子,柳青芜把桌子上的果子往霍靖祁的方向推,软软说道,“霍哥哥你吃。”爱屋及乌,大哥的朋友也要好好招待。
霍靖祁也有个妹妹,可这别人家的妹妹,怎么看都比自己家的乖巧可爱懂事,见她努力伸着手要把盘子推给自己,对柳思祺笑道,“难怪你书信中总是说有个宝贝的妹妹。”
“那还有假。”柳思祺疼爱柳青芜也许有另外的原因,可这些疼爱都不假,他帮着她把盘子推过去。
霍靖祁象征的拿了几个在手中剥着,果肉放在了一旁的小碟子里反推给她,抬头看柳思祺,“听我爹说,你们快回来了。”
“差不了几年,也许还要去漯城。”柳思祺点点头。
“要是去漯城,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少年的年纪,两个人说起话来都显老成的很。
柳青芜仰头看了霍靖祁几次,他一面说话,把碟子里的果子都给剥了壳,剩下的果肉都在自己眼前的碟子里,小手抓起一把放到大哥手中,柳思祺把她放了下来,柳青芜兀自走出了亭子,身后跟着翠玲。
走到了花坛边上,远远的,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喊,抬头看去,慕衡铄正朝着她这边走来,柳青芜这神情即刻浮现了欣喜,迈着小腿朝着慕衡铄跑去,一面喊着小舅舅。
那头慕衡铄怕她摔着,加快了脚步把扑到她怀里的柳青芜一把抱了起来,举的老高。
“丫头,好久不见。”慕衡铄抱紧了她,朗笑道。
柳青芜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被风吹凉的小脸贴着他的脸颊,凑在他的耳畔,撒娇,“小舅舅,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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