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反驳道:“若照你这么说,魏红绡又为什么要跟着跑?她是楚王妃的心腹,怎么反而帮一个庶女了?而且我瞧她那几年里对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周楠一窒,低头想了想,又有了个猜测:“兴许是她也做了什么错事,生怕楚王妃不肯饶了她,因此才跟着跑了?!”
青云不以为然:“那我父亲呢?就算是为了救人,也没必要弃官出走吧?他是楚王妃族弟,只要把孩子交给楚王爷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做那么大牺牲?连家族亲人都完全断绝了联系!”
周楠哑然,想想也确实不可能。她有些郁闷了,她明明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靠谱的。想了想,她又不甘心地提出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姜九爷跟那个侍妾娘家有交情呀?我记得这些藩王府里有名份的妾室,都有诰命在身的,兴许有些来头也未可知。”
青云摇摇头:“再有交情,能深得过父亲跟楚王妃的交情?能深得过父亲与家人的感情?”除此之外,她还找出了其他的破绽:“虽然说王爷的庶女也是身份尊贵的宗室女,跟一般的庶女不可同日而语。但连楚王府嫡出的郡主,也要皇后特地赏赐,才能穿这么一身衣裳,庶女又凭什么穿一样的呢?她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外侄女兼姨甥女!”
“父亲若真的因为带走了楚王的庶女,得罪了楚王妃,也不至于怕得不敢回去呀?他不但是楚王妃的族弟,同时也是皇后的族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父亲若是因为怕楚王妃怪罪才不敢回去,那为什么魏红绡想跟人私奔的时候,他又威胁说要回去呢?魏红绡又为什么会害怕他回去?”
“还有,父亲那么疼我,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如果我只是楚王爷的庶女,那就是父亲堂姐夫的庶女,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能会因为不忍心小孩子无辜送命而救人,但把堂姐夫的庶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点儿?他如果真的喜欢孩子,大可以自己娶老婆生一个。”
综上所述,青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不可能是楚王的庶女啦!”
周楠噘着嘴看她,勉强找到一条反驳的理由:“衣裳也有可能是王府的人做的,不是说王府的绣娘仿着做了一件么……虽然那个绣娘是瞎了,可她能学会,旁人仿个七八分也不是太难……”
青云哂道:“你算算时间吧!你方才也说了,楚王的庶女差不多就是在楚王郡主重做衣裳时死的,哪里还有时间给王府的人再做一件新的给她?”
周楠左想右想,最后还是泄气了:“也罢,反正你的身世很奇怪就是了!若你不是楚王府的小郡主,这些衣裳又是哪里来的?”
青云试探地猜了一下:“或许……也是皇后娘娘赏的?父亲也是她一族的兄弟嘛……”但不等周楠有所回应,她就自己否决了这个可能,“不对,父亲又没娶妻子,无论我是侧室生的,还是他收养的,都不可能跟楚王郡主相提并论,皇后娘娘要赏衣裳,也不会赏一样的。”
周楠瞥她一眼:“这可就难说了。虽然你未必是嫡出,但姜九爷在皇后跟前,份量可不一般。当年废后罗氏作乱,勾结了武将与朝臣,将当时还是淑妃的皇后娘娘与楚王妃困在紫光山中,差一点就要了她们的性命!当时淑妃与楚王妃都有孕在身,身边只有很少的护卫,可以说是十分凶险,幸好有姜九爷一路护着,方才平安逃脱。淑妃也得以顺利生下已故的二皇子,楚王妃又接着生了郡主。可以说,姜九爷对她们俩都有救命之恩呢,虽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兴许皇后娘娘是看在姜九爷份上,才格外厚赏于你呢?”
咦?这段往事虽然青云也曾听旁人说过,却从来没人说得这么详细过。皇后与楚王妃是同时在遇险的时候生下孩子的?一个生男,一个生女……会不会狗血地发生过偷龙转凤的情节?一个皇子可比一个公主或一个亲王嫡子的份量重呢,如果是现代社会的天雷古装电视剧,应该会安排这种情节吧……
青云抬眼看了看周楠,张张嘴,却又闭上了。这种狗血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周楠而言可能有些太过惊人了,又没什么证据,说出来好象往自己脸上贴金似的,还是少提吧……
咦?她真是糊涂了,就算皇后与楚王妃真的曾经偷换过儿女,那也跟她没关系,二皇子已经死了,楚王郡主还好好地活着呢……
青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纠结于自己的身世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冒出来什么更加天雷狗血的猜想呢。她对周楠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姜家的女儿们,可见我有很大可能有姜家血统。楚王的侍妾当然生不出象姜家人的女儿来,楚王妃生的郡主还好好地生活在京城王府里,姜家又没有别的女儿流落在外,所以我大概真是父亲跟侍妾通房生的吧?”
周楠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原是好意帮好友猜测对方的身世,结果把好友猜成了庶女,还很有可能是生母无名无份的那一种,实在太过辱没对方了。她急急忙忙地安慰青云说:“兴许姜九爷是悄悄儿娶了妻子呢?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不过能被他看中的,一定不会是平庸女子。你只管放心,咱们慢慢儿打听,一定能打听到真相的!”
青云笑笑:“你不必安慰我,其实这也没什么,不管我生母是谁,我只要知道父亲很疼爱我就行了。”
周楠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安下心来,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谈起后日出门要穿什么衣裳,一会儿问起她带回来的那些描红本什么的,似乎想要将话题扯开。青云倒是落落大方,还对她说:“我心里真的不难过,你不必如此。倒是这些琴棋书画上的事,我想要好好学一学,才不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周楠连忙打了包票:“这有何难?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想了想,又说:“也罢,光看书能学到什么?这几样才艺一开始最好是有人手把手教,才能学得通透呢。横竖我也没事,不如就教一教你好了!”
于是她还真的手把手教起青云来。今日时间不算多,她先命人回家取了棋子来,教了些围棋的基本规则,又拉着青云做了些简单的死活题,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她告辞而去,独留下青云一人,捻着棋子,又忍不住想起姜锋旧居里那副云石的棋子。姜锋对她这个女儿如此上心,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青云长长地叹息一声,只觉得头都痛了。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可她真的有点想知道啊……
傍晚时曹玦明过来了。一方面是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两只野兔子,送过来给刘谢打牙祭,另一方面是他在外头打听到一些消息,特地来告诉青云的。
原来姜锋在本地住了两三年,虽然深居简出,也不爱与人深交,但当时锦东还是未开发的小地方,居民本就不多,总逃不过要跟其他人打交道的,加上姜锋本身就是极出色的人物,叫人过目难忘,因此老居民们都记得他,也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妻子”魏红绡曾经跟别的男人勾搭上,差一点就跑了!
那勾得魏红绡神魂颠倒的,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汉子,却是南方来的一位皇商家的年青公子,听说已有二十出头了,妻子早亡,没有儿女,跟着家中的商队到东北来,却是为了家里的营生。他家做的是胭脂水粉的买卖,宫里用的脂粉,有一半是他家进奉的。锦东这里有个小海湾,出产一种小小的珍珠,做饰品不值什么钱,但磨成细粉却格外细白润泽,是做粉的上好原料。他家有意大量进货,弄出一种新粉来进上,就让家中嫡系的子弟亲自带队前来了。但这位年青公子并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随队有位老伙计掌眼,这年青公子无事可做,便整日到处闲逛,竟叫他偶遇上了出门透气的魏红绡!当时的锦东还未经开发,跟周围那些蓬头垢脸的村姑比起来,大家(婢女)出身、举止文雅、穿戴时髦又有几分姿色的魏红绡自然就成了鹤立鸡群的美人。
魏红绡虽是楚王妃的心腹侍女,但她最风光的时候,也依然是个侍女,那些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会因为楚王妃的权势而巴结她,却不会想要为家中兄弟子侄求娶她做媳妇。她当时见这年青公子出身显赫,英俊温柔,又死了发妻,想到自身的情形,就忍不住动心了,若能成为对方的填房,日后就能过上安稳富贵的好日子。正巧,这年青公子的家在南方,除了送货上京,家里人几乎不会有进宫的机会,不是当家主母或嫡长媳又用不着去拜见京中贵人,她也许不会被发现。就是抱着这种侥幸之心,她才会决定跟对方私奔。
且不论那年青公子是真的有意娶她做填房,还是哄着她玩玩,总之,在他们差点儿要成事之前,姜锋带人找到了他们。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姜锋对她其实一共说了三句话,头两句跟桃红提过的差不多,第一句是:“你要记得你的身份。”第二句是:“你再胡闹我就回京城去了,横竖我也出来几年了。”后面还有一句:“若姐姐怪罪下来,我倒没什么,你还能有命在么?”
魏红绡是听到第三句,方才整个人软掉的。那位皇商家的公子本来还打算拿出家里的名头吓一吓姜锋,姜锋眼角都没瞥他一下,就直接转身走人了,完全不管魏红绡如何。是魏红绡自己爬了起来,抱着包袱细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后头走了。那位皇商家的公子在后头叫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理会。据说她当时的脸色白得象鬼一样,还浑身冒汗。那皇商公子事后还大发雷霆,又叫人打听姜锋与魏红绡的住处,想要找上门去的,是他家老伙计闻讯赶来劝阻,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曹玦明说完事情经过后,看着青云若有所思:“姜九爷似乎真的不认为回京是件可怕的事,而且也不认为自己得罪了楚王妃。他认为即使皇后或是楚王妃要怪罪,也不会真的伤害到自己,反而是魏红绡的麻烦大些。最要紧的是,他说的第三句话的语气……”
就象是奉了“姐姐”的命要办什么事,如果因魏红绡跟人私奔而办糟了,他不会有麻烦,魏红绡却要倒霉似的。
青云对上曹玦明的眼,抿了抿嘴:“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依然不知道当年他出走的原因,难道你在暗示,他是奉命这么做的吗?可是……为什么?他奉的是谁的命?姐姐?是哪个姐姐?”
姜锋的姐姐里头,能命令他做出这么大牺牲的也就只有两个了,不是皇后就是楚王妃。可命令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姜锋有必要为了这个命令,与家人断绝联系,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隐居好几年,连遇到大旱灾,也宁可跟流民们一起逃亡,而不愿回家吗?
青云隐隐有几分担忧,觉得自己似乎即将要打开一个可怕新世界的大门。这已经远远超出她身世秘密的范畴了。俗话说得好,好奇杀死猫,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似乎没有寻根问底的必要?
曹玦明看着她的神情,微微低下了头:“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不过……眼下我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等我查到了,再来告诉你吧。”
青云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好,那你慢慢查,不过要注意安全哦。”
曹玦明笑着应了,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微闪。
姜锋若是奉命出走,未必是奉的楚王妃之命,但若没办好,返回京城,楚王妃倒有可能怪罪。命令的内容是什么?那段时间正好是他父亲去世之后不久,恰逢楚王奉皇命出京办差,楚王世子随行,楚王府里死了一位小郡主,而姜锋身边又带着一个与小郡主年纪相仿、衣着富贵的女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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