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贺妈妈不说,挽琴也猜得出来。
贺妈妈正要锁门,贺二来要钱,拿了钱还不走,往院子里东瞧西瞧的,正好叫挽琴给遇上了。
贺妈妈晓得这事坏了规矩,从前扔钱袋子出去还不打紧,今天是开了门叫贺二窥见了院子里。她手上的钱本就拮据了,若叫臻璇知道了被赶出院子,可如何是好!这才求挽琴莫要告状。
而就在苦求之时,臻璇正巧就回来了。
挽琴把事情说完便不再多嘴了。
臻璇点点头,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这件事你处理吧。”
挽琴应了,第二日与臻璇回话,管门婆子罚了一个月份例,贺妈妈那儿罚了三个月,叫她好自为之,贺妈妈知道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千恩万谢。至于贺二,交给云在和昼锦,自会惩治。
臻璇颔首表示知道了。
贺妈妈与芸茵不同,她是府里的老妈妈,管着天一院里的医子,可见在郑氏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这件事是贺妈妈做错了,可如果臻璇一点颜面不给,把事做绝了,却是有碍名声的。
新媳妇上位,有锋芒,亦要有避让,刚柔并济,既能压得住下人,又不至于太招了婆母的眼。
就好像高妈妈和陈妈妈,这段日子她们多在各房各院里与别的丫鬟婆子打交道。一来是知晓一些夏家的事情,二来是累积一些人脉,这是初来乍到的臻璇所需要的。
这种事情必须把握好分寸,若是做得过了,叫郑老太太与郑氏感受到了威胁,会引来反感;可若是不做,混混沌沌的,在长辈眼中就不是一个将来能掌事的料子。
高妈妈在裴家大宅里摸爬滚打多年,很有经验;陈妈妈虽然守着祖坟,但到底是从前跟着六老太爷进过京见过世面的。两位妈妈与人相处很有一套。分寸拿捏得很是叫臻璇放心。
话说回来。也不需要两位妈妈怎么去巴结别人,长房奶奶陪房的身份,就叫家中奴仆都愿意来示个好,大家和和气气的。
因此。挽琴对贺妈妈这么处理,既能小释戒,又不至于扫了郑氏的脸面叫她不高兴。
云在与昼锦要罚了贺二,这事定然瞒不过夏颐卿。
要是贺妈妈下次再犯错,郑氏跟前臻璇也能有一个交代。
转眼便是马老太太生辰。
郑氏早早备好了礼物,郑老太太又添了些药材,亦准备了李老太太的份,叫下人搬上马车,臻璇与夏颐卿一道回去贺喜。
臻璇与夏颐卿去得不算早。到了裴府所在的巷口外头,贺喜的马车就已经排了队。
臻璇掀了帘子一角,一瞧前头的架势,不由咋舌:“之前整寿之时,似乎也没这么多客人呀……”
话一出口。略想了想,又明白过来。
今年与往年不同了。
前些年,在朝中为官的只有裴大老爷和七老爷,七老爷是个小京官,大老爷虽是吏部侍郎,平素不与同僚们多往来,裴家在甬州再有声望,因着政见,除了姻亲,马老太太做寿时很少有外人来贺。
到了如今,臻彻留京任官,臻徐外放,徐徐图之。臻琳要嫁入皇家,臻琪要成了傅老将军的孙媳妇,臻璇已经一张圣旨嫁入夏家,加上臻瑛这个永凉王世子妃,裴家已然是皇亲国戚。
裴家的站位明朗化,借着给马老太太贺寿这个由头,平日里不往来的也要来送上一份礼。
臻璇扭头与夏颐卿道:“二爷,祖母大寿之时,夏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很多吃不上酒席,放了礼物就走。”
没有多等,夏颐卿吩咐车把式走了侧门,一路先到了庆安堂。
庆安堂中,夫妻二人行了礼。
李老太太心情不错,叫他们两人先去庆荣堂,她与季氏稍后便来。
庆荣堂喜气腾腾,小丫鬟迎了他们进去,在院中见到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李姨娘。
为了这场寿宴,段氏、周氏妯娌几个忙了许久,万事都要提前准备比划着,尤其是几个月前郑老太太才刚做完大寿,马老太太是万万不能越过她的。即便马老太太是一品诰命,四孙女要上皇家玉碟,但她依旧是不能和奶过怀安王爷,由皇上带着皇后与一众文武一道来贺寿的郑老太太相提并论的。
李姨娘少不得要替段氏分担,这会儿也顾不上庆荣堂里进进出出的都有谁,做着自己的事体。
臻璇和夏颐卿进了正屋。
里头热闹一片,曹氏、尤氏、刘氏在座,孙氏带着辰哥儿和圆姐儿,任氏抱着湛哥儿,几个姐妹都在,马老太太被围在正中,一身赭石色金丝团花寿字纹亮缎,衣领处也绣了对开的半圆形团花寿字,笑容满面。
臻瑛与颜慕安亦已经到了。
臻璇出嫁和回门时臻瑛可以不来,但马老太太做寿就避不开了。
臻璇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臻瑛更是头也不抬全当不晓得臻璇来了,倒是颜慕安看了臻璇一眼,目光落在了夏颐卿身上。两人本就是熟识,这会儿略一颔首,以示招呼。
地上备着蒲团,臻璇与夏颐卿上前磕了头。
孙女婿这辈的在甬州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也不好一直在内室与女眷凑在一块,夏颐卿和颜慕安便随着臻律一块往外院去。
臻璇被臻琪拉着过去坐,突然就听尤氏抿嘴,笑意盈盈道:“我瞧着呀,这两连襟倒是挺好的,反倒是两姐妹,谁都瞧不到谁。”
臻律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是听见了,与他一道走的夏颐卿与颜慕安自然也听见了,却没有哪一个回过头来。
臻璇闻言也是一愣,心里自是不痛快的,不愿意为这些事在这种日子里与尤氏费口舌,与臻琪、臻琳坐到一处去了。
尤氏说了一番话,屋里人各个都跟没听见一样,她撇了撇嘴,当真是会粉饰太平,她就不相信把臻瑛、臻璇两个人单独放一屋子里她们能好好的不吵闹起来。
马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
裴府和永凉王府的关系,自打臻瑛闹出那样的风波之后就一直不好,冷冰冰的,全然没有姻亲的和睦亲近。永凉王要面子、重礼数,即便再不待见臻瑛,马老太太做寿这种日子,他定然是要求颜慕安陪着臻瑛回来的。马老太太知道底下那些弯弯道道的,但能有孙女、孙女婿来贺寿,怎么说也是一桩高兴事,心里舒坦一些。
而如今,臻璇也奉旨嫁了人,臻瑛日子好坏都是咎由自取,马老太太只希望永凉王府与王爷、世子能稍微顾念一些,不要仇视了裴家,那她就阿弥陀佛了。
谁想到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尤氏偏偏就不肯消停,好端端说出那样的话来,这是要惹了颜慕安不悦,还顺便挑拨臻璇和夏颐卿。若是臻璇和夏颐卿因此有了间隙,她这些年刚从地上捡起来的脸又要丢到地上去了,那可怎么面对她的老妯娌?
再想到臻瑛,臻瑛打小就深受马老太太喜爱,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宝贝捧在手心里,除了娇气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马老太太知道嫡女与继母相处不易,若臻瑛是个软脾气,就要叫尤氏看轻欺负了去,骄纵一些才不会吃亏,所以一直纵着宠着。
若不是尤氏步步紧逼,从京里给臻瑛说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亲事,臻瑛怎么会乱了分寸?要不是尤氏挑拨教唆,七老爷怎么会在臻瑛及笄时写那么一封信?那信上一字一句都是指责,马老太太都气得听不下去了,何况臻瑛这个做女儿的!
那年臻瑛会那么糊涂,做出那种不顾前后疯狂的事情来,就是叫尤氏给逼上梁山了!
思及此处,马老太太对尤氏这个始作俑者越发咬牙切齿起来,她恶狠狠瞪了尤氏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尤氏叫马老太太突然发狠训了一句,一时胆怯缩了缩脖子,却不肯就此落了颜面,赔笑着想替自己开脱几句:“老太太,我就是想着她们从前做小姐的时候还挺好的,如今这样,有猩惜……”
尤氏见马老太太目光阴沉,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臻瑛坐在马老太太边上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头也不抬,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听闻尤氏此句她突然就抬了眼,哼笑了一声:“做小姐的时候?太太是糊涂了吧?我做小姐的时候,太太不是在厩里伺候老爷吗?怎么就晓得了我与姐妹们处得如何?太太真是神人呢,千里眼顺风耳,我们甬州过的日子都叫太太弄得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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