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锋一转,看了顾文薄一眼,这是试探也是示威,如今的她可受不了别人一口一个贱种叫着,阴招太费心神,那就直接来硬的,整个中堂不下数十位婢女,都状似低头垂眸着。
顾文薄眼色晦暗如深,她身边有高手护着,纵然前几日有刺客闯入暗杀,也被轻松应付下来,他如何还敢小看她?她心狠,所以敢杀乳母,她心硬,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若这赵姨娘再不识抬举,她真的会下杀手!

“赵氏,你心胸狭隘又尖酸刻薄,罚你一月不许出门,回房呆着去。”这话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畔之这才笑了笑,示意墨香将刀收回,那赵姨娘吓的腿都软了,又听说要禁足,忙扯着顾兮卉的袖子道:“女儿啊,你帮我求求情,我不要被禁足啊。”

她也不敢冲着畔之发怒了,这贱种根本就不是人!她左手抚着伤口,那正渗出血迹来,她都敢当面下手,就连相爷都不敢说什么,她不是个没眼力劲的人,只是太后知后觉了些,以为她还是那个任人揉捏的!

顾兮卉眼色阴毒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才好言相劝道:“姨娘,这是父亲的意思,你别忤逆他。”

赵姨娘看着她越发清丽的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越发的惊慌了起来,想要闹却已被下人强自要送走,她求救似的看着阮氏,阮氏却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似是有意暂避锋芒,赵氏终被拉了下去。

顾隽永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刚刚墨香出手,那强大的杀意与气势就连他都心惊,这赵姨娘犯贱惯了,又仗势欺人很,受点教训更好,只是这顾畔之如何变得这么厉害?就连那一直嚣张跋扈却没脑子的顾兮卉,怎的也懂得隐忍了?

畔之若无其事的夹菜,顾兮卉那坐回了座位,顾梨珞在旁看着,面露嘲讽之色,冷笑道:“二妹真是好大的威风,果然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是,人若是太得意太招摇了,那就得小心了。”

“大姐教训的是,只是我听说太子谋逆被杀,你也算是太子侧妃,这谋逆之罪想必会牵连甚广,父亲大人,你将大姐接回来,不知皇上可知否?”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场中几人脸色都大变了,太子谋逆之事并未大肆渲染,就连皇上也都下了封口令,顾兮卉作为太子侧妃,按理说该被牵连才是,又传闻她又小产了,那更没有留她活下来的必要,而如今竟被请回了顾府,这其中自然有些端倪。

“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管。”顾文薄阴沉着脸道,这什么意思她自然清楚,畔之忍不住朝她下腹看去,扯唇无声的笑了笑,顾梨珞的脸顿时苍白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抚上的腹部,警惕而防备的看着她,她最忌惮的人是她!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畔之安之若素的用膳,又顺势给小包子夹了几个肉丸子,小包子似乎有些怕生,安安静静的模样,丝毫没有之前在畔之面前的灵活劲,也只对她露出虎牙笑了笑。

这顿饭吃的十分憋气,整桌上都没人敢说话,末了,那顾文薄却叫畔之与顾梨珞一起去了书房,一路上顾梨珞被人搀扶着,来到了书房,侍女们都被留在了门外,两人同进了书房,顾梨珞面色苍白多走了几步路气息便显得有些不稳,畔之眼角扫过她,心下便有了些计较。

“畔之,你是聪明人,梨珞的事情决不可向外宣扬。”

“父亲,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文薄叹息一声,看了顾梨珞一眼之后,才缓声道:“梨珞怀着太子的骨肉,太子谋逆皇上震怒,却想留下太子血脉,皇后病重至今未愈,皇上下令让我将梨珞暗暗接回顾府。”

畔之挑眉,这么机密的事情就这么说给她听?只怕是想将她拉下水,更甚者,是怕她对其下手?

“这事又与我何干?有父亲护着,自会保她周全,府中想必也下了封口令,没人敢乱说话。”

她冷声道,将自己撇的干净的很,夏辰晔已死,纵然再多的恩怨也算有了了结,只要这顾梨珞别招惹她,她断不会与她计较,各自安稳便是,她又不是那么残暴之人。

“梨珞毕竟身怀皇嗣,事关重大,得好生护她周全,为父希望你清楚这一点,别再弄出什么事来。”

“我明白了。”畔之还算顺从的应了一声,这事关她屁事,她管她去死!顾文薄听她这么说,面色才好了些,正要让她们退下,畔之却突然出声道:“父亲,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那梨珞你先退下,你住的阁楼也已收拾好,你好生待着便是。”

顾梨珞一直低头垂眼,不曾表露任何情绪,乖巧的退了下去,待她出去了之后,畔之才沉声问:“父亲,我娘的遗物是否在你这?”

“怎的想起了这事?”顾文薄面色浮现少许异常,畔之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道:“能否将我娘的遗物归还于我?娘走了这么久,也算是有个念想。”

她也没绕什么弯甚是直接,想来他也应该没什么理由拒绝才是,顾文薄紧绷着脸,沉声道:“那些东西,我已封存了起来,以后要随我一起入土的。”

“是吗?别人常言睹物思人,可否让我看看?”

畔之态度坚决,言辞恳切眼色却甚是锐利,她倒想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幺蛾子!话既如此,他也没了拒绝的余地,脸色虽是惯常的阴沉,人还是走进了内室,半响之后拿着一个大盒子走了出来,畔之接过之后,这才细细翻看起来,都是些贴身佩带的首饰玉器,看起来并不十分珍贵,但像是被人经常抚摸,并不显暗沉。

最里面静静放着一幅画,畔之拿来展开细瞧,上面画着一人,美人倾城对镜贴花黄,云鬓微墨,姿容清贵雍容,那眉目与她似了五分,神韵却稍有不同,画中笔墨如行云流水般,单论画风来看,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画!

只是这边角之处的题字甚是奇怪,顾文薄妙笔生花,这书房内也挂了几幅字画,可对照起来,那题的字并不是他的笔迹,难不成这画是旁人画的?看笔迹是出于男子之手,这么说来就有些不通了,有哪个男人竟有如此胸襟,会将别的男人所画的美人图珍藏?

“父亲,其他东西我不要,可否将这画给我?我从未看过娘亲的模样,就算是思念也无从想起,我知你对娘情深意重,但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吧。”

畔之言辞恳切,神色悲戚,这番话说的她自己都起了几层的鸡皮疙瘩,顾文薄盯着她看了半响,似想从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伸手接过这画,又细看了几遍,试探性的问:“你从这画中看出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画甚美,若没猜错的话,这上面画的是我娘对吧?”

顾文薄点头,眼底的情绪却甚是复杂,交织着浓烈情感,他手指抚上画中的美人,似怀念似惆怅,叹息道:“你与你娘长的很像。”

“看来父亲对我娘当真情深。”她这话说来有几分讽刺意味,若是情深,又为何在她之前,就已与别的女人生下子嗣,若是情深,又如何让她空有这嫡女的名头,却又处处偏袒顾梨珞?所幸她不是‘顾畔之’,也并不在这些,她不过是借着她的皮囊与身份而已。

“这画你好生保管着,别让旁人拿去了。”他终究松了口将这画给了她,畔之接过画重重的点了点头,并对他道谢,顾文薄看着这个眼神清澈,却对他分外冷淡疏离的顾畔之,心绪便又复杂了起来,她和她娘一样,都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这画,他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每次一打开都又爱又恨,留着这也算是留了个念想,但一想到这是那个男人留下的东西,又忍不住嫉妒,索性给了她也好!

畔之拿画出去了,回了院中便关起门好好研究了起来,整幅画只用寥寥水墨勾勒,此画大概保持十几年却依旧能闻到墨香,上面题字‘也卿’,是一男人的字?除此之外并未留下其他笔迹,她对画的欣赏水平不算高,只是不明白,这看起来普通的一幅画为何会让人惦记上了?

夜渐渐深了,墨香进房来低声道:“小姐,门主要见你。”

畔之小心的收起了那画,也没问去哪,便直接随墨香出去了,墨香轻功不错,带着畔之飞檐走壁,夏辰煦已封了郡王在宫外也有府邸,墨香带着翻墙而入,直接进了后院,她守在院外,畔之一人踏入其中。

后院甚大,放眼望去,并无什么假山池塘,倒像是一片小树林,几番雨水过后,落了一地的残红,皎洁的月色之下,他一袭青衣坐于轮椅之上,静静在树下等待着,岁月静好。

畔之一瘸一拐的缓步走上前去,心境却有些忐忑复杂了起来,那一次如此狼狈,他看到了她的不堪,甚至为她废了夏辰晔的一只胳膊,之后的事情也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墨香还说她昏迷的时候,他曾来看她,却被夏景容派人制止了。

脚踩着残花,传来细细莎莎之声,夏辰晔回头,微蓝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她,纯真而干净,他本就长的十分俊俏清秀,一见她来,便要来牵她手,畔之有些尴尬的避过了,看到她的腿上,脸色都变了,急切的问:“之之,你腿受伤了?谁伤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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