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虽是惭愧,却仍是坚称柔妃乃是时疫,而非中毒。
这倒是耐人寻味。

靖榕自是不会觉得秦萧会如此天真。这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有很多话,能说,却有很多话不能说。而柔妃中毒却是一件大大可说之事。

何人下,何时下,何毒下。乃是一门大学问,这柔妃可靠着自身中毒一事,肃清后宫其他嫔妃势力——此事后宫史上倒也发生过几次,但终究没什么人用。

若是小毒,解了也就解了,动不了对方皮毛,还反倒让自己遭罪,若是奇毒,哪怕自身有这解药,服下也必然伤身的很,是药都有三分毒,又何况本来就是奇毒。后妃服毒污蔑别人,不过是为了将别人拉下位子而已,可那对头被拉下了位子,自己却命不久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这以药毒自己的手段,虽然奏效,却不常用。

可这柔妃……

靖榕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她确实是中了毒,可为什么,她不愿意泄露自己中毒之事一丝一毫?况且这名满天下的神医欧阳仁,竟是诊断出柔妃仅是时疫,而非中毒,各中缘由,倒是耐人寻味。

而最有意思的是面具上所附着的毒,竟含有雪虫毒素。

——这帝君所中之毒,乃是雪虫之毒无疑,帝君身如死僵,难以动弹,可好在脑子清晰,口亦能吐人言。

可观这柔妃,却是四肢能动能跑,可脑子却是含含糊糊,见人就咬的架势,这一点,倒和帝君完全不一样。可千缕却说这毒是雪虫之毒,而千缕是这陆廉贞派来的人。若是千缕说谎,那便必是陆廉贞授意,可,陆廉贞又有什么要对靖榕说谎的理由呢。

这样一想,里面的观窍倒反而不通了。

而靖榕,亦是对陆廉贞有了一些隐隐的怀疑。

“欧阳院正对柔妃的病情是如何说的?”靖榕喝完茶后,关切地问着秦萧。

“院正说,母妃本就体弱,加之起夜的时候偶感风寒,帝京之中本就有一处染了时疫,想来这时疫顺着风飘进了宫里,感染了母妃,而母妃又讳疾忌医,所以才变成了这样的状况。”秦萧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闪烁,想来他也不是个善谎之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辰妃面前,倒是算得上伶牙俐齿。

“既是如此,也请柔妃好好保重。”靖榕施了个宫中礼数,可一动作,血就顺着腕子流了下来,秦萧有一瞬间眼神微变。

便回话道:“也请陆贵人保重身体,来人……”

一个侍女拿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瓷瓶,那秦萧将瓷瓶交给千缕,又对靖榕说:“这是我宫中上好的金疮药,将之涂抹在伤口上,几日便结痂了。此番陆贵人受伤,也是我母妃连累,这金疮药,也算是一点心意,请陆贵人莫责怪我母妃。”

“怎会……”靖榕收下瓷瓶,便转身离开。

走出大门时,秦萧却突然叫住她:“陆贵人且自珍重。”

这一句,说的情深意重。

到了临夏阁,靖榕屏退左右后,千缕立刻将靖榕手腕上带子接下,看着这鲜血淋漓的手腕,千缕的眼里竟有些泪花:“主子你这是何苦,平白遭着罪啊。”

以千缕和靖榕本事,便是有十个柔妃也咬不到一个靖榕,可那柔妃扑过来之时,靖榕却不允许千缕去挡,这才弄的靖榕手腕全是伤口。

千缕一边说,一边打开打来水,替靖榕洗了洗手腕上的伤口。

可洗完后却发现,那伤口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可分明,那血是不做假的。

——莫非靖榕是自己将伤口弄裂,所以才流出这样多的血。

千缕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这她,亦将心中的疑问问出。

“确实是我自己将这伤口弄裂的。”靖榕淡淡回话。

“为何……”

靖榕慢慢站起,甩了甩手腕上水渍,那淡粉色水渍溅在地上,溅出一朵水花,伤口处偶有血渍流出,可却没原来看起来那么吓人了。

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拿起秦萧送的那瓶金疮药,淡淡对千缕说道:“我为的,便是这个。”

靖榕以一只手腕,换取了一瓶金疮药,想来算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她,却偏偏这样做了。

若是换成别人,必定会被千缕嘲笑。可靖榕是谁?她乃陆廉贞的女儿,她虽年幼,却不幼稚,她的身上有陆廉贞的影子,而陆廉贞,是不会做什么蠢事的。

果然,只见靖榕将那金疮药倒在手心里,轻轻一吹,这金疮药本是褐色,这么一吹,很多药粉都被吹掉了,却露出了下面一些黑色的粉末。

“这是……”千缕将头凑了过来,以手指辇了辇这黑色粉末,却觉得这粉末质地极硬,怎么也辇不碎,“莫非……”

靖榕点点头说道:“这是黑曜石石粉。”

“可那秦萧又为何要将黑曜石石粉混入金疮药之中给你呢?”千缕奇怪地问,她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才这样问。

“那雪虫宿于人体内,血管之中,亦可以隐藏在人血液里,那时候柔妃咬了我好几下,又以指甲抓挠,想来,或许有雪虫进了我体内也尤未可知。”靖榕淡淡说道。

千缕却是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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