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书房,正看见四平从里面出来,他眼睛一亮,呵呵笑道:“怎么?可是把爷的东西拿过来了?”
四平一看见他,一张嘴笑得比哭还难看:“爷,您饶了奴才的老娘吧,大前天的菜饺子您说太油了腻得慌,前天的您又说太淡了没滋味儿,昨天的您说太咸了,今天小的回去后,老娘倒是又煎了一锅,可奴才一吃,啥味儿没有,和我娘一分析原因,原来是忘了放盐。爷啊,我娘年岁大了,禁不起这样折腾,再來几回,奴才怕以后回家都吃不到正常饭菜了。”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段庭轩脸黑黑的看着心腹小厮:“妈的平日里不是说头可断血可流对爷我的忠心绝不丢吗?现在又没让你断头流血,就让你回家给我整点儿饭菜,就开始哭天抢地了?还怕以后吃不到正常饭菜,吃不到就饿死好了,爷算你为主殉职,会厚葬你的。”
四平呐呐说不出话来,段庭轩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前三顿菜饺子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菜饺子的美味不是因为它叫菜饺子,而是要看它是谁做出来的。
“你说,那个女人真是在阎罗殿里跟着阎王爷学了什么做饭技能?”来到书房,段庭轩一屁股坐进椅子里,他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那个从前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正妻。
“这……鬼神之事,未必能说得准。只是……奴才倒觉着,奶奶死过一回之后,好像的确变了个人似得。”四平小心觑着主子的面色,喃喃道:“所以……也许,阎王爷什么的,是真的也说不定啊爷。”
变了个人似得。
段庭轩一下坐直了身子,脑海中如同响起了一个炸雷:没错,就是变了一个人,不单单是什么做饭技能,她的气质,言谈,态度,神情,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再怎么样的生死劫难,也不会让一个人完全改变,不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也成不了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
有点意思。
段庭轩嘴角边露出一丝狡诈笑容,慢慢向后倚在椅背上:是借尸还魂吗?还是狐狸精上身?又或者是被哪路女鬼附体了?从前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呵呵,若真是这样,那倒好玩了。唔,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己还是不要太急躁,静观其变就好。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只见漆黑一片,于是自言自语道:“罢了,今儿晚上让你再做一夜好梦,明日再说。”
“说什么?”
四平被主子诡异的自语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问出一句,却见段庭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冷哼道:“说说你殉职后给你陪葬什么东西。”
四平于是深深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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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云,你看着粥锅,顺便把这两个咸鸭蛋剥了切开,我去打洗脸水,奶奶大概就快醒了。”
梅月楼的小厨房中,红莲已经做好了一切,见香云神清气爽走进来,便将收尾工作交给她,自己提了热水出门,来到苏暖暖房门外一听,果然,就听见里面有咕哝说话声,于是敲敲门走进去,将那温热水倒进架子上的铜盆里,一面笑道:“奶奶一大清早儿起来,就不停说话,什么事儿这样高兴?”
“高兴?”
苏暖暖走过来,纤纤手指指着自己的右眼:“你看看,看看我这眼睛,发现什么了没?”
红莲仔细看了看,疑惑摇头道:“没有啊,奶奶眼睛怎么了?”
“你再看看,仔细点儿。”苏暖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说过多少次,观察事物要仔细,你是大丫头,处处要给香云做榜样……”
“奶奶,奴婢真没看出什么来,连眼屎都没有,您让奴婢看什么啊?”红莲一听自家奶奶这话,便知道起床气还没过去,差点儿跪了,一面努力看着苏暖暖那只右眼,心想莫非是睫毛进了眼里?可是看不到啊。
“你就没发现这眼皮子一个劲儿在跳?”苏暖暖听了红莲的话,也没心思对这忠心丫头进行思想教育了,叹了口气揉揉眼睛。
“奴婢看不出来啊。”红莲瞪大了眼睛,却见苏暖暖美丽的双眼皮儿一片细嫩平稳,哪里有暴躁跳动的迹象?
“唔,也是,现在不跳了。”苏暖暖搓了搓脸:“奇怪,刚起来那阵子明明跳的跟造反似得。”
红莲替她准备着胰子等物,摇头笑道:“即便如此,奶奶也不用这么不高兴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个谚语都没听说过?”苏暖暖惊讶问道,一边心想不是吧?据说这是很古老的说法啊,难道这个架空时代竟然没有?
“唔,小时候倒是听过,不过这么些年也没遇见什么事儿,就忘了。”红莲微微一笑,看着苏暖暖洗了脸后在梳妆台坐下,便来到她身后给她梳头,一面叹气道:“若说灾难,还有什么灾能比先前奶奶绝食寻死的那场灾更大?如今那灾过去了,奴婢只觉着这日子天天都是好过的,便是偶尔吃一点苦头,也觉着比从前那暗无天日的日子甜了多少倍。”
“看看你这点儿出息。”苏暖暖轻拍桌子:“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崇高的理想,远大的追求,不像是畜生禽兽,吃饱睡倒就知足了。你说你就这么点儿追求,和禽兽何异?”
“奴婢觉得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挺好的啊。”红莲蹙眉思索,却听苏暖暖惊讶道:“什么?你还觉着挺好的?不是吧?难道你竟然连禽兽都不如?”
“那奶奶的理想和追求是什么?”红莲微笑着将那如云黑发盘成一个雍容发髻,接着在首饰盒里不多的首饰中挑选了两根珍珠银钗准备插上去。
“我的理想和追求啊,就是吃遍世间所有的美食。”苏暖暖豪气干云的叫道,下一刻,听见心腹丫头疑惑地声音:“这不也是禽兽的理想吗?”
“那能一样吗?”苏暖暖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红莲:“禽兽懂得煎炒烹炸吗?知道怎么做出最好的美味吗?知道鲤鱼身上要切几刀怎么切才能入味吗?知道鲶鱼身上要切几刀怎么切才能入味吗?知道草鱼……总之,它们吃饱拉倒。能和我这吃遍人间美味,每一顿饭都当做至高享受的远大理想相比吗?”
红莲沉默不语,将银钗插在那乌黑发髻上。
“现在你明白我和禽兽之间的差距了吗?”苏暖暖扬着下巴骄傲看着红莲,见她点头如捣蒜,这女人犹自不满足,非要追问道:“嗯,那你说说,我和禽兽之间的差距在哪里?不许重复我说过的话。”
红莲苦着脸,心想早知有这一场无妄之灾,该让香云来服侍才是,那蹄子最会拍奶奶马屁,不似我这般正直,撒个谎都不会。因小心翼翼看着苏暖暖面色,想了半晌,方谨慎开口道:“奶奶和禽兽的差距?是说……奶奶是比较高级的禽兽?”
“噗……咳咳咳……”苏暖暖嘴里没有茶水,所以她喷出来的是口水,然后还没喷干净,剩下一些呛进了她的喉咙,让她好一顿咳。
“没救了,红莲你没救了。”苏暖暖悲愤摇头,眼里全是绝望痛心的眼神:“你这辈子只能这般庸庸碌碌的过了。”
“奴婢本来就是个婢女,可不就是庸庸碌碌的过呢,难道还指望着去考什么文武状元?”红莲忍不住笑了:“是了,说起考科举,或许奶奶和爷能说到一块儿去,爷当年隐瞒身份去考……”
“打住,闭嘴,在梅月楼里,那个渣男是永恒的禁忌,懂吗?”苏暖暖双臂在胸前打了个大交叉:“知道乌鸦嘴的故事吗?知道引狼入室的故事吗?红莲,你现在就有这种倾向,必须立刻把这种倾向掐灭在摇篮之中。”
“可这里是侯府,梅月楼虽然荒僻,到底是爷的产业,他想来就来,哪里用得着奴婢招……”
“你还犟嘴?”苏暖暖怒了,然后在屋里快速转圈圈:“完了完了,联系刚才眼皮子跳,再加上你这乌鸦嘴,这是祸不单行的前兆啊。”
话音落,忽听香云在餐厅里脆生生喊道:“饭好了,奶奶,喝粥了,有流油的鲜鸭蛋黄……”
余音还在屋里回荡,苏暖暖却已经没影了。红莲看着门边那道残影,好半晌才喃喃道:“这真是祸不单行的前兆?那奶奶你还跑那么快?大祸临头的人还这么惦记着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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