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钟氏闻言,回头看了眼一脸恭顺的织锦,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行事周全。”
织绵收回给叶钟氏捏肩的手,微垂头恭顺道:“奴婢是太太调教出来的,怎可随意收受他人的好处?奴婢一时快活了,他日太太知晓,哪里还有奴婢的好日子过?”

她打进府就伺侯叶钟氏,算得上知晓她的心意。

叶钟氏也没有心思找这个心腹侍女的碴,“这林家三房的长女,我在京见过,确有几分见识,可行事似乎不走正路,她找上你,倒也无可厚非,比二房那个要强得多。”顿了顿,“昔日在京我也没瞧她上眼,如今再见,也并无任何长进。”

让林家几个女儿都出入这宅邸,也是为了更看清各人的禀性,只不过越看她就越失望,这林家似乎都教不出一个像样的女儿来,尤其一想到乡绅之女、秀才女儿这几个字眼,她更难满意。

“太太,那林家大房的长女呢?她倒是一次也没出现……”织锦微歪头道。

“她?”叶钟氏对林珑的印象很深,轻抚手中茶碗的花纹,“模样长得好,虽没了爹,但也曾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其母虽已改嫁到临沂伯府,但外祖家还在,血缘亲情要断谈何容易?现在他们碍着临沂伯府对这外孙女不闻不问,若我们两家结亲,她外祖家岂会没有反应?算来比后两个身世要强得多,不过那性子太傲。”

想到那句齐大非偶,她就冷哼一声,放下茶碗,倾身推开身边的窗户,看了眼大雨之下的小花园,花骨朵儿被雨水浇打一副不胜寒风的样子,确有几分可怜,思及京中也没来信催她快点回去,可见婆母对于她这次出门是心满意足的,她的神色瞬间转冷。

织绵不敢再妄测叶钟氏的心思,一切都要恰到好处,若是触了太太的楣头,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往后的好日子就更难期待,一向懂取舍的她,自然知道适时地三缄其口。

“她若要进我叶家的大门,这性子还须得再磨磨。”叶钟氏最后微皱眉喃道,不然过于高冷,在这大宅门里更难生存,再说这老太太的心就是偏的。

看来还是更为看重那林家大房的长女,织绵琢磨着叶钟氏的话意。

“你且去探听一下这林家长女的一些事情,回头报给我。”叶钟氏吩咐了一句,就起身打算回内室小憩一会儿。

织绵忙应诺,立即跟上去侍候。

一切妥当后,她方才将内室的门关上,退了出去,这回到苏州来,六个大丫鬟里面太太惟有带她前来,这表明了太太对她还是颇看重的,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走到外面的回廊。

“织绵姐姐,太太睡了?”有小丫头笑着问候她。

她点了点头,一向与人为善的她颇和气,“你们且在这儿守着,我去大爷的屋子瞧瞧,这雨一直没停,也不知道大爷及时回转没有?”

声音听来颇有几分担心,小丫头忙笑着应了。

看到织绵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回廊另一端走远,新来的仆妇讨好地笑道:“瞧这织绵姑娘,不但长得好身段又苗条得很,再看这穿衣打扮就像富贵人家的奶奶似的,我都不敢凑上去说话。”

小丫头压低笑声,怕吵着里面休息的太太,“可不是?太太身边就数织锦姐姐最和气,要不然太太哪会如此看重?织锦姐姐将来可是……”说了一句,她意识到自己碎嘴了,忙闭上嘴巴,左右看看,与她一起当值的侍女出恭还没有回来,顿时拍拍胸脯,自己这大嘴巴可要不得。

“将来会如何?”新来的仆妇忙追问,心里对这富贵人家的隐私事是相当的感兴趣。

“去去去,这事儿不到你打听。”小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板着脸赶她走,“还不赶紧去做事,回头织锦姐姐见着,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别怪我没提醒你。”

新来的仆妇撇撇嘴,拽什么拽,还不都是侍候别人的命,谁也没比谁高贵?提着扫帚敢怒不敢言地赶紧离去。

雨水仍似倾盘一般飘泼而下,林珑喝了几口甘香的茶水,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帘,一股略带寒气的风儿吹来,带来几许雨丝,身子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旭尧似在看雨品茗,朝匪石道:“去将窗户关上,别让雨丝儿飘进来,没得扰了爷的兴致。”

匪石奇怪地看了眼自家爷,不敢有慢立即过去伸手将雕花窗户关上,屋子里顿时暖和些许。

林珑惊讶地看了眼叶旭尧,见他没有什么兴致说话,她也就不自讨没趣。

这雨下了都将近小半个时辰了还有没有停歇的迹象,她难掩有几分焦心,若再没停,赶不及到目的地,那她这一天租马车的钱就白给了。

叶旭尧斜睨了一眼她没掩住情绪的剪水秋瞳,不可否认,这丫头长了双相当漂亮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微抬下巴向匪鉴看了一眼。

匪鉴立即会意地出去。

林珑有几分意兴阑珊,转头看向身边尽忠职守的林南,“南叔,你且到厨下烤烤火将衣裳弄干,不然依这天气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再提醒了一句。

“姑娘,南叔顶得住……”林南死撑着道,初时不觉得,可站得越久这身子越冷,这暮春时节,不下雨还好,一碰着下雨就会寒冷几分。

“南叔。”林珑加重语气唤了一声,“叶公子不是坏人。”最后她不得不点明这一句,就怕南叔非要站在这儿给她撑场面从而累坏了身子。

闻言,正接过匪鉴手里棋盒的叶旭尧诧异地看了眼林珑,什么时候他升级为不是坏人?当然他可不会厚脸皮给自己脸上贴金为好人,林珑嘴里的不是坏人,可不能往好人上理解。

“爷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淡淡的一句话,堵得林南脸色微红,此时也不好坚持,不然想要促成这婚事就更难了,一番思忖后,他从善如流地告罪一声即拱手为礼退下去弄干身上的衣服。

那早已不忍目睹自己被人嫌弃到不成样子的掌柜,一听到林南的要求,当即二话没说,就着小二领着林南去厨下借着灶火弄干衣裳。

“你这仆人倒是个忠心的。”叶旭尧一面摆棋盘,一面声音极淡地道。

“那可是。”林珑脸上渐有几分笑意,“南叔以前是侍候我爹的。”

叶旭尧点了点头,林珑的生父林则其实他还真见过,只是无甚交往也就没有必要再提,修长的手指摆好棋盘,微掀帘看她,“可会下?”

林珑愣然一下,看了眼这用上等玉石做的黑白棋子,不禁有几分怀念,伸手摸了摸,嘴角微翘,“当然,我外祖父喜欢这个。”

只是母亲改嫁后,他们姐弟仨就成为了最尴尬的存在,势利眼的外祖母又怎会搭理他们来刺痛临沂伯霍家的眼?而她别的没有,几根傲骨还是有的。

叶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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