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陈掌柜也不禁肃然,正色地答应了。将二十瓶疗伤药装好。从怀里掏出两份契约来。
“这是少东家交待在下带给林娘子的。少东家在两份上都签了字,由秦将军和洪将军做了见证人,林娘子看一下,若无出入,就可以签字定妥了!”
邱晨点点头,仍旧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契约条款都是昨日她和廖文清商定好的,没有什么变动,也就很配合地签了字,自己留了一份,一份交给陈掌柜给廖文清带回去。
这份契约书是两年的期限。两年内,除了几个重大节日,或者天灾人(禁词)祸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原因停工外,每旬林家制作二百坛疗伤药,由回春堂统一供应药材原料,价格也在契约里做了大致约定。出价邱晨昨天还不知道,这会儿契约上已经填好了,每坛疗伤药售价是三十两。邱晨之前核算过成本,按照回春堂供应药材的价格,加上人工和损耗,每坛疗伤药的成本是八两多一点儿。再加上邱晨搭配上的每坛二十粒‘保险子’的成本一两多一点,一坛疗伤药的成本差不多正好十两。不算运输费用,运作费用,每售出一坛疗伤药的毛利润是二十两!
因为邱晨承担了人工费和损耗,所以契约里回春堂也没提运作费用和运输费用。每坛支付给邱晨的分利就是四成,八两!
这一次陈掌柜不仅带了契约过来,还提前预支了第一批二百坛疗伤药的分利,一共一千六百两!也是防备邱晨银钱不足,没办法全力制药。陈掌柜还捎了廖文清的话过来,第一旬的利润提前预支,其余的利润,就只能等回春堂和买家结了货款后才能支付。
这本就是买卖正常结款的程序,邱晨也没什么异议。陈掌柜还拿了第一个月的‘茯苓膏’销售账册过来给邱晨过目,一个月的时间,茯苓膏共得净利一百二十六两四钱,按照契约,邱晨该得六十三两两钱,除去她预支的十两,还有五十三两两钱银子,这回陈掌柜也带过来了。另外,还有这段时间罗布麻茶的货款,二百四十八两,与那一千六百两银票不同,这三百多两都是现银,装在一个小袋子里,一回交给了邱晨。
这些银钱账目上的事情交待完,陈掌柜却没有如邱晨意料中的那样告辞,反而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邱晨猜度着他一定是有什么事,也不追问,只笑着拎了茶壶:“陈掌柜,那杯茶已经冷了,还是换一杯吧!”
陈掌柜心中有事,根本没注意到茶水的冷热,听邱晨这么一说,不由讪讪地放下茶杯,看着邱晨给他换了热茶,这才笑道:“林娘子,在下实在还有点儿私事想相求,还请林娘子看在在下的一分薄面上,多与考量考量!”
邱晨心中疑惑,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值得陈掌柜相求。难道是,陈掌柜看着自己制药赚钱容易,想要掺一脚?若是这事儿,她允了,会不会犯了回春堂的忌讳?来到这里也快两个月了,邱晨可是许多次都险险地碰触到种种忌讳,也深知这个时代的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业规矩,她多少地分点儿利给陈掌柜倒不算什么,可她怕触犯了行业规矩,影响了她和回春堂,或者说廖家的良好合作关系!
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讶异,邱晨笑道:“陈掌柜此言太见外了,你有什么事情我能搭把手的自当尽力!”
“那在下也就厚着脸皮说了……”陈掌柜说着,招手叫过他带来的那个小子,对邱晨道,“林娘子,这小子是我一位兄弟的孩子,他家本是家传缁衣,只因那兄弟这些年经历了种种惊险后,发誓不再让儿孙们继续吃缁衣饭,于是求到在下面前,给这孩子找个合适的铺子做学徒宗师宝典最新章节。在下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妥当的去处,就只能厚着脸皮来请求林娘子,暂时收下这个孩子,要是这孩子不肯吃苦或有其他毛病,林娘子大可唾到在下脸上,在下绝不让林娘子为难。若是,林娘子看这孩子还算机灵,也能吃得下苦,还恳请林娘子收了他,让他跟着学点儿手艺,将来不干缁衣,也能混口饭吃。”
邱晨默默地听着,陈掌柜虽说这孩子的父亲绝了再做缁衣的念头,可毕竟缁衣也算是衙门里的人,不论什么时候,衙门里的人都有两面性,好了自有各种方便;若是得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你找上许多麻烦!
说实话,邱晨一听是衙门的人,特别是口评颇为不佳的缁衣,她就有心拒绝了这孩子。一时没有开口,只不过是考虑着怎么开口才不至于让陈掌柜太难堪。
就在她沉吟的空当,那个有些黑黑瘦瘦的孩子,突然朝着邱晨跪了下去,伏地道:“这位婶婶,还请收下小子。我会听婶婶的话,好好干活的!”
邱晨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受不了动不动跪啊跪的,伸手把孩子扯起来,手下的干瘦触感,竟让她没办法把拒绝的话再说出口。
微微皱了眉,邱晨终是有些不忍,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可上过学?”
一听这话,陈掌柜暗暗放下心来。
就听那孩子道:“小子叫赵成芳,家里人都唤作成子。今年十岁。六岁的时候上过一年学,些许认得些字。”
十岁啊!比俊章大两岁,可这孩子不管个头还是体重,只怕都不如小他两岁的俊章。再看这孩子的身上,虽说穿了一身青色的麻布夹衣,但衣袖裤脚明显的短了一截,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腕上,一层紫褐色的结痂,竟是冻疮愈合后所成……这孩子明明有父亲做着缁衣捕快啊,再怎么说,孩子也不该连身衣服都没有啊,手脚上的冻疮也不对……看这情形,还不如村子里疼孩子的普通人家呢!
抬眼看着成子干瘦无华的小脸,邱晨略一沉吟,就招呼俊章俊言道:“你们哥几个去烧水,自己冲碗油茶吃去!”
又不放心地嘱咐:“小心些,别烫着!”
俊言俊章笑嘻嘻地答应着,过来拉了成子进屋捣鼓油茶吃去。
邱晨这才复坐回到矮桌旁,看着陈掌柜直接问道:“陈掌柜,你是不是还有未尽之言啊?”
“啊?”陈掌柜微微一愣,随即红着脸抱拳告罪道,“还望林娘子莫怪。刚刚当着孩子的面儿,在下有些话也实在说不出口。这孩子的父亲是在县衙不错,但这孩子七岁半上就死了娘,他八岁那年他爹又娶了一个妇人,新妇入门,初始也还好,一年后那妇人生了儿子,就渐渐对这孩子冷淡了,虽不至于打骂,但吃饭穿衣上总是照顾不上了。如今,那妇人又生了一个儿子,这孩子就更是没人管了。他爹是做缁衣的,动辄就要出去十天半个月,实在是放心不下,又管不了那妇人,这才托我给这孩子找个吃饭的地处……唉!这孩子可怜的很,在下斟酌了几处都不甚妥当,还是觉得林娘子心善宽厚,这才带了他过来。林娘子不用给工钱,只给他一口饱饭吃就是积善了!”
邱晨刚刚看那孩子的模样,总觉得陈掌柜有事隐瞒,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这样的身世,还真是不忍心不收下他了。
心中暗骂成子爹可恨,邱晨也只能叹口气,答应下来,但前提是给成子签定活契。所谓的活契,与现代的用工合同类似,却又比用工合同严厉,在活契期限内,邱晨除了不能定成子生死,不能随意买卖外,其他任意处置。
陈掌柜虽说接受了成子爹委托,却有些不敢应承这个条件。也不知那成子是不是一直关注着这边,见陈掌柜沉吟不决,这孩子又匆匆跑过来,跪倒在邱晨面前:“婶婶,我愿意签活契无上道火!”
好吧,孩子自己个儿愿意的,陈掌柜也不用怕担责任了。
于是,邱晨拿来笔墨纸砚,由陈掌柜执笔写了一份契约,让成子按了手印签了字,陈掌柜做了见证人同样签了字按了手印。成子在今后的五年内,就都算是林家的人了。
邱晨拿出五两银子交给成子:“这是你的契银。你收好了!”
成子却摇摇头不接,道:“我没有花钱的事儿,就请婶婶替我存着。”
邱晨想想,也就点头应了,把五两银子收起来。又招呼俊章俊言:“你们去给他找套合身的衣裤,再烧水让他洗洗澡洗洗头发。今儿晚上,就让他跟着你们一个炕睡吧!”
俊章俊言本就厚道淳朴,成子又很懂事乖巧,自然乐意多个伙伴。乐滋滋地拉了成子,对邱晨道:“姑姑,我们先吃了油茶,就给他洗澡去!”
邱晨挥手:“去吧去吧!”
成子被俊言俊章拉着走了几步,又停了脚步,回到陈掌柜面前,跪下给陈掌柜叩了个头道:“陈伯伯,多谢您替侄儿劳心费神。还烦请陈伯伯见了我父亲说一声,我在这边很好,让他不必惦记!”
被他这么一说,陈掌柜都有些撑不住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强撑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微微哽咽着嘱咐道:“你且放心,我会好好和你父亲说的。你婶婶是个心善宽厚之人,可你也要有眼力劲儿,干活勤快些……”
成子点头应下:“伯伯放心,侄儿记下了!”
陈掌柜挥手道:“去吧!”
成子再次给陈掌柜叩了个头,这才跟着俊章俊言去了。
看着成子跟着俊言俊章还有阿福阿满,进了屋里,陈掌柜侧过脸,用袖子揩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这才起身对邱晨躬身一礼道:“这次是在下厚颜,让林娘子为难了!以后这孩子在林娘子这里,就让林娘子多多费心了!”
邱晨自然不受他的礼,起身避开,又还了一福,这才道:“陈掌柜,这孩子在我这,别的不敢说,但吃饱穿暖还是不虞的。进一步,若是这孩子能听教导,我看到不对之处,也自会说着些。”
她又何尝不知,陈掌柜这会儿向她行礼,道谢是一,更主要的还是托付,希望邱晨好好待承,不要太过苛责。以后,只要陈掌柜不离开回春堂,她与陈掌柜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地把能应承的话说出来。至于成不成才,学到多少东西,那就看这孩子自己成不成器了。
陈掌柜道:“那是自然。但有错处,林娘子不必顾忌,该打该骂都使得。”
私事公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陈掌柜也就不再多留,告辞而去。临走,邱晨叫了成子出来,让成子去送陈掌柜一程。她只到门口,就转了回来,把两份契书和银子银票放好了,去了后院继续炒制罗布麻。有什么话当着她的面儿不好说的,也给个机会让陈掌柜和成子说说话。
邱晨差不多炒完了罗布麻,成子换了一身青色的细棉布衣裤,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跟着俊章俊言来了后院。
看着俊言俊章领进来一个黑瘦的孩子,兰英嘴快,就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哥儿啊?这模样挺俊,就是太瘦了!”
邱晨笑笑:“这是咱家刚收的小工人,叫成子!”又叫:“成子,这是你兰英婶子、青山婶子和庆和伯娘!”
成子立刻叫人,兰英三人都笑着应了。成子就自动蹲在灶前替邱晨和兰英烧起火来。
俊章俊言看这里帮不上忙,就和邱晨说了一声,拎了筐子和镰刀,带着阿福阿满去割草了星海鹰扬。
邱晨也不说其他,只开口道:“小火,匀着些!”
没想到邱晨毫不拿捏,上来就指点他,成子心中一片欢喜,手下却更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灶里的火势。好在,他这几年在家里烧火做饭的活儿没少干,照顾两个灶头还是很轻松地。
有了成子烧火,邱晨和兰英不必分心,专心炒药,速度自然快了不少,剩下的罗布麻不多会儿就炒完了。
成子就又帮着去翻动竹箪子,邱晨就让他去给青山家的和庆和家的打下手,把晾好放在一边的倒进笸箩里。
看看天色,日头已快落山,邱晨不免就惦记起俊文俊书来。这会儿,俩孩子该过了程家店,差不多到清水镇了吧?
这么琢磨着,邱晨又回了自己屋里,把替换下来又拆洗过的一床旧棉被和一个旧枕头拿出来。准备晚上给成子用。然后,就开始动手做晚饭。
想着俊文俊书跑了一天,一定累坏了,晚上就准备做点儿好的。
想了想,邱晨把所剩无几的火腿拿出来,肉切片,骨斩成段,炖在锅里,上边加了竹箅子热上馒头,另一口锅里,则熬了一锅大米粥。
正好,中午玉香过来的时候,给拿了一篮子嫩嫩的刺嫩芽过来,邱晨就拿出来摘了,洗干净,一半儿放入鸡蛋炒,另一半则放入火腿中提鲜去腻。还用咸肉炒了白菜,又用虾皮儿炒了个萝卜丝儿,又切了一小盆咸菜加麻油拌了--火腿有限,外边那些挖池塘的青壮饭量大,不多做两个菜可不够吃。
四菜一汤做好,天色也有些麻麻黑了,刘占祥三人告辞走了。兰英三人把后边的罗布麻收拾利落了,也都过来帮着收拾饭菜,摆桌椅碗筷,邱晨就叫她们捎带看着灶里的火,招呼着挖池塘的青壮们吃饭,她则出门去村头迎一下。
出了大门,邱晨招呼着二魁和青山,让他们带着青壮们歇了工,回去吃晚饭,就径直越过挖了一大半的池塘,往村口走去。
原来都是别人等她,这回换做她在这里等待家人的归程,才知道等待的滋味儿是那么不好受,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心中的焦躁也越来越重,仿佛每一分钟都过得特别慢。看着渐渐淹没在黑暗中的那条通往村外的路,邱晨恨不能化成千里眼,一下子看到俊文俊书的情况。又深恨这个时代不方便的通讯和交通,要是在现代,不过几十里路,又何至于一天来回,又何至于在这里焦急担忧,却没有任何办法联络。
脚步声响,却是从身后传来。
林旭、俊言俊章还有阿福阿满都找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打着火把的成子。
看到呼啦呼啦燃烧的火把,邱晨恨不能拍自己脑门儿一下,上次去县城总想着有件事没办,果然,她忘了买上两盏灯笼了,出门什么的方便,以后院子大了,院子里最好也挂一盏,不然走哪里都是黑咕隆咚的,上个厕所都怕掉坑里。
懊恼过去,邱晨就把林旭怀里的阿满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拍了拍,又问林旭:“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家里那些人都开饭了?”
家里银票加银子可将近有两千两呢,万一不注意,碰巧被贼给摸了去,那还不心疼死!
这可是她到了这个世界后,最大的一笔收入呐!
林旭道:“大嫂放心吧,我们出门时,兰英姐在招呼着呢,满囤哥也过去搭悠千了,我们打过招呼了。”
“哦,那就好!”邱晨这回放下心来。其他人还罢了,对兰英夫妇,她已经非常信任了。
有了人陪在身边,说着话儿,虽然心里还是焦躁,却感觉好了许多,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捱了,终于,天际最后的一抹日光没去,月亮又升起来后,黑黢黢的土路上才隐约传来了马蹄声极品大小老婆。
俊言第一时间跳起来,朝着路上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大哥,二哥……”
俊章也要跟着追上去,却被邱晨一把抓住:“别往上跑,黑乎乎的,万一看不到你,碰到咋办?!”
说着,邱晨就已经把阿满塞给林旭,抬腿拼命迈开大步,追着俊言跑去。
虽然天色晴朗,月色也几近盈满,但那层淡淡的月色,放在野外还是太淡了,两旁的灌木一团团的黑,俊言的小身影晃了几晃就消失在了邱晨的视线中。
恰在这时,有一片薄云遮住了月光,让夜色更是漆黑成一片。
邱晨心里更加着急,虽然俊言有大声呼喊,可万一呢?光线实在太暗了!
跑了几步,邱晨就听出了不对,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就让她听清了,那一大片马蹄声,绝非一匹马儿能够踏出来的,虽然她不会听音辨别马匹的数目,但却可以肯定来者不仅仅是俊文俊书赶的马车……或者,根本不是她们等待的俊文俊书!
不知怎么的,邱晨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在县城洪展鹏说的那句话--“……戎人扣边”!
既然安平县城都做了戒备,那么,仍在安平北五六十里的刘家岙,不是更有可能遭到戎人的劫掠?
这个念头一下子冒出来,冲进大脑,任邱晨最自诩的冷静理智,这会儿也怎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心狂跳着,整个大脑疯狂地变幻着在史书上、电视剧、电影上看到的那些血腥片段,却丝毫做不到冷静下来,寻找应对的办法。
若是在家,她还有可能沉着冷静地寻找逃避的方法,藏入大山;或者可以把孩子们藏入家里几口大缸……可这会儿,身周都是漫漫旷野,除了一些刚刚萌芽的低矮灌木,就没有可以藏身之处。
她们一大家子,一个女人领着一大群孩子,跑,跑不动!藏,无处藏!
心中恐惧焦急,但邱晨的奔跑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因为对来者的猜测,更是担心俊言的安全而骤然加快了速度。
前面就是村头最醒目的一棵树身歪斜的大柳树,过了这棵大柳树就是直通清水镇的官道了。邱晨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马蹄踏在土路上那稍显沉闷的塔塔声,显见,那些骑马而来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就在这时,邱晨心中一喜,因为她看到了俊言。这小子虽然一时冲动跑出来迎接哥哥们,可毕竟是从小跟着家里人侍候马匹的,最初冲动欢喜下没有注意,到了这里,邱晨都能听得出马匹数量不对,俊言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这小子非常失望,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就停在了大柳树下,等着来人到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自家两个哥哥赶着马车,也在这片马蹄声中归来。
邱晨心头一松,顾不得多想,伸手拉了俊言,就往回跑。那边儿,林旭还领着四个孩子呢!成子还打着火把……在漆黑的夜里,火光无疑会吸引人的注意
那小子还不乐意呢,可邱晨这会儿力气奇大,根本不是他能挣开的,也就察觉到不对了,稀里糊涂地跟着邱晨往回跑。
这会儿,邱晨真是‘恨不胁下生双翼’,好让她能嗖地一声带着孩子们飞回家去,逃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还好,俊言刚刚跑的不算远,邱晨拉着他跑了五六十米,绕过一团密集的灌木,就看到了火把发出来的火光。
看着俊言乖乖跟着跑,邱晨就松了他的手,并低声吩咐:“别问为什么,拉着俊章躲到树棵子里去宦海通途!不管发生什么,我不叫你们,千万不要出来!也千万不要出声!”
俊言不明所以,但也意识到这时候容不得他追问缘由,跟着邱晨跑过去,林旭几个不明所以,看到这二人飞奔着跑回来,都有些惊讶。俊言二话不说,伸手拉了俊章,就往路旁的树棵子里钻。
邱晨也跑到了跟前,伸手把成子手里的火把接过来,把阿福的小手往成子手里一塞:“快藏起来,别出声!等我叫你们再出来!”
说着,看着神色惶惶的的阿福和阿满,匆匆捧起儿子和女儿的小脸亲了亲,心中暗道:“阿福阿满,若能过了这一关,我就真真正正做你们的娘亲!再不想前尘往事!”
脸上却努力绽开一个笑容,对阿福阿满低声道:“福儿满儿,娘和你们做个游戏。藏好不许说话,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知道吗?”
阿福阿满看着娘亲脸上的笑容,脸上的疑问和惊慌淡了些,阿福乖乖地点头应下,阿满也伸手捂了嘴巴,用力的点点头。
马蹄越来越近,仿佛已经近在身后,邱晨一把将林旭阿满和成子阿福推进路旁的灌木丛,看着灌木丛摇晃了几下,恢复了平静,这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来。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抬手理了理因为奔跑有些散乱的发丝,抻了抻稍显凌乱的衣角,做着深呼吸,让自己表面镇定再镇定,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就是在等两个侄子回家……俊文俊书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之前已经遭遇到了不测……”
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邱晨心里的急切担忧,就真真实实地显现在她的脸上。
说起来慢,其实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邱晨刚刚站好,马蹄声已经绕过了那棵歪脖柳树,邱晨的心也随着马蹄声趋近越来越紧紧地揪起来。
这会儿,对方已经看到她了吧?
看不清对方的衣着容貌,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分辨出,前边的是一大群人骑马而来,光线暗淡也看不清多少人,只觉得黑压压一片趋近,似乎连那本就淡薄的月光也遮蔽住了。
邱晨强抑住心中的紧张,举了举手中的火把,扬声叫道:“是俊文俊书吗?”
不等话音落下,马队或许是看到了火光,已经齐齐收拢了马缰,一阵马儿的喘息声,马蹄声在邱晨身前十几步外,骤然而止……并没有像邱晨想象的那样挥刀就砍,挺枪就刺!
邱晨心中惊愕,马匹可不比人,能够令行禁止,能够训练到行止如此整齐肃正,除了马蹄踏踏,竟连一声马嘶都没有……不但要求骑术高超绝伦,而且,这该有何等严明肃正的训练和规范才能达到啊!
可见,这一群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是军队,而且绝对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邱晨胆寒着,却只能继续装下去,道:“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请问几个兄弟是从哪里来?路上可曾遇到两个赶着马车的小子?”
一人驱马从队伍中缓缓走出来,渐行渐近。
邱晨按捺住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的心脏,用力地举了举手中的火把,试图想看清对方的衣着容貌。虽说,北方游牧民族也是黄色人种,但外貌衣着上和中原百姓总有些不同之处吧!
走出来的和后边马儿上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衣,裹着宽宽的腰封,一身利落的骑装打扮。并没有那种游牧民族标识样的兽皮骨头装饰,头发……貌似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都是剃发的吧?再往上看,人家居然都戴着帽子,根本看不到头发怎样。不过,让邱晨微微放心的是,她没有看到两侧和后脑垂下散发和小辫子来。
她不动声色打量对方的时候,马上的人也开了口:“林娘子这是等侄儿们归来?”
一声林娘子,邱晨手一抖,差点儿将手里的火把丢出去超级生物帝国。
稳了稳神,她才举起火把去看对方的容貌。刚刚只顾着看对方的衣着了,这人又侧着脸没看出,如今,马上的人似乎是配合她将脸转向她,于是她看清了对方的五官容貌--微黑的脸,浓眉大眼,挺鼻阔嘴,晶亮的眼睛里正闪着戏谑的笑意,竟是昨儿才来过林家的吃过一顿饭的洪展鹏!
认出是洪展鹏,邱晨勉强提着的一口气立刻泄了,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去。
咬了咬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重新打叠精神,神情却是略略放松了些,微微弯了弯腰算是行了礼,然后道:“原来是洪兄弟!……是啊,我两个侄儿今日去了县里,到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就过来迎一迎。”
洪展鹏眼中的戏谑已经没了,抬头略一沉吟道:“林娘子不用等了,今晚你两个侄儿不会回来了!”
邱晨一听,心立刻再次提了起来,连忙问:“洪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那啥,你见过我两个侄儿吗?”
洪展鹏摇摇头,将邱晨心中的希冀打破。
“其他的你不用问,你的侄儿若是在县城应该不会有事儿。你且安心回家等着吧。明儿,他们应该就能回来了!”
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未免是好事。邱晨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提着心,却也知趣地不再追问,只向洪展鹏道了谢,回头就高举着火把走进路边的灌木丛,把大大小小六个孩子都叫了出来。
阿满一张小脸上挂着泪珠,嘴巴还被林旭用手捂着,一看到邱晨,立刻可怜兮兮地挣开小叔的手,叫了声娘,就扑进了邱晨的怀里。
邱晨将火把交给林旭,抱紧了阿满,轻轻地拍着小丫头的肩背,又伸手拉住阿福的小手,拖大带小地回到路上,朝着洪展鹏点点头,再不多问一句,转身往家走去。
看着一个妇人拖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洪展鹏坐在马背上默然许久。身旁一名随从趋前一步,凑近洪展鹏的耳边,低声道:“将军,这妇人……”
洪展鹏脸色一寒,目光冷厉地扫到那人的脸上,生生让对方打了个寒战,把探出来的身子缩了回去,洪展鹏收了目光,用身边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冷冷道:“今儿这事都忘了吧!”
“是!”低低的回应声整齐地同时响起。
洪展鹏脸色稍霁,见那簇闪烁的火光慢慢地隐入房屋树丛之中,这才抬手一挥,几十匹马就如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沿着刘家岙的东侧荒坡疾驰而去。
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家,兰英从屋里迎出来,往邱晨身后看了看,诧异道:“怎么,没接上俊文俊书俩小子?”
邱晨点点头:“想来是在县城里有事耽搁了,咱们这地界安稳的很,路途也平坦,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嗯,明天应该就回来了。”
兰英听邱晨比她还明白,也就不再多言,伸手摸摸阿满的小辫子,笑着道:“行啦,天这么晚了,你不吃饭,孩子们也跟着挨饿呢!饭我盖在锅里温着呢,你赶紧收拾收拾吃饭吧。我去给你们拾掇出来!”
满囤已经把悠千搭好了,邱晨领着孩子们去看了一眼,却没有哪个要上去玩儿。邱晨道过谢,把兰英和从后院转出来的满囤一起送出门。
把饭菜热了热端上来,洪展鹏说的那几句话孩子们躲在灌木丛里也都听到了,也不需要邱晨说什么,只是,因为都担心着俊文俊书的安危,众人也没有谁能吃得下,都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搁下了碗筷。
“吃,不想吃也得吃重生之金泰妍最新章节。吃饱了,万一有什么事也有劲儿!”邱晨说着,将阿满喂饱后往炕上一放,自己端起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林旭第一个默默无声地再次拿起了碗筷,几个小的也都沉默着吃起来。
林家的饭桌从来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从来都是边吃饭边说说笑笑的,热闹而温馨。这一顿晚饭,一家人却吃得特别安静,除了碗筷相碰的轻微声音,再不闻其他。
吃饱饭,邱晨把阿福阿满放进被窝,让俊言俊章也回北屋炕上来,并嘱咐孩子们睡觉时不要脱衣服。又让成子去西厢北间烧炕,她只把林旭留下来给自己烧火。
面没有发,只能烙薄饼。邱晨一边烙着饼,一边和林旭道:“今儿晚上睡觉警醒些,虽说不一定真的有事儿,但咱们要以防万一。”
林旭默然的点点头,邱晨又道:“我想了,咱们这院子即使起了院墙,真要来了人也挡不住。一听到动静,你就背了阿福跑,拿了我给你准备好的包裹往后院跑。院子角落里满囤家的梯子还在,你背着阿福爬梯子出去,然后往山上跑,也不用跑太远。从咱们砍柴的地方往上,有一个水塘,那水塘附近有个隐蔽的山洞。你带着阿福就去那里躲着。包袱里有饼,水塘里有水,够你们藏几天的……”
听着邱晨只是安排他和阿福,完全没提自己怎么躲避,不由担心道:“大嫂,那你和满儿呢?”
邱晨轻轻地吁了口气,道:“满儿小,带不出去……让俊章俊言带着她藏进东屋的炕洞里……还有成子,有水有吃的,也能躲个几天。”
见林旭皱着眉还要问,邱晨笑笑抬手止住他的询问,道:“不用担心我。我的身量和你差不多,到时候我就换上你的一身衣服,再抹了头脸,一定能躲过去的。到时候,你只记得完全没了风声,就家来。”
说着,伏低身子,凑到林旭耳边道:“我待会儿就把银子封在坛子里,放到后院的灰坑里。咱们都回来,自然我去挖出来。若是……你就去挖出坛子来,买上一百亩地,好好地带着阿福过日子……那些银子够你和阿福长大成人和读书所用了。”
这话,就隐隐有些交待后事的意思了。
林旭心中一急,伸手握住邱晨的衣袖道:“大嫂,咱们一起跑啊!刚刚事发突然,我想要出来已是来不及,不然反会牵连了阿福阿满俊言俊章。可这回,我堂堂林家男儿,不能丢下家中妇孺,独自偷生!”
说着,眼圈儿一红,竟是滴下泪来。
邱晨抬手拍了拍林旭的肩膀,目光看着眼前流泪的少年,道:“二弟,你听嫂子的,我不能走,我不能把俊言俊章……还有成子丢下!”
“咱们一起走啊……”林旭低叫。
邱晨摇摇头,拍拍林旭的手道:“咱们永远不能把赌注压在一处。而且,这是逃命,人多了自然暴露的可能性就大……你放心吧,咱们家的日子刚刚好起来,我还没来得及享享福呢,怎么舍得抛下你们。呵呵,再说,也不一定有事,不过是咱们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罢了!”
好不容易劝着林旭答应下来,邱晨又继续擀饼烙饼,一直烙了足有将近两尺厚的饼,够一家人吃四天的量,这才罢手。又取了三个包袱出来,把现银也分成三份,又取了阿福和林旭的一套衣服放进去包好,连睡着了的阿福一起交给林旭。她则去西厢,叫了成子去了东厢。
将一个结好的包袱塞进炕洞,又一一和成子交待了。让成子回西厢北屋睡觉,她则去看了大门,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去后院把封好口的装银子的小瓷坛埋好,表面又撒了一层新灰,掩盖了痕迹,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几乎没敢合眼,黑暗中,听着身边孩子们匀细的呼吸,邱晨第一次如此切身地感受到社会安定对于普通老百姓的重要性都市先锋传全文阅读。她在紧张和忐忑中萌生出,要为这份安定做点儿什么的念头。战士们能够上马杀敌,她能做些什么呢?
手里握着一本书,却根本看不下去。邱晨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思绪,身体却只能蜷缩着坐在炕角……仿佛身体和思想已经完全分离了一样。
下半夜,浓重的困倦袭来,邱晨不知不觉地迷糊了一会儿,不过两刻钟功夫,又一下子惊醒过来。抬头看,窗纸上透出微微的灰白之色来。
天就要亮了!天亮了,是不是就表示危险解除了?!
邱晨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也不敢再睡觉,下了床,咬着牙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把酸麻僵硬的身体腿脚活动开了,又匆匆去舀了冷水洗脸。冰冷的水激在脸上,驱散了浓重的困倦,似乎也镇定了混乱烦躁的思绪。
匆匆梳洗了,邱晨换下身上揉的像抹布的衣裳,点了火开始做早饭。
虽说,村里没发生什么,但俊文俊书同样一夜未归。夜里她不能四处乱走动乱说,这会儿天亮了,她得尽快想办法去县城看看,不尽快看到俊文俊书,她会被这种消息滞后的情况给逼疯。
烧着火,邱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传说中动辄什么望夫崖,望夫石的,还有那个什么日日盼夜夜盼……不由失笑,她是做不来那样的事了,急也给急死了!
成子睡得警醒,听到动静也起了,低声的打了个招呼后,就要烧火。邱晨赶了他先去洗漱,紧接着林旭也过来了,几个人脸上都一样带着疲倦之色。
成子洗漱完,又给林旭倒了水,这才快手快脚地过来帮邱晨烧火。
邱晨把饭做到锅里,就和林旭交待:“吃了饭,你还是去学堂上学,不要把这些事向其他人提及。我吃了饭就去县城,我得去找找俊文他们。”
这回,林旭没有再提什么异议,很配合地答应下来,还让邱晨放心,他会照顾好家里,让她不要挂记家里。
邱晨欣慰地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追问林旭怎么照顾家里。这孩子没有一味的害怕,没有一味的紧张,能够镇定的做好能够做的事情,就说明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邱晨简单地吃了早饭,拿了些现银,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兰英家交待一声后出发。
林旭和成子送她出来,一直默默地干活的成子道:“婶婶,让我跟你去吧。我,对那边熟,有什么事也好跑跑腿!”
邱晨本想拒绝,林旭却开口道:“大嫂,让他跟着去吧,路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的。”
看着黑瘦却明显比同龄人沉稳的成子,邱晨默了片刻,也就答应下来。家里几个孩子有兰英夫妇照顾着,她倒真不如把成子带在身边,跑跑腿什么的比她快,对社会的了解也比她多,遇到什么事,她还可以问问他。
还有,成子父亲毕竟是混衙门里的,万一要打探什么事儿,对毫无根基的林家和她来说,也多少算是一个关系!
成子见邱晨答应,脸上终是没忍住露出一丝喜色来。邱晨却又皱眉:“你还没吃饭呢……”
成子连忙道:“没事,没事!”说着,返身跑回屋里,拿了邱晨给自己备的那只包袱又跑了回来,朝着邱晨道:“婶婶,背着这个,路上吃些就行了。”
见他如此,邱晨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嘱咐了林旭几句,打开大门,往外走。
大门一开,噗通一声,一个黑衣汉子晃了一下载了进来,将门内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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