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一怔,看着陶君兰微微露出几分疑惑。他当然没有这个东西。
“念珠我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无垢大师用过就是了。”陶君兰唇角噙了笑意,神色却是微微有些发冷,偏语气还十分认真:“我弄了一个毒方。香味十分好闻,可是闻久了会让人渐渐萎靡,精神不济。若是****接触,最多一年,也许人就会疯了。我让人将那方子配出来了,密封在坛子里,又将那念珠泡在里头足有一个月。”
李邺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若他还不明白,那就是故意装傻了。
他被陶君兰的大胆吓了一跳,惊愕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陶君兰垂下头去,勉强一笑,声音带着几分不有自主的轻颤。事实上,她心里也是惶恐得很,唯恐摊开了这些念头后李邺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对她亲近,可是她想来想去,却总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李邺。既是做了夫妻,那就该坦诚一些。有些事情她有她自己的骄傲,有些话不能启齿,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是不能隐瞒的。
就像是当初李邺的坦诚一样——他从未隐瞒过他的那些阴暗面不是么?就是他的抱负,虽然没有挑明了说,可也从没有遮掩过。是让她明白明白白的体会到了。
“我恨皇后。”陶君兰镇定了一下心绪,抢在李邺开口之前出声继续说下去:“若不是她,拴儿也不会离开我。刘氏固然可恨,可是只是养在笼子里的老虎罢了。真正有威胁的,是皇后。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旁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若旁人对我不好,我也不是好捏的面团。若想夺回拴儿,不仅你要强大起来,更是要铲除皇后这个障碍。”
李邺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陶君兰这一句句淡然自若的话,仿若是一柄柄钝刀子,一点点的切割拉锯着他的心,让他疼得整个人都承受不住了。原本,这些事情是该他做的。他是男人,该挡住所有风雨,让陶君兰只享受安逸和宁静温暖。可是……
一句话艰难而又嘶哑的冲口而出:“这是我的错,若我——”
“不,不是你的错。”陶君兰摇摇头,看住李邺的眼睛,甚至伸手捧住了他的面颊。看着他清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歉疚和心疼,“那会子拴儿刚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怨恨你,想着你若是在我身边就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怨恨你在那样痛苦的时候都不在,怨恨你因为旁人与我生气,甚至我怨恨我自己,若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执意跟着你进了王府,拴儿就不会离开我,我就不用承受这些——”
李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缩紧了。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有些颓然起来了。他有些黯然的想,陶君兰会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陶君兰不放手……
不过,陶君兰下一句话却是像一束光,陡然照进了他的心底,让他的心情陡然好转飞扬起来。因为陶君兰说:“可是那只是一时的想法罢了。待到我冷静下来,我就明白,那些想法不过是迁怒罢了。李邺,当时我很惶恐,很生气。所以气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我那样想,你会不会生气?”
李邺被陶君兰这么一问,几乎是立刻就摇摇头。
“李邺,嫁给你,我很满足。也很高兴。”陶君兰捧着李邺的脸,认真而又诚恳的道出自己的心声:“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为了我,你冷落旁人,我心里也明白。我知道,拴儿这件事情你也不好受,可在那个时候,我还迁怒你,是我不好。”
李邺只觉得心都化了。唇角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目光也柔软多情。
陶君兰被李邺看得微微有些脸颊发热,不自在的缩回了手。剩下的话,到底是没再好意思说出口了。她本想说,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因为她忽然想起,似乎她只是一直接受李邺的付出,却从没有这样回应过。
李邺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点特有的沙哑和低沉:“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而且,夫妻之间,何须如此?”
陶君兰被他这句话弄得眼睛一热,险些没哭出来——其实,她是记得那时候她有多无理取闹的。正因为如此,她再次面对李邺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只好拼命用淡然来遮掩。
“对不起。”陶君兰再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心中满是歉然。最后她虔诚的在李邺额上印下一吻,“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几乎快要漂浮在云端了。
“皇后这件事情,我是深思熟虑过的。”陶君兰想起之前的话题,忙收敛了情绪,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沉静:“那香味十分淡,再加上佛堂的本来就有的檀香味儿,根本就不会被发现——那念珠本来也是有木头香气的。”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李邺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李邺被她这句话从儿女之情上拉了回来,他微微蹙眉:“太冒险了。”他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狠毒——事实上,他做过的狠毒事情比这个不知道狠毒了多少倍。若不是不能直接要了皇后的命,他或许早就那么做了。
陶君兰一直看着李邺,此时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欢喜起来。甚至连心跳都快了几分:李邺没有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反而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接受了——她心里那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也终于是悄悄的落了下去。
“皇后不会发现的。”陶君兰微微一笑:“皇后又怎么会想到,一个被她捏在鼓掌之间玩弄的女人,会对她下毒手呢?她防备的,可不是我这样的小角色。”
“你送的东西她未必会用。”李邺还是不放心,想着劝说陶君兰放弃这个念头才好。
可是陶君兰却是铁了心了,“我是栓儿的母亲,我不能再让皇后威胁到拴儿。而且,我也不想被皇后玩弄于鼓掌之间。若她真不用也就罢了,以后再想其他法子,多铺几条路,总有一条会有用的。”
顿了顿,见李邺仍是要继续劝说自己,陶君兰便是轻声一笑,主动靠在了李邺的肩上,低声道:“以前小时候,父亲就教过我一句话。他说,人这一辈子很短。有些事情既然要做,就要少些顾虑。再有就是,纵然别人想害你,那在对方害死你之前你就将对方弄死,也就不怕了。我吃了一次亏,再不想吃第二次亏。”
所以,她才会这样铤而走险。
“最多十年。”李邺忽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最多十年,要么我让你当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要么,我们就是阶下囚。君兰,你会不会后悔?”
陶君兰只是一顿,随后便是摇头;“我不后悔。”只是她会在成为阶下囚之前,给拴儿准备一条生路。而她,却是愿意陪着他一起去死的。
最终,李邺默许了陶君兰的这个法子。不过在东西送进宫去之前,却是又仔细的检查推敲了一番。最终确定不容易被发现后,这才默许了。为了增加这个念珠的信服度,他倒是真的淘弄到了一本无垢大师抄写的佛经和念珠装在了一起。
而自从那天马车上的坦诚之后,二人无形之中倒是比之前更为亲近紧密了。
关于红蕖,李邺也和陶君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若是儿子就养在你名下,若是女儿就让嬷嬷养着。红蕖就送去庄子上吧。以后,其他人的避子汤,一概都让人看着喝下去,再等半个时辰后才许离开。”
这是他在表明自己的心意:除了陶君兰和他生的孩子,别的他一个也不想要。
陶君兰微微有些讶然,顿了顿却是没有假惺惺的说什么不妥当不合规矩。她只是顺从本心的欢喜笑着清脆的应了一声:“好。”
李邺见她欢喜,心中也是释然——事实上,因为红蕖的意外有孕,他是觉得有些心虚和歉然的。多几个庶子庶女他是养得起,可是他若只是个王爷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有那样的雄心壮志。他的继承人可以不是拴儿,但是必须却是他和陶君兰的孩子。更何况的是,除了陶君兰之外,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做那样的事情,再孕育出孩子。
陶君兰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红蕖她们毕竟只是侍妾,避子汤给了也就给了。只要一个理由就打发了——就说李邺不喜庶子太多就行了。可是姜玉莲呢?姜玉莲可是和她一样,都是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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