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阳侯夫人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孩子前面,冲着刘氏一笑:“恭喜端王妃,府上添了个小公子。”
刘氏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片刻后她便大声笑道:“赏!沉香院伺候的人,赏一个月月钱,府上其他人,赏半个月月钱!”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这个孩子的待遇和刘氏自己儿子的待遇对比了出来:正妃所出的,足是侧妃所出的一倍。简直就几乎是在跟所有人提醒:看,这就是嫡庶的差别。看,这个府里真正尊贵的人,始终都不会是一个侧妃。
沛阳侯夫人见过多少世面?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当下脸色阴了一阴,随后才淡淡笑道:“这可是大喜事,王妃快派人去宫里报一声。皇后娘娘和太后都等着听好消息呢。”
本来报信这种事情,不必刘氏亲自派人去的,可沛阳侯夫人觉得,若不是让刘氏疼上一疼,始终心里不大畅快。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一句话。
刘氏咬了咬牙,以至于笑容都显得有些狰狞了。可偏偏这事儿她是无法回绝的——毕竟,她自己的儿子死了,这个孩子才是正儿八经的端王长子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将来肯定都是要上玉谍的,不可能悄无声息连禀告也没有一声。最关键的是,皇帝盼孙子盼了很久了。
刘氏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所以到底还是一梗脖子勉强笑:“是,侯夫人提醒得极是。”说着侧头去吩咐紫玉:“去,派个人去宫中报信。”
沛阳侯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刘氏不痛快,心里却是无比痛快。
刘氏吩咐完,上前几步凑上来瞧孩子,“我看看孩子。”
沛阳侯夫人即便不情愿,到底是只能让开了。只是却一直看着刘氏,就怕刘氏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刘氏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更没有要靠近的意思。这让人松了一口气。
“陶侧妃呢。”刘氏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尽量保持了平静和和蔼。
“侧妃太累,已经睡了。多谢王妃关心。”作为陶君兰的大丫头,此时红螺自然是站了出来,得体的答道。
红螺如此回答,刘氏自然也不可能强要进去看,自然也就只好道:“那就让她好好歇着吧。你们好好服侍。”顿了顿,又笑道:“产婆可都赏了?这样大的喜事,可要分个大红包才行。这份钱从我的私房里出,叫那些产婆去紫玉那儿领赏。”
红螺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末了笑道:“已经赏过了。我从侧妃私房里取了银子。沛阳侯夫人又赏了一回,我已经让她们回去了。如今留在这的,都是沛阳侯夫人从侯府带来的,回头我让她们去紫玉姐姐那儿领赏。”
刘氏面上一僵,随后缓缓的将红螺从头到脚看了一回,末了带着压抑的怒气告辞了。
紫玉被刘氏那么看着,倒是也不怕,反而待到刘氏走后,微微冷笑一声。不动声色拂了拂袖子,很是不屑。
从前,刘氏毕竟是正妃,陶君兰尚且都要尊敬着,她作为丫头自然更不必说了。可是自从经过今日之后,她对这个王妃,便是充满了鄙夷和憎恨。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资格道貌岸然的摆着正妃架子?打量谁不知道谁呢?
经过了产房一事之后,红螺自然也不敢直接将小公子交给事先找好的奶娘带了,依旧央了沛阳侯夫人临时找了个来,先暂且带几天再说。毕竟这样的事情,还得陶君兰亲自拿主意才行。
沛阳侯夫人自然也没推辞,当下便是嘱咐自己带在身边的管事妈妈去办这事儿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收罗了两个过来。都是身体康健身家清白奶水也足的。
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红螺这才想起——当时和陶君兰分开的另外一拨人呢?寻了问了一问,知道都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抽空去看了看碧蕉那边的情况,见产婆们都还算老实,便是又放了心。仍旧让碧蕉继续和那些产婆们周旋,甚至让燕儿也过去帮忙,保证了产婆们都会暂时的留在耳房里。
陶君兰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初醒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迷茫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要起身,才忽然意识到——她已经生了。于是忙看向红螺,问道:“孩子呢?”
红螺一面扶着陶君兰坐起来,一面笑道:“刚吃了奶,正把尿呢。马上我让奶娘抱进来。”
“奶娘用的可还是原先那一个?”陶君兰想起产房那一幕,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也有些不对了。
红螺摇头:“哪能呢。临时重新让侯夫人找了两个,先暂且用着。之前那个,我也让留着,只是没让她靠近小公子。”
陶君兰这才放心了些,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咱们如今是草木皆兵了。”
“先别想那些烦人的,喝点汤用点饭。昨儿都没吃什么,难道侧妃竟是不饿?”红螺难得的俏皮了一下,手里却是飞快的将一旁丫头托盘上的饭菜都摆在了陶君兰面前的小桌子上。
陶君兰自然也是饿了,昨儿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这会子被一提醒,简直觉得胃里都快要烧起来了。忙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热汤,顿时整个人都是一震。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自然也就有了功夫问红螺一些话了。
“孩子可让太医检查过了?”她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这件事情。
红螺忙宽她的心;“放心罢,小公子康健着呢。那么一个胖小子,又能吃又能睡的。侯夫人都说,以后长大了肯定壮实。”
沛阳侯夫人是生产过五个孩子的,她自然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听了这话之后,陶君兰顿时也就放了心了。随后又问了产婆的情况,便是没再多问。
一顿饭吃下来,陶君兰该了解的情况也都了解了。所以,吃罢了饭,她又看了一回孩子,这才让陶君兰将那些产婆都叫了过来。毕竟,总不能一直将人关着。而且,夜长梦多。刘氏之前那句话,不就是想将产婆们都带走?
一次不成,总会有第二次。到时候人出了王府,那就是死无对证了。所以,还是快点儿将此事办好才行。
况且,她也很有兴趣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
一时产婆们都进了屋子。被关了一夜,也没个地方睡觉,又都不是年轻的妇人了,自然都是一副憔悴的样子。当然,没睡觉还不算最折磨人的,最折磨的人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着。心里难免就胡思乱想了,自然精神也就更差了。
陶君兰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见其中也有几个明显比其他人腰板挺得更直,神情更从容的,便是暗暗点点头。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心中无鬼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姿态来。所以最终,陶君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看上去最为憔悴的产婆身上,缓缓地开口问了:“想必你们心里也该有数,为什么留下你们不让你们回家去了。”
那人避开了陶君兰的目光,只是随着其他人一同否认。
陶君兰微微一笑,目光如冰锥一般牢牢锁定了那人,道:“昨日我在生产的时候,本来应该很顺利。可是我却有人感觉到,每一次我用力的时候,就有人听听推送我的腹部,将原本已经快要出去的孩子推回去。你们说说看,若是一直那般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都是产婆,专门干这个的,纵然比不上太医,却也十分了解陶君兰说的那般,后果是什么。后果只有一个:产妇精疲力尽,孩子憋死在肚子里。或者,最后羊水流尽,产道干涩导致孩子根本出不来,纵然勉强用力产出,极可能会造成大出血。到时候,产妇一样没命。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一尸两命……最好的结果,也是母死子活。
这样狠毒的行为,和产婆本身的用处,简直是背道而驰。
很快,有人就反应过来了当时帮着陶君兰推送腹部的人是谁,目光灼灼的投了过去。原本推送是该顺着肚子往下推,配合着产妇的力气,让生产更顺当些。可往上推,那就是在要人命了。端王侧妃,又岂是她们这些贱命赔得上的?若真出了事儿,只怕她们这一群人,不管做没做坏事,只怕都是一个结果。
想到这一点,自然那些灼灼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陶君兰顺着这些目光,也将目光投了过去。果然就是那个最是憔悴狼狈的产婆。她缓缓笑了,笑得冷冷:“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这个产婆,是李邺派了周意亲自寻来的。若说周意办事不妥当,她是不信的。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现在就想知道,纰漏到底出在何处。而那个背后谋害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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