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上车的时候,见并不是以往驾车的那个车夫,便是多嘴问了一句:“怎么的换人了?”
那车夫大约也没料到主子会注意到这个,还愣了一下才答道:“以往给侧妃驾车的,今儿王妃要出门,便是替王妃驾车了。”

陶君兰也就不过多嘴一问,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此事,当下点点头后便是上了马车。随后隔着帘子吩咐:“你知道王妃在哪里罢?带我过去,我有要紧事情寻王妃。”

车夫答应一声,当下便是驾车出发了。陶君兰心里心思繁杂,也没想起来再问问。

倒是红螺问了一声,车夫说了个地方,竟果然不是刘家。如此一来,反而越发的向陶君兰证明了那“谣言”的真实性。

车夫说的地方,其实陶君兰一干人也都不知道具体在何处,所以走了半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

陶君兰却是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而且她觉得这马车走得太快,有些颠簸得人难受。除了恶心之外,肚子也是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陶君兰只当是颠簸所致,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心思还在李邺身上呢。

“让马车慢些。”陶君兰几乎快要忍不住胃里的恶心感,便是出声要求了一句。再这么下去,她非要吐了不可。而且,车厢里的空气也似乎有些浊闷,她低声吩咐红螺:“将帘子撩起来,横竖有湘妃竹帘子挡着,也不怕人瞧见。怪闷的。”

红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担忧起来:“侧妃怎么了?若是不舒服,干脆停下来歇一会儿。”

陶君兰摇摇头:“只是有些气闷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犯不着这般重视。你撩开帘子就行了。”

红螺便是扶着陶君兰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车窗跟前,又细心的将帘子都撩得高高的,好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过了片刻,又问:“怎么样了?可好受些了?”

事实上,陶君兰的确好受了一些,就是脑子里的混沌也被窗外吹进来的风给吹得有些平复了。理智渐渐回归,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有多久才到?”陶君兰轻声问红螺。

红螺便是扬声问了。

车夫却道:“还远着呢。”

陶君兰撩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见如今还走在闹市区上,倒是多少放心了一些。心里也又有了几分犹豫。到底是没立刻让车夫掉头回去,想着兴许也等不了多久了呢?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儿,刚出了闹市区没多远,车猛然一震,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陶君兰一下子重重的撞在了车壁上,若不是本就是贴着车窗坐的,不然只怕整个人都要撞得七荤八素的。饶是如此,她也是撞得不轻。好在护住了肚子,只是个胳膊有些疼罢了。想来大约有些淤青,倒是算不上有多严重。

这么一下子,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红螺撞破了额角,也顾不得查看就赶紧问陶君兰。

陶君兰摇摇头,“我没事儿。”见红螺额角都渗出血了,便忙道:“快用帕子按住。流血了。”

红螺用手一摸,果然看见了血迹,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将额头捂住了。随后又探出身子去责问车夫:“这是怎么回事儿?”

车夫一脸的为难和惊恐,指着马车给红螺瞧:“后面那车想超过我们,谁知道路太窄了,一下子撞上了。”

红螺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自家的马车和另外一辆马车几乎是并肩排着。自家马车好在结实,被这么重重撞了一下,也就是木头上的漆掉了一大块。也没什么大碍。便是和车夫道:“快些处理好。”说着便是又钻回了车里。

车夫为难的隔着帘子道:“挨得太近,街道又窄,只怕一时半会的也弄不好。”

陶君兰闻言便是按着红螺不让红螺再说了——显然红螺是有些气愤的。再说下去,那车夫倒是该惶恐不安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要紧的赶紧将事情处理好,而不是责怪。

听着车夫在外头和另一个马车的车夫交涉,陶君兰便是抽空将红螺的帕子移开了一些,见伤口依旧没有止血的架势,倒抽一口凉气:“有些严重。”伤口虽不大,只怕有些深,又是在额角上,万一留下疤痕可怎么得了?

青枣苦着脸道:“带出来的药箱没在这辆马车上,在丁嬷嬷她们那边。”

“那你快去拿过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吩咐青枣。

青枣忙不迭的下去找药箱了。红螺按着额角,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反倒是问起陶君兰:“侧妃觉得怎么样?方才撞了那么一下,没伤了哪里吧?”关键是肚子,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得了?

陶君兰自己感觉了一下,倒是没觉得有大碍,只是肩膀还疼着,便笑着摇摇头:“又不是纸糊的,哪里就那么容易坏了。”

不多时青枣回来,丁嬷嬷也跟着一并过来了。一上车便是先将陶君兰看了看,见陶君兰没什么大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红螺,见红螺伤得不轻,倒吸一口气;“只怕回去了得找个大夫瞧瞧。”

陶君兰这会子看了一眼红螺帕子上的腥红颜色,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里就闷了起来。甚至忍不住的干呕了一声。这动静吓了丁嬷嬷一跳,也顾不得红螺了,忙来看陶君兰。

陶君兰怕自己再看见血色更难受,早已经侧开头去了。这会子丁嬷嬷问,便是勉强笑道:“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有些闷。”

丁嬷嬷忙吩咐青枣将两处帘子都撩起来,好让新鲜的风吹进来。

风一吹进来,陶君兰心里便是又好受了许多。而此时,丁嬷嬷怪异的吸了吸鼻子,凝重的低声道:“你们闻没闻见一股香气?”

马车里本来就是要熏香的,丁嬷嬷这也算是明知故问。不过红螺心思细腻,仔细的闻了闻后便是明白了丁嬷嬷的意思:“这香和以前惯用的香不一样。味道甜腻了些,不如之前那个好闻。”

陶君兰心里忽然一凛。“我记得,府里车上的熏香都是一样的。”没有道理今儿就突然换了……

丁嬷嬷面色也变了变,难看道:“今儿的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陶君兰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起来;“是太巧合了。”

丁嬷嬷看住了陶君兰,等着陶君兰做决断。

陶君兰摸了摸肚子,觉得肚子里不舒服的感觉更明显了几分,心里直打鼓,不敢再呆,便是低声道:“事情不对劲,咱们先离开马车再说。”

于是一群人忙簇拥着陶君兰下了车。车夫见了,一脸诧异的跑过来,低声道:“侧妃怎么下来了?”

陶君兰也不多说,只淡淡道:“红螺额头碰伤了,去给她找个大夫瞧瞧。我在一旁茶馆里坐坐,喝口茶。你快些将事情处理好。”

车夫似有阻拦之意:“这边不大太平,侧妃还是呆在马车里保险些——”

陶君兰蓦地一笑:“天子脚下,谁敢妄动?”说罢便是不再停留,直接就往茶楼里去了。也好在不远处就是个茶楼,不然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找不到地方落脚。

进了茶楼,丁嬷嬷掏钱定了一个雅间,又给了伙计一块碎银子,道:“去请个医术好的大夫来。若是办得好,回来还有赏。”

活计欢天喜地的忙不迭就去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丁嬷嬷,压下心中狐疑问道:“嬷嬷告诉我,王爷到底回来没回来?”

丁嬷嬷知道再瞒不住,也就索性不瞒了,一五一十道:“具体回来没回来我却是不清楚,不过,有人回来报信了是真的。是王如——直接就去了王妃那儿。后头王妃便是将这事儿瞒住了,不许任何人跟您说。”

陶君兰沉吟了一阵子,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或许,会不会李邺根本就没回来?

可若李邺没回来,这样闹得沸沸腾腾的又是个什么缘故?而且,既然刘氏已经下令瞒住此事,那丫头怎么又敢那样明目张胆的议论?倒不像是偶然说起来被她听见的,简直就像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陶君兰心里隐隐有了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微微有些不安。

没过多久,活计领了一个大夫进来。陶君兰让大夫先替红螺瞧了,随后自己又伸出手腕去:“我也有些不大舒服,大夫替我也看看。”

不多时,那大夫微微变了脸色,道:“这位夫人可是觉得腹中隐隐下坠,更时不时的有些微疼?”

陶君兰仔细感受了一会儿,点点头:“下坠感有,但是疼不疼的倒是没觉着——”正说着,她猛然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被什么人捏了一把,顿时抽搐着狠狠疼了一下。登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扣住了椅子。

大夫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应该还有些日子才足月,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夫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陶君兰面色一变,随后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更是浓烈。

丁嬷嬷和红螺等人也是面色一下阴沉了下去。

丁嬷嬷到底老道些,很快镇定了下来:“大概还能撑多久?”

“用针先将胎气稳固住,最多也就几天。毕竟本来就要不了多久就该生产,瓜熟蒂落谁也不能逆转。”大夫一脸为难:“若不用针,就看夫人的体质如何了。若是情况好,也能撑个几天。反正现在倒是不会立刻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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