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她原本是真担心沛阳侯夫人再刺一刺刘夫人。到时候万一刘夫人恼了起来,那可就真是收不了场了。
估计也是被挤兑得有点儿坐不住了,一吃完饭,刘夫人就借口要回去照顾刘氏,匆匆就离去了。

陶君兰这才看向沛阳侯夫人,有些不解道:“母亲可不是小气之人,怎么的今儿这般计较起来了?”因沛阳侯夫人一直对她的态度就是十分温和,所以她在沛阳侯夫人跟前也越来越随意一些。这话也就这么出口了,半点不带扭捏迟疑,或是担心惹了沛阳侯夫人恼怒的。

沛阳侯夫人白了她一眼:“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是强势,对方就越怕你。你是侧妃不好怎么样,可我又不是,我为何要怕她?再说了,她要好意思说出去这事儿,那她可是豁出去脸面了。刘氏知道又能怎么样?话是我说的,不是你说的。她能找我对峙?再说了,她对你忌惮,又不是为了这事儿。”

“可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可计较的?”陶君兰皱眉轻声反问,一脸不解。强势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表现不是?

“这不过是在让她们明白,咱们沛阳侯不是吃素的。”沛阳侯夫人轻轻笑了:“论家世,咱们这边胜,轮家财,也是咱们这边胜。她们想动你,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想想后果。不然,你当我最后怎么的又跟她套起近乎?”打一棒子,也给个甜枣,表明了自己和善的态度。这样对方也就更容易安静下来了。

陶君兰这才恍然大悟,今儿好好的怎么沛阳侯夫人就说了这么一番话,原是这个缘故。当下心里又暖了几分,不由真诚道:“多谢母亲。”不管光武侯夫人这番作为是因为什么缘故,可追根就底,受益的都是她不是?就凭着这一点,她就该感念这份恩情了。

更甚至,她有些恍神的想:若母亲和父亲还在,陶家不曾沦落,今儿会不会也会替她这般撑腰说话?这么一想,鼻子倒是有几分酸了。

而面对她的感激,沛阳侯夫人却佯装生气:“你这孩子,与我见外不是?我是你母亲,不替你做主又替谁做主?”随后按下此事不再提起。

又说了一下午的话,临到要走时,悄悄嘱咐陶君兰:“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派人过来说一声。我立刻过来给你做主,决不能丢了光武侯府的脸面。知道了?”

陶君兰笑应:“知道了。母亲可都说了好几遍了。”

“我也是怕你闷在心里。你得知道,有些事儿能忍,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忍的。那边如今有了儿子,必然气焰会更加高些,这个时候,你断不能示弱。”沛阳侯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末了又补充:“这个度,你千万把握好。”

陶君兰仍是郑重的应了。

最后陶君兰送了沛阳侯夫人到沉香院门口,沛阳侯夫人瞅了她的肚子一眼,又嘱咐一句:“若是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千万别瞒着,赶紧让人给我报信。你生产的时候,我也会过来坐镇的。女人生孩子,最是凶险,千万不能有半点的马虎大意。”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动手脚的时候,毕竟人来人往的,用的东西也多,不仔细防范,哪里能行?

听着光武侯夫人如此谆谆嘱托,陶君兰只觉得鼻子里一片酸涩,面上却是应得越发的郑重起来。

送走了光武侯夫人,陶君兰便是低声和丁嬷嬷道:“母亲这般,倒是让我无以为报了。”

丁嬷嬷也有些感慨:“的确,光武侯夫人对侧妃的确是不错了。若是真没有什么图谋的话,倒是真的挺难得了。”

被丁嬷嬷这样一说,陶君兰的感慨倒是少了许多,幽幽的叹了一声:“说句实话,我倒是真希望她对我没什么图谋。不然的话……”到底还是觉得难过吧?

丁嬷嬷出了一阵子神,忽然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光武侯夫人特特的过来说起王爷的事情。按说,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该瞒着侧妃才是。毕竟您怀着孕,若是忧虑惊吓过重,只怕不妥当。”

陶君兰脚下一顿,站在原定思量半晌忽又笑了:“若不这般,我又如何会肯借助沛阳侯府的力量?这般惊吓之下,我手足无措,自然是容易被旁人所影响了。而若是这事儿上头沛阳侯府帮了忙,以后我们两家自然就更亲近了。”越发亲近的后果就是,两者日后会越发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利益相关。

不过,陶君兰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光武侯府竟然这样看重李邺?难道,光武侯府看出了什么不成?这样一想,顿时她就惊疑不定起来。

“那既是如此,还得想个法子拒绝此事才好。”丁嬷嬷皱起眉头,难掩担忧。

陶君兰微微摇头:“不能拒绝。若是拒绝就直接等于在告诉光武侯,我们端王府不肯和他们交好。”到时候,就怕光武侯和皇后党紧密起来,若是光武侯真知道些什么李邺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光凭咱们府上,也的确是不足以让我放心。光武侯既然要帮忙,这是好事。”端王府的力量不能公诸于世,所以还真需要帮助。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显然是李邺,至于别的可以等到李邺回来之后再来考虑。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了又道:“这事儿也不必瞒着谁,我亲自去一趟王妃那儿说说情况罢。”

“侧妃有何必亲自去?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全是积雪。侧妃行动可不方便。”丁嬷嬷闻言大惊,忙一叠声的劝道。“实在是不行,我去说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陶君兰却是坚持:“横竖身边围满了人,稳当着呢。我也出去透透气。”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是不能不亲自去一趟的。

丁嬷嬷说不过陶君兰,一面不情愿一面却是又只能让大帮丫头都跟着一起过去——就是她自己,也是不放心的跟上了。

为了稳妥,陶君兰也不敢走快了,当下也是闲庭信步一般的缓缓行去,只求稳当二字。一路行至主院,倒是让主院的一干丫头们都愣住了。紫玉亲自迎了出来,眉梢眼角都是防备之色,离陶君兰远远的,根本没有靠近的意思:“侧妃今儿来是——”

“王妃可醒着?”陶君兰微微一笑也不往前凑了,站在原地道:“我想和王妃说几句话。”

“我去问问王妃的意思。”紫玉倒是也没客气,直接如此言道,那架势倒是不怎么欢迎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在意,只耐心等着。

不多时,紫玉出来,心不甘情不愿道:“王妃请侧妃进去。”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可刘氏显然身体状况还没缓过来,面色青白,精神头也不大好。见了陶君兰后,倒是笑了笑,又让陶君兰坐下了。只是目光在陶君兰高高挺起的腹部停留许久。

陶君兰见刘氏这般,倒是有些迟疑该不该说此事了。当下言道:“王妃不知有没有精神处理事情?”

刘氏顿了顿,道:“但说无妨。”

陶君兰便是缓缓将李邺出门的事情说了,又委婉的说了一下沛阳侯夫人带来的消息。最后才道:“我想,咱们府上最好加派人手赶紧去寻王爷才是。”其实之所以执意要将此事告诉刘氏,是因为她也不好越主代庖。毕竟,抽调人手也是大事,府里就这么多人,抽调出去了,府中的护卫力量也就不够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担待不起。

刘氏思量了许久,似乎身体的缘故让她思维也并不那么敏捷了。最后刘氏才道:“这事儿交给你办吧。交给你,王爷也才放心。”她说的是李邺放心,而不是她自己放心。

陶君兰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也不想去多说什么,只言简意赅道:“是,妾必不会辜负王妃的信重。只是如此一来,府中只怕人手不够。我想,只好暂时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妇人来担当护卫巡逻职责。”

刘氏点点头:“你做主罢。可与古氏商量。我精神短,就不去参合了。”

陶君兰应了一声,道:“王妃好好保重身子。满月的时候,宫里若有赏赐,怕是只能王妃去接着了。”

刘氏摇摇头:“你替我主持大局吧。我如今这身子,是真不行了。”

陶君兰还没说话呢,丁嬷嬷便是出声回绝了:“怕也不妥当,我们侧妃身子不便利,怕也不行。到时候万一做得不好,丢了王府的面子就不好了。”

刘氏剐了丁嬷嬷一眼,似有些微恼,咳嗽一声声音冷了下去:“那就让古氏去办吧。”

陶君兰见状,也就没再多留,起身笑着告辞。

出去的时候,陶君兰瞧见一个丫头捧了黑乎乎的药汁进了东厢房,倒是微微一怔:“院子里谁病了?”

紫玉耐着性子回答一声:“小公子身子弱,王妃让学了康王妃的法子,将药给乳母喝了,化在奶水里给小公子吃。”

陶君兰“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心里皱眉道:这孩子的身子,似乎真的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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