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姿支走了所有人,便向王氏柔声道:“姨妈,这次泰山之行是姐姐主动要求去的,这是姐姐的孝心!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姨妈您向来心软仁慈,被这消息惊吓只怕晚间都要睡不好了,您可得保重身子啊,不然大表哥回来岂不更加伤心!”
王氏猛然大悟,只觉心中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对、对,是她自己要求去的,是她自己坚持的,我可没有逼她,当时你在场、姜嬷嬷和老师太都在场的是不是?你们也都看见的!”

“是、是!”顾芳姿忙道:“姨妈您还特意叮嘱了带妥当人一道出行呢,可是这是天灾意外,谁也无法预料啊!”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王氏轻叹着,揪着半空不安的心终于缓缓的放回了肚子里。

随着大管家点了人马匆匆离府,这事儿根本瞒都瞒不住,宁园上下李嬷嬷、杏枝、红叶等闻听无不流泪哭泣,李嬷嬷更是伤心不已,一则不舍桑婉和干女儿,二则想到时凤举回来知道指不定会怎样!

二房、三房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忙往王氏那边去安慰劝解,自然都往侥幸处去劝,王氏听了,少不得又落了一番泪伤心了一回。

周静怡得知消息,心里“咯噔”一下惊得脸色雪白,连忙便叫人从商号中将时凤鸣叫了回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方寸大乱过,时凤鸣接到消息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事务一阵风往府中赶,冲进修园便高声叫“静怡!静怡!你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他冲进屋里紧张的握着周静怡的手,“静怡,怎么了?是不是娘又来找你的麻烦?孩子还好吧?”

周静怡叫他说的怔住,呆了呆,片刻忙道:“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倒是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时凤鸣大大透了口气,她那么急着叫人去找他回来,他自然是以为她和孩子有什么事。

“是不是想我了?下午我便在府中陪着你吧!”时凤鸣轻轻拍抚着她道。妻子和孩子最大,至于时家的生意,他的野心向来不大。

周静怡满心的难过和担忧,被他这么一搅合倒是半响才回过神来,不由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咱们天天在一起,早上才见过面,我便是再想你难道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也等不得吗?”

见他不解望着自己,周静怡眼眶一热,“你还不知道吧?大嫂她出事了!也不知这会儿——”

想起往昔二人相处的点滴,想起那些难过的日子里桑婉对自己的照看和劝解,周静怡泪水夺眶而出,忙用帕子拭了去。

“你别哭呀!你怀着孩子小心动了胎气!大嫂?大嫂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她不是去泰山进香了吗!”时凤鸣见妻子落泪忙柔声哄着相劝。

“正是那路上出的事儿呢!”周静怡收了泪,便将听来的跟时凤鸣说了。

时凤鸣听毕亦半响不做声,叹息道:“大嫂真是可怜!也不知这会儿是死是活,要是大哥回来知道了,不是要伤心死!”

“你瞎说什么呢!”周静怡没好气瞪他道:“大嫂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时凤鸣自知失言忙陪笑道:“你别急,别急,你说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大嫂这人不错,我也盼着她好好的!说起来大伯母也是,这么远的路怎么让大嫂带那么几个人就出门了呢!等大哥回来少不了又有一番闹腾!”说着又道:“静怡你放心,我娘她若也这么变着法儿支使你你不用理会她,告诉我就行了!”

周静怡白了他一眼叹道:“大伯母是或不是不该咱们说,你别胡乱说话!我叫你回来是想跟你商量,要不,你也去一趟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从前大嫂对我诸多照顾,一想到她如今这样,我这心里便堵得慌!”

时凤鸣如今最听不得“从前”、“过去”之类的字眼,尤其是出自妻子之口,妻子这么一说,他便有千句万句话也说不出口了,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这事儿也是急不来的!大管家既然已经亲自去了,他办事还能有错?我想,要不了几天大哥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再陪大哥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周静怡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你陪着大哥一起,想来府上大家也放心些!大哥对大嫂那么好,万一受了刺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你也好劝上一劝。”

“我也有这个意思!”时凤鸣点头,忽又有点儿酸溜溜的说道:“静怡,我对你可比大哥对大嫂好吗?”

周静怡白他一眼,心烦意乱道:“谁有心思同你说这个!我只盼着大嫂能平平安安早日回来!”

时凤鸣顿时无语,心道这两件事有什么直接联系吗?你却不肯答我?不过不要紧,总有一****会答我的。

接到信时,时凤举才刚刚到京城没两日,见信还当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心中顿时大急,便忙盘问那送信之人。

那送信之人再三保证大夫人无恙,时凤举这才放了心。转而又陷入另一种不安,因为这信竟不是桑婉所写,而桑婉也没有片言只字带给他。这就不对了。

他便盘问家中究竟发生何事?那送信之人尽管是个伶俐的,来之前又得了王氏和顾芳姿的再三叮嘱,可他哪里是时凤举的对手?时凤举略用了用手段便令得他全都招了。

惊闻此事,时凤举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里、心里完全一片空白、茫然,半响回不过神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空了!

他的妻子,他的婉娘,居然失踪了,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时凤举又惊又怒,冷着脸盘问那来人详情。那来人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被他逼得只有磕头求饶的份。时凤举见问不出什么,不由恨恨,当即带了长欢等四五个小厮,骑快马往家里赶,昼夜疾驰,披星戴月,不过五天功夫便回到了府中。

这日午饭后,王氏正在顾芳姿的陪同下廊上走动消食,听她说些闲话开解,闻听丫鬟来报大少爷回来了,二人都吃了一惊,相视一眼:这么快!

王氏来不及做别的吩咐,时凤举已经闯了进来,连续素日匆忙赶路,藏青的长袍沾满灰尘,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嘴唇干裂,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王氏的面前。

王氏一见他这副模样,眼泪即刻就下来了,迎上前颤声道:“凤举!凤举!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娘!”时凤举心里是有怨的,眸光有些冷,扶住王氏漠然说道:“我没有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婉娘她怎么了?找到人了吗?”

“大表哥,你还是先更衣梳洗一番吧,你这个样子——”

“闭嘴!”时凤举瞧也不向顾芳姿瞧一眼,仍旧盯着王氏,眼底满是期望,“娘,你告诉我,找到婉娘了吗?”

王氏张了张嘴,准备了好几天翻来覆去在肚子里滚过的话竟然生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心中一阵绞痛,颤抖着手抚上时凤举的脸,眼泪便哗哗的流了下来。

“姨妈!”顾芳姿忙又上前,凄然道:“大表哥,这事姨妈也——”

“叫你闭嘴没听见吗?”时凤举冷冰冰盯着她,“滚出去!”

“大表哥……”

“我叫你滚出去,是不是要人请你才走?”时凤举语气很平淡,那脸色、那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么样的。

顾芳姿只觉得一阵冰凉的气息从脚底直冒上头顶,下意识的就松了手,慢慢向后退去。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刻般的时凤举,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会令人发疯!

时凤举一直看着王氏,语气平和而空洞,“娘,婉娘她到底怎么了?她回来了吗?是不是伤得很严重?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她就是这么照顾的!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怪我,都怪我!”王氏再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凤举,都怨我,是我不该让她出门!凤举,你怪我吧!”

“大少爷!”姜嬷嬷也有些吓到了,小心翼翼上前扶着痛哭的王氏,向时凤举叹道:“这事儿大夫人心里也很难受,这些天没一天好过的!您就别——”

“这么说,还没有婉娘的消息?”时凤举无力放开王氏,问道。

对上他那绝望得平静的眼神,姜嬷嬷也好生不忍,忍不住挪开了不敢同他相视,咬着牙点头道:“是,还没有大奶奶的消息……”

时凤举沉默片刻,点点头,转身便走。

“凤举!凤举!”王氏哭着唤道:“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你恨娘吗?凤举!”

时凤举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怎么会恨您呢?您是我娘!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回宁园休息一会,别叫人打扰我。”

说完不等王氏回答,便离开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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