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正月十八,天子驾临奉天殿,升殿早朝。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先行拜礼,再进朝议。

礼部尚书上天子大婚仪注,言钦天监已测定吉日。

“遵先皇遗诏,陛下垂统万民,当择吉日大婚,承续绵嗣,以固国本。”

朱厚照登基时,虚岁十五,尚没娶太子妃。

依传统观点,即便万春、长春两宫已有数名才人采女,少年天子依旧是“单身”。

遵弘治帝生前旨意,凤印送回尚宝监,后-宫大小事由吴太妃掌管。王太皇太后不插手,张太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中没有任何权利。

然而,由前朝太妃掌管宫务,终非长久之计。

为承续宗庙,巩固国本,于情于理,天子都当早日婚配。内宫之事交皇后,吴太妃功成身退,既不负先皇嘱托,也可专心养病。

礼部进上的仪注,天子大婚与封后大典并举,款章条列均遵照洪武朝旧制,清楚明白,无一疏漏。

大婚第二日,各品阶命妇大妆,入坤宁宫恭贺,方才礼成。

“遵天子旨意,典礼章程均依圣祖朝规制,避繁就简,不费奢靡。”

“可。”

礼部尚书话音落下,朱厚照即点头首肯。

“大婚之日,京城百官朝贺,京外官员、各地镇守于府衙三拜即可。不可进献方物奇宝,不得借大典扰民敛财。敢违命者,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

大婚之事告一段落,殿中寂静片刻,文官队列中忽行出一人,身穿青色鸂鶒补服,手持朝笏,腰配朝参牙牌。

“陛下,臣有奏!”

该人面容刚正,长眉入鬓,三缕长髯垂胸,鼻直口阔,声如洪钟,正是刑科都给事中邹文盛。

看到言官出列,朱厚照下意识皱眉。

奈何人已经站出来,不能无缘无故撵回去,只能压下骤起的烦躁,冷声道:“卿有何事禀奏?”

如果是挑自己毛病……朱厚照握紧拳头,磨了磨后槽牙,为日后耳根清净,不理他就是。

吃过几回教训,朱厚照已然明白,和言官争论,无异于自找麻烦,自找罪受。

不理他,冷着他,等他说完,蒙混过去便是。

混不过去便拖着。拖上十天半个月,新事压着旧事,一件叠着一件,战斗-热-情必会冷却不少。

做好心理准备,朱厚照严阵以待。

未料想,邹给谏不是给天子挑毛病,而是要弹劾同为言官,任职都察院的巡按御史刘玉!

“御史者,服獬豸,监察百官,当立身持正,铁骨刚直,不欺地下,为强项骨鲠。”

邹文盛平举朝笏,声音在殿中回响。

“刘玉表忠实奸,貌清实浊。巡按北直隶期间,大肆收受-贿-赂,排除异己。凡与之不睦,定谣诼诬谤,锻炼罗织。陨雹飞霜者不知凡几。”

说到这里,邹文盛陡然提高声音。

“其诽谤同僚,萋菲贝锦,构陷真定府通判两人,保定府治中一人,皆下狱问罪。妄造罪名,致真定府儒学教授、训导蒙冤。”

“两人蒙不白之冤归乡,清名不存。百姓不明真相,谓其贪渎法,蜚语恶言,谗口嗷嗷。”

“本为清正之人,竟遭此冤屈,郁愤之下,钱训导成诗于墙,悬颈梁上!其子为父伸冤,被刘玉得悉,遣家人中途拦截,险断其双腿!”

“幸得遇医士路过,方保住一条性命。”

邹文盛说话时,文武两班俱保持沉默,奉天殿中落针可闻。

“其诬陷同僚,诽谤良善,恶行难恕。乞严惩其罪,以匡正气,以正朝纲!”

尾音落下,邹文盛跪地叩首。

刘玉面色苍白,气得浑身发抖。

为官十数载,能得今日地位,斗-争-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巡按北直隶期间,弹劾真定、保定两府官员,逼儒学教授训导还乡,确有其事。然究其根本,实是对方立身不正,被他抓住把柄。

那名训导之子,告状不假,本意却非为父亲伸冤,实是为敲诈钱财。令家人驱其出门,施以薄惩,又有何不对?

事情已过去多年,先皇都没有追究,新帝登基之初,又被翻了出来,字字句句,似欲置人于死地。

背后定有玄机!

想起日前好友所言,刘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莫非,问题真出在弹劾选婚太监一事之上?

“仲玘性格耿介,一身浩然正气。然行事过于鲁莽,不加以防范,恐引来祸患。”

留下颇具深意的一句话,好友再未登门。昨日更遣人送来书信,取消儿女亲事。

刘玉捧着书信,枯坐良久。

这哪里是取消儿女亲事,分明是与他割袍绝义!

当下,立在殿中,耳中-刺-入邹文盛锋利如刀的言辞,刘玉僵硬如石,面色惨白如纸。

前后左右皆为同僚,仍如茕茕孤立,朔风从四面袭来,寒意自脊背攀升。

他明白,纵然能驳斥邹文盛的弹劾,也无法轻易摆脱罪名。邹文盛不过是马前卒,在他之后,定有更大的陷坑在等着自己。

要么承认罪名,望天子仁慈,网开一面,许他交罚银黜官致仕。

要么强辩解到底,等着他的,很可能是死路一条。

刘玉狠狠咬牙,握紧朝笏,重又放开。

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在天子开口之前,迈步走出队列,摘下朝冠,跪倒在地。

“陛下,臣认罪。”

这一举动,既在意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聪明人都晓得,刘玉弹劾选婚太监,引得太子大动肝火,要彻查各地镇抚府衙,已是犯了众怒。

无论地方朝中,牵涉者为自保,定当手段尽出。

多方施力,刘玉必不会有好下场。

内宫之中,几位北直隶选送的美人,也会对此事耿耿于怀。纵然不能干涉朝中,在天子耳边吹几声枕头风,撒撒娇,也够刘玉喝上一壶。

只不过,要将刘玉拿下,不能从选婚太监之事入手。

本就不欲天子详查,还拿出来说事,不是自找麻烦?将刘玉早年的“罪状”翻出来,从根本上否定他的人品,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一个品-德-败-坏,为私利构陷同僚,草菅人命的官员,说出的话如何能信?

同理,被他参倒的官,弹劾的案件,也当慎之又慎,重新估量。

如此一来,北直隶选婚太监不法之事,当可高举轻放。牵涉的地方官员,多可从容脱身。

真有倒霉透顶,无法洗刷罪名的,只能怨贪心太过,手太黑。不想掉脑袋,只能交出积年所得,或流放南疆,或充军北地,任选一样。

刘玉认罪之后,一言不发,伏地不起。

邹文盛准备好的话,一大半吞回肚子里。

朝堂上再度陷入寂静。

朱厚照半天没出声,手指擦过龙椅,表情很是复杂。

站在文官队列中,杨瓒倒吸一口凉气,对朝堂争斗的严酷,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不过是轻飘飘几句话,刘玉便无法招架,打落牙齿和血吞,主动摘下乌纱,伏地认罪。

换成自己,能否扛过这一局?

衡量几回,杨瓒不得不承认,以他目前的手段经验,未必能顺利脱身。九成以上的可能,要同刘玉一般,不做争辩,光棍认罪。

未出正月,天子又要大婚。这个时候,刘玉罪名再大,也不会人头落地。顶多流放充军,蹲几年大牢。出来之后,归乡种田,精心教导子孙,未必没有咸鱼翻身,十年报仇的机会。

如果是自己,面对窘境,是否能有这般机变,如此恒心?

沉吟片刻,杨瓒实在拿不准,只得暗自摇头。

为今后的职业生涯,他还有得学。

天子不出声,群臣不能陪着一起沉默,否则戏还怎么唱?

继邹文盛之后,又有两名给事中,一名御史,两名郎中出列,就刘玉的“罪行”展开讨论。

“人证物证俱在,且已伏地认罪,理当严惩!”

“其罪当斩!”

“月底将逢大典,妄造血光,委实不祥。”

“其行可恶,然罪不至死。依律当流放千里,子孙三代不许科举。”

你一言我一语,几人貌似争辩,实则将罪名牢牢定下。纵是刘玉反口喊冤,也再不能翻身。

杨瓒静静观望,心下明白,流放充军都不算什么,子孙三代不许科举,才真是断绝刘玉前路。

三代之后,纵然能出英才,在朝中的亲友故旧多已散去,各种关系网也将不复存在。

更何况,将刘玉撵出朝堂者,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多力量集合在一起,别说三代,就是五代,乃至十代,刘家的子孙都会被拒在朝堂之外。

手段不可谓不毒辣,偏又符合律条,无从反驳。

表面上看,提出此议之人,是站在为刘玉“减轻刑罚”的立场。

毕竟,刘御史诬陷同僚,逼死人命,纵家人行凶,都是“罪证属实”。大明律可没有犯罪追诉时效一说。

无论过了多少年,被查出来,刘御史没得跑。

“刘玉罪证确凿,本应重责,惩一儆百。”

朱厚照高坐龙椅,声音低沉。

百官垂首听旨,纵是内阁三位相公,也看不清天子此刻的表情。

“然焦卿家及赵卿家所言有理,未出正月,将临大典,此时染上血光,实为不吉。”

话到这里,朱厚照忽然停下。

群臣屏息以待,刘御史跪在地上,恍如成了一尊雕像。

“先皇以仁治国,纵如万氏党羽,首恶之外,亦究问罪行轻重,非必要少取人命。”

“朕承宗庙,抚育万民,自当奉先皇之仁义,以德行彰天下。”

“刘玉。”

朱厚照加重声音,刘玉额头触地。

“罪臣在。”

“尔既已认罪,当摘去乌纱,除去官服。”

“是。”

“当此吉日,朕不取尔性命。罢黜官职,交罚银后自可归乡。”

刘玉似不敢置信,顾不得规矩,倏然抬起头,仰望丹陛之上,眼角泛红,滚下两行热泪。

“罪人领旨谢恩!”

本以为前路断绝,将坠入无底深渊。未料想,天子竟网开一面,亲手递给他一条长藤。

刘玉所能做的,唯有牢牢抓住。

如想翻身,送子孙再入朝堂,必要同文官集团断情决义。其能抛弃自己一次,便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天下,终究姓朱。

哪怕被文官孤立,被言官讥讽弹劾,只要天子不弃,便能安稳无虞。

翰林院侍读杨瓒,便是最好的例子。

刘玉后悔,为何没能早早醒悟,以致落到今日下场。

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他还有机会。

“罪人谢陛下隆恩。”

跪在青石上,刘玉四叩首。

旋即起身,主动除下官袍及乌角带,再行礼,随大汉将军走出殿外。

正月的神京,虽久未落雪,仍是冷风侵骨。

天子令刘玉罢官归乡,交出罚银,却未行廷杖,也未下其牢狱,殿外禁卫自不会上前押解。反有中官送上一件绢布外袍,并一顶纱帽。

“多谢。”

刘玉拱手,中官侧身让开,道:“刘御史要谢,便谢天子,咱家不过奉命从事。”

“罪人已非朝官,公公直呼玉名即可。”

“那咱家就放肆一回。”刘瑾笑道,“说起来,咱家同你也是本家,年岁又不及你,觍颜称一声兄长。”

“公公客气。”

“这里不是常叙的地,咱家同你得缘,若不嫌弃,便赠你一句话。”

“罪人聆听。”

“归乡之后,多关注海边动静。”

海边?

刘玉面现疑惑,刘瑾笑眯眯将他拉到一旁,左右看看,凑到刘玉耳边,低声道:“宁波府……”

明有律令,士人不可在本乡为官。

刘玉出身宁波府,先祖曾随郑和船队出海,是赫赫有名的海商。朝廷海禁之时,弃船上岸,耗资巨繁,购下良田千顷。又托往日关系,手捧金银打点上下,想方设法更改户籍,成为民户。

现今,刘氏子孙已遍布江浙,是不折不扣的一方豪-绅。

刘玉出身旁枝,少而好学,考中进士,颇得本家看重,家中亦有良田商铺。

此番归乡,官职虽无,活下去却不成问题。

本以为要等到儿孙发迹,才能翻身,结果刚出奉天殿,便遇上天子身边伺候的中官。

更重要的是,其言是奉天子之命!

“兄长切记,行事务必隐秘,旦遇有商船出海,都要细细记下。如能联络上几名海商,那就更好。”

“海商?朝廷已经禁海……”

刘瑾袖着手,不说话,看着刘玉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见状,刘玉终于明白,对方的用意,绝不单是“赠言”这么简单。

“实话告诉兄长,这事牵扯不小,办好了,别说恢复官身,归京指日可期。”

听闻此言,刘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此事,可是……”陛下之意?

刘瑾仍是笑,遇上杨瓒,他只有成猪头的命,对付这些心心念念向上攀登的朝官,有一个算一个,手到擒来,熟练得很。

“有些话不好明讲,兄长心中知晓便是。”

不点头,也不否认,让对方去猜,这才是说话的艺术。

可惜啊,姓杨的和他犯冲,见到面就抽,否则,他必会是天子身边第一人,哪里有那几个棒槌卖好的余地。

聪明人最容易多想。

刘瑾又说了几句,将司礼监掌印的吩咐,捡重要的告知刘玉。后者自以为意会,郑重接过刘瑾递出的铜牌,腰背挺直,脚下生风,再不见半点颓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办好这件事,未必没有重返朝堂的希望。

目送刘玉离开,刘瑾收起笑容,一溜小跑,往司礼监复命。

文臣要收拾刘玉,厂卫早已得讯。今番行事,不过顺势而为。能发挥作用固然好,没有建树,也不废什么。

至于他手里那块铜牌,虽出自东厂,却没有暗藏的刻印,只要不承认,又是一个伪-造的罪名,压根用不着担心。

司礼监内,戴义端着一盏热茶,正同陈宽商量遣人南下之事。

一名小黄门来报,刘瑾等在门外。

陈宽当即皱眉,戴义却是笑道:“来了?让他进来。”

走进室内,刘瑾恭敬行礼。

王岳下令收拾他,执行人却是戴义。每回见到戴公公,刘公公都禁不双腿打颤,很想转身就跑。

“见过戴掌印。”

“恩。”戴义点点头,“事情都办妥了?”

“回掌印,办妥了。”

刘瑾小心觑一眼戴义,将如何交代刘玉,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做的不错。”戴义难得给了刘瑾一个笑脸,“这事,咱家自会禀报天子。”

言下之意,没事别多嘴,不然一天照三顿收拾。

“是。”

刘瑾低着头,额际鼓动,终究没敢驳口。

等他退下,陈宽眉心皱得更深。

“这个奴婢早该除掉,为何还要用他?”

“王提督的意思。”戴义饮一口茶,放下杯盏,“甭管是什么人,现下还能用。真用不上了,找个罪名捏死便是。”

如果是文华殿时期,戴义未必会出此言。

天子登基之后,明显远着刘瑾,杨瓒几次动尺子,旁人没事,刘公公两成猪头。

朝堂宫里,一个赛一个人精。

刘瑾现下是什么地位,司礼监上下,都是一清二楚。

“到底伺候天子多年,不忙着动手。”戴义道,“牟斌那边递话,明日就派人出京,东厂这边,遣两个颗领班跟着。多点几个番子,遇事也好有个帮衬。”

陈宽点头。

“趁着这段时日,十二监上下好好查一查。”

“查十二监?”

“清宁宫送来那两个奴婢,倒出不少事。西北边那两位,手可不是一般的长。”

“合适吗?”

天子将要大婚,万一闹出事,可不好收场。

“陛下大婚,十二监都要派事,正好调人。上上下下忙得较大后脑勺,暗中捆几个到司礼监,一时半会也传不出消息。换到平时,可没这么好的时机。”

“有理。”陈宽想了片刻,道,“既如此,我先去安排,免得到时候生乱。”

“也好。”

两人商议时,早朝将届尾声。

不出正月,各地没有官文递送,朝堂之上,无外乎几件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解决了刘玉,皇庄一事便不能急。

比起地方官员借采选收受贿赂,重议设立在皇庄附近的收费关卡,明显更为重量级。

稍有不慎,事情没办成,自己也要搭进去。

大家都不想做锄头椽子,又无他事参奏,奉天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文武百官不说话,以为天子会宣布退朝。

没料想,天子突然出声,连颁数道圣旨。

“革宁波府台州府补盗通判,及观海卫、昌国卫、海门卫、金乡卫、盘石卫补盗主簿。查其任职期间,渎职不法,收受贿赂,纵容走私,逮捕进京,严惩不贷。”

“命工部加快铸造金牌七十面,赐云南四夷车里居民宣慰使司等衙门。并造石牌五面,赐朝鲜。木牌二十面,赐倭国。”

“敕兵部郎中谢丕为正使,兵科给事中严嵩为副使,使倭国,传上朝圣意,赏赐木牌。

“敕国子监司业顾晣臣为正使,户科给事中王忠为副使,使朝鲜。”

旨意下达,群臣鸦雀无声。

谢丕傻眼,顾晣臣亦傻眼。

出使之人,当由礼部及鸿胪寺择选,怎么就点到他们头上?

严嵩和王忠则颇为激动,前者更看向杨瓒方向,面带感激。

不是杨侍读提携,天子哪会记得一个小小的给事中,更不用说,命其为使臣,出使外邦。,

杨瓒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的确是他挖了个坑,埋了谢状元。顾榜眼为何也在坑内,百分百不关他的事。

只能说,天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挖坑埋人的功力逐日攀升。

单单出使倭国,的确有些刺眼。加上朝鲜,好歹能够遮掩。

只不过,赐倭国金牌,朝鲜石牌,当真不是故意?

杨瓒捏捏手指,默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装背景。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群臣,心情大好。

他的确是故意。

混淆各方视线是其一,趁机撵走弘文馆中那几个朝鲜人是其二。若是能趁机让倭国和朝鲜掐起来,更好。

像如杨侍读所言,一个死皮赖脸,总想占自家便宜,另一个占便宜不成,直接开抢,屡揍不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正好磕瓜子看热闹。

只要国朝万民平安康泰,管他邻邦腥风血雨。

于是乎,在杨小探花的努力下,在内外各种因素的影响下,风华正茂的正德帝,开始四十五角倾斜,越长越歪,再也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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