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宋廉是表达对宋凝自身的不满,他或许还不会真的动气,但小月一直是他精心呵护的宝贝,他决不允许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任何轻视韩度月的话。
但这话在宋廉听来,就显得有些不敬了,身为弟弟,却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自己的兄长说话,这让宋廉也感到很不悦,说话的语气也就变得更不好了:“三弟,你的未婚妻子难道不是农家女吗?还有,多年未见,你难道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亲大哥说话的吗?”

这话让宋凝忍不住攥了攥拳头,但他知道就算道理在自己这边,可宋廉到底是他的兄长,有道理的话也会因此而变得没道理,所以宋凝并没有再就这件事辩解什么,而是直接站起身来:“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你……”宋廉怒视着宋凝,很想直接训斥他一顿,但想要自己还没有把事情问清楚,也还没来得及提起银子的事,便只得暂时将火气压了下来,沉声道,“既然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咱们兄弟明日再好好叙叙旧。”

宋凝什么都没说,直接起身跟着下人去了客房,等宋凝走后,宋廉忍不住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心里却愈发没底儿了。他与这个弟弟一向不亲厚,此番看他这样子,似乎也完全没将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看在眼里,实在是可恶!

回到客房,宋凝洗了个澡便仰躺在了床上,才一个时辰没见,他就有些想念小月了呢,不过这个时候与小月分开,对她也是件好事,毕竟他这边还有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不过为了防止小月担心,也怕她被牵扯进来,宋凝躺了一会儿,便又爬起来写了封信,叫宋二亲自送去了别苑那边。

清闲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宋凝再也没有理由躲开宋廉,不过他心中已有对策,倒也并不着急,反倒是宋廉,刚在饭桌前坐下,便忍不住似的含笑开口道:“你我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但也是许久不曾见面了,如今同坐在一处用饭,竟也叫人觉得颇为怀念。”

宋凝低头喝粥,轻声“嗯”了一下,就没有别的回应了。

宋廉皱了皱眉,见宋凝一副不肯配合他上演兄弟情深戏码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气闷,却还不得不笑着道:“说起来三弟真是雷厉风行,我这个做大哥的都还没成亲呢,你却已经有了圣上的赐婚,也是福气不小。只是我似乎还不曾见过三弟妹,不知何时有有幸一见?”

这番话可不是宋廉随口说来的,昨日他与宋凝的交谈虽然内容不多,也并不愉快,但至少他已经能宋凝的口中了解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其一,宋凝对那个圣上赐婚的对象十分在意,就算是面对亲大哥,也不允许他说出一句轻视对方的话,足见宋凝有多看重那个农家女了;

其二,此番宋凝之所以能受到玉屏郡主的邀请来参加她的亲事,大概确实是与那个农家女有关,毕竟在宋廉看来,若这件事真是宋凝的功劳,他实在没必要把这么有面子的事推到一个农家女的身上。

哪个男人没有自尊心和虚荣心,至少在宋廉看来,这两者都是十分重要的,而把自己的功劳推给一个女人,那不就是在说自己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吗?

所以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但对宋廉来说,这仍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儿,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这样做。

出于这两个原因,宋廉这才把主意打到了韩度月的身上,这样既能了解事情真相,说不定还能拉近兄弟俩的关系,如此之后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宋凝抬头看了宋廉一眼,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瞒大哥,小月这段日子会一直住在玉屏郡主安排的别苑中,只怕并不方便会客。”

“这又是为何?难不成是郡主那边有什么事吗?”宋廉挑了挑眉,看来他猜得没错,那个农家女与郡主之间果然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只是他之前可没听说过玉屏郡主曾和一个农家女打过交道啊。

这倒也并不奇怪,玉屏郡主是什么人,她的事若想瞒着,只怕很少会有人知晓内情。

宋凝严肃地点点头,却又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来:“大概是这样吧,昨日我将小月送去玉屏郡主那儿的时候,玉屏郡主还特意叮嘱过我,叫我这些日子不要过去打扰小月,想来是真的有什么事吧。”

“但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子,难道连你都不能过去看她吗?”宋廉不想轻易放弃,他之前费了多少工夫,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上,其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是真能得到玉屏郡主青睐,他便再无需如此辛苦,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至少同僚们对他的态度也会大不相同。

便如之前郡主大婚宴请宾客之事,只因为自己的弟弟也在受邀之列,那礼部之人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日子出门应酬时,也多是恭维,更无需他掏腰包了。

这还只是因为自己弟弟的关系,倘若是他自个儿得了郡主的青睐,宋廉只是想想便忍不住红光满面起来了。

所以这次机会难得送上门来,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宋凝摇头,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像是在为自己见不到未婚妻子而感到难过:“郡主既然已经那样叮嘱了,只怕是真的有要紧事,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结果,宋凝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应该便是如此,否则之前郡主也不会专程派马车过去,还这么早就把小月接来了。”

“专程派马车?”因为太过诧异,宋廉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语气也是激动的,“你是说,你们这次过来京城,坐的是郡主专程派的马车?”

宋凝淡然地点了点头:“是呀,大哥看起来怎么好像十分惊讶的样子?”

宋廉回过神来,暗自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无事,无事……”

其实他此刻心里已经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之前还对韩度月这个农家女非常鄙夷,甚至对弟弟的这门亲事抱着少许幸灾乐祸的心态。

这个弟弟自幼便比不上自己,后来还做了身份轻贱的商人,如今成亲娶的竟然还是个粗鄙的农家女,就算是圣上赐婚,但也只是让这件事显得更加可笑罢了。

虽然知道这些情绪无法宣之于口,但宋廉仍然忍不住暗暗得意,他果然无论在哪方便,都要比这个弟弟强上百倍。

但眼下他却没办法继续这样想了,虽然对方是个农家女,身份确实登不上台面,但她却是个能得到玉屏郡主青睐的农家女,这可是多少世家小姐都比不上的啊。

而且听了刚刚的话,宋廉已经察觉到,玉屏郡主对这个农家女或许根本不只是青睐那么简单,而是非常地看重。

能亲自把一个农家女邀请来参加自己的大婚,甚至还专程派了马车去接人,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两人的关系绝对非同寻常啊!

此刻的宋廉已经不想考虑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农家女会得到郡主如此的看重了,他只想仰头问青天,为什么这样的农家女,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身份确实是一个人的标志之一,但却绝不可能代表全部,一个人本身的价值才更让人重视,一个农家女,和一个与玉屏郡主交好的农家女,这两者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宋凝看了宋廉一眼,一面继续喝粥,一面轻叹着转移了话题:“大哥,我知道小月的身份并不高贵,但我希望你不要像母亲那般,一味地因此刁难于小月,甚至不肯承认小月是他的儿媳妇。小月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为人善良,又十分能干,你能不能不要针对她?”

当然能,绝对能!

虽然宋廉的内心深处仍然因为读书人的迂腐而觉得农家女实在登不上台面,但身在官场,他也知道有的时候身份根本就是个屁,什么都算不上。

所以别说是瞧不起、刁难对方了,此刻的宋廉只想亲眼见一见这个能够被玉屏郡主看重的农家女,再好好套套近乎,巴结巴结对方。

母亲那是见识浅,所以才会对一个农家女百般刁难,但他可不……等等,宋廉一番胡思乱想之后,这才抓住了宋凝话中的重点:“这门亲事乃是御赐的,无论如何宋家都只有感恩的份儿,母亲又怎么会……”

虽然之前张月莲也曾在信里抱怨过这门亲事,但宋廉也就是看看,这个母亲他一向了解,看不上韩度月这个农家女也实属正常,他自己本身就看不上呢,自然不会拦着。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农家女已经飞上枝头变成了金凤凰,如果因为母亲的任性而毁了这门亲事,或是让韩度月心生敌意,说不定整个宋家都要跟着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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