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拓拔焘站了起来,声音雄壮地喝道:“来人,上酒!朕难得与谢十八郎相聚一次,今日不醉不归!”
拓拔焘的声音一落,宫女们端着酒盅游贯而出。看到拓拔焘自说了那句不会找姬姒的主意后,便一直对姬姒视若无睹,这种定力,这种果断,直让谢琅暗暗想道:这北魏皇帝虽然有着致命的弱点,可他也有着英明君主的大多优点。
酒上来了,宫女们弹起了胡琵琶时,拓拔焘下令,让卢恒等北地高门的郎君进来陪谢琅喝酒。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王帐当中热气腾腾,笑声阵阵,煞是热闹。
卢恒几人进来时,看到露出真容的姬姒时,都是一怔:几年时间过去了,姬姒的美貌远不是当年能比。偏她又做男子打扮眼神也冷,这般亦雌亦雄的,还真是平生仅见。
不过很快的,几人便强自收敛了心神,与谢琅敬起酒来。
于酒意微熏中,拓拔焘眯着眼睛朝谢琅瞅了一会,哼哼说道:“去年谢郎那一把,真把朕折磨得够呛。有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朕后来查清此事,便把消息透露给了你们南朝皇帝。听人说你们夫妇逼着南朝皇帝给了你们免死金牌,这是不是真的?”
这一件事还发生不久,在场的北魏人中,颇有一些还不知情。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个个都转头朝着谢琅看来。
对上他们的目光,谢琅微微颌首,说道:“陛下说得不错。”转眼他又说道:“我现在已与陈郡谢氏嫡支分宗,陛下以后直呼我名字吧。”
谢琅“分宗”两字一出,四下嗡嗡声大作。
拓拔焘虽然是胡人,却也很是明白这些汉人士族对自己身份的归宿感。他打量着宛如自残肢体的谢琅。诧异地问道:“你竟然舍得?”
谢琅自是不舍得。
火光下,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他转头看向了姬姒。
他这一眼。笑意流荡,于温柔底有着无尽的满足和自得。众人早就猜到他是为了姬氏不用为他担惊受怕而放弃身份,可直到看到他这个眼神,才明白这个不可一世的风流郎,对姬氏放了多少情意上去。
拓拔焘看着这一对伉俪半晌。转眼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他一边大声叫道:“来人,拿笔墨来!”
在众人的怔楞中,太监拿来了纸笔。
拓拔焘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南朝皇帝给了谢琅一块免死金牌,那朕也给谢琅一道圣旨,唔,就说朕许他随时出入陈郡阳夏,便是想在阳夏居住也成。”谢琅不可能再被南朝皇帝所用,也就对北魏没了威胁。拓拔焘索性给了他这道旨意,向世人展示他对谢琅这个对手的宽宏大量!
果不其然。谢琅听到随时可以回去祖地,不由大喜过望,他站起来向着拓拔焘慎而重之的施了一礼。
接下来,谢琅与众人畅饮一番后,拓拔焘弹胡琵琶时,他主动弹琴为其伴奏。
这一番饮乐,一直到了夜深才罢休。谢琅和姬姒没有离开,而是进了拓拔焘安排的营帐休息。
夫妇两人回到营帐后,便挥退了宫婢。
这时,营帐中凉风习习。喝多了酒,带着点醉意的谢琅走了过来,从后面搂住了姬姒。
他双臂微缩,轻轻搂紧后。谢琅把脸在姬姒的后颈上蹭了蹭,带着醉意低声说道:“阿姒,我回来后,我是不是忘记对你说,此番对你不住,让你受惊了?”
姬姒嘴角噙着笑。声音微哑地说道:“恩。不过不要紧,在你拿到那块免死金牌后,就什么都不要紧了。”
谢琅听到她这句话,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他在她耳边说道:“我在牢里呆到二个月时,那袁氏找到我,说根椐她观察所得,阿姒可能已有身孕……那么一刻,我真心如刀绞,也是那时,我便下定了决心,这次若能得活,我别的都不要了,只求能与妻儿逍遥此生。”
姬姒听到这里,眶圈红了红,她轻笑道:“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刚说到这里,她闻到谢琅一身的酒气,便又知道自己说了废话,便抿着唇笑了起来。
谢琅酒意上头,还在那里低声说道:“其实,现在的陈郡谢氏,并不需要一个名震天下的谢十八,更不需要一个才智超群的继承人。”
这是谢琅清醒时不会对姬姒说的话,这时刻他嘟囔着说来,多多少少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和落寞。
在姬姒的沉默中,谢琅哑声又道:“家族中有人说,继承人做到琅琊王十二那样,就已经够了,甚至还多了。”连琅琊王十二都多了,那名望才智还在王十二之上的谢十八,岂不是更多余了?
说到这里后,谢琅慢慢把脸埋进了姬姒的颈间,不一会,她的后颈一片濡湿。
姬姒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一会,她低哑地说道:“可你的家族错了,这样朝中没有高官,自家子弟也不能太杰出,如此下去,岂不是没落可期?”
她的声音落下后,好一会,谢琅才声音哑涩地说道:“我知,可我无能为力。”
两人这样搂抱着站了一会后,谢琅轻声又道:“阿姒,我在牢中每每想到你怀着孩儿孤独无助的样子,就恨着自己。现在这样,至少你我是圆满了。”
姬姒轻轻地恩了一声,她慢慢转头,双手捧起谢琅的脸,她吻上了他的唇。舔到他唇间的咸味,她还深深地探入他口腔深处,**着他的舌。
谢琅这时酒意微熏,他也不动,便站在那里任由姬姒施为。
不一会功夫,姬姒的吻已经顺着下巴转到了喉结处。她一边吻一边抽出谢琅的玉带,不知不觉中脱下了他的衣裳。再然后,她的吻一路下去,一直跪在他的身下让他在她的舔吻**中**……
第二天。
姬姒在一阵铿锵动听的胡琵琶声中苏醒过来。
梳洗过后,姬姒和昨天一样。穿着男裳戴着玉冠,做着典型的男子装扮,只是她的脸洗得干干净净,与姬越时差别很大。
谢琅一大早便被卢恒叫去了,姬姒走出时。远远便看到前方的营帐中心,一个汉人郎君正在弹着胡琵琶,而步六孤氏的那位女将军,正穿着胡装胡裤在那里舞剑,四周围观的将军们不停的高声叫好。
看着这一热闹的一幕,姬姒缓步走来。
这时,那柳姓郎君看到了姬姒,他大步走了过来。对上阳光下的姬姒看了一会后,柳家郎君笑眯眯地说道:“你可真能睡,太阳都挂上树梢了。”
姬姒闲闲一笑。她四下瞟了一眼,说道:“你们陛下有没有说,会在这里停留几日?”
柳家郎君的娃娃脸上带了一抹不高兴,说道:“怎么,姬夫人这就赶人了?”转眼他还是回答道:“这里毕竟是刘宋的地盘,眼看这北地和南朝的三教九流都要过来了,到时要有个二楞子前来行刺,那就让人不快了。所以姬夫人尽管放心,我们啊,很快就会离开了。”
他看到姬姒盯向那个舞剑的步六孤氏。好奇地说道:“你们认识?”
“恩,认识。”姬姒笑了笑,徐徐说道:“她曾经奇袭过广陵郡,被我坏了事。”
说到这里。姬姒问道:“不知这位女将军嫁人没有?”
“嫁了。”柳家郎君颇为随意地说道:“嫁给了卢恒,还生了孩子呢。”
这女子不是痴恋着谈之睿吗?突然的,姬姒竟有点为卢恒惋惜起来。
柳家郎君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姬姒的想法,当下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这些士族啊,与这些胡人权贵的联姻,那可纯粹就是联姻。这些胡女啊。有许多连个汉话都听不懂,咱们呢,也是能不学鲜卑语便不会去学鲜卑语……胡女性烈,通常不许丈夫纳妾,可就算没有虽的女人隔着,夫妇之间也通常是一月两月地说不了几句话,要说感情,那是完全没有的。”
说到这里,柳家郎君冲着姬姒笑道:“现在你应该能够明白,当初卢恒那厮知道你姓姬后,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吧?”
两人说话之际,那一边,步六孤氏的剑舞也告了一个段落,她远远地看到姬姒,拭了一把汗后,手中剑一扔,转过身便朝姬姒走来。
这些胡人的女子,多数肤白高挑,身着胡装胡裤时显得英姿飒爽。上次在广陵郡时,姬姒虽然听到谈之睿说过步六孤氏,却没有亲眼见过。现在看来,这步六孤氏身高与姬姒差不多,皮肤白净,五官还是清秀的,只是那气质显得有点野,身上并没有书卷气儒雅娴淑气,这点与汉人女子完全不同。
转眼间,步六孤氏便来到了姬姒面前。她朝着柳家郎君瞟了一眼后,不客气地伸手指向姬姒,“你走开,我要与她说话!”
这步六孤氏,倒是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柳家郎君显然也不想现她打交道,当下他朝姬姒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柳家郎君一走,步六孤氏便向姬姒走近几步, 盯了她一会,步六孤氏突然说道:“他呢?”
姬姒知道她问的是谈之睿。可在姬姒看来,这步六孤氏连孩子也生了,再这样念着旧情人不放,实在不像样。
当下,她冷冷地说道:“谈之睿吗?他就在南阳城中!”
几乎是“就在南阳城”几字一出,步六孤氏立刻僵住了,她慢慢转头,朝着南阳城痴望而去。
姬姒却是不想看她这副模样,当下衣袖一甩大步向前走去。
刚走出三四步,步六孤氏便在姬姒的身后喝道:“不许走!”喝停姬姒后,步六孤氏来到姬姒身后,低声说道:“我听人说,谈郎还没有成婚,他为什么还不成婚?”
听步六孤氏这语气,却仿佛谈之睿之所以不婚,是因为念着她一样。
姬姒有点想笑,她负着手,也不回答,只是淡淡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名士吗?”不等步六孤氏回答,姬姒又道:“我这却是废话了。总之有一句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谈之睿,他对你是没有半点情意的!”姬姒记忆中,前世时,广陵城破谈之睿当场自尽,这一世因有她插手,谈之睿虽然活下来了,可他与步六孤氏之间依然有着家国之恨和血海深仇。不说别的,光这步六孤氏为了个人恩怨,就要毁去广陵城一城人的性命来看,谈之睿就肯定是不屑的。
姬姒一句“他对你没有半点情意”令得步六孤氏僵在当场后,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正好这时,谢琅和卢恒两人联袂走来。看到他们,步六孤氏向着姬姒追出的脚步不得不顿住了。
中午时,谢琅夫妇在拓拔焘一路相送中入了北城门。
就在夫妇俩人进入北城门的那一时刻,拓拔焘也拔营离开了。那浩浩荡荡的烟尘,那不紧不慢的马蹄声,那骏马上矫健的身影,都令得南阳人望了许久。
直到姬姒两人回头,南阳城内还喧哗声大作。众人没有想到,那北魏皇帝就这么走了?不是说,北魏皇帝是来谢琅和姬氏算帐的吗?可现在看来,他们彼此之间却像是好友一样处得甚是愉快啊?当场就有人想道,同时身为君主,这北魏皇帝虽是胡人,他却能宽谅谢琅这个敌人,那胸怀气量,远比刘宋的君王要大。
目送着拓拔焘离去后,姬姒两人回过头来。
就是这一回头,四周的南阳人齐刷刷止了声。
他们呆呆地看着面目大变的姬姒,直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扯着嗓子叫道:“你,你是姬越?也是姬夫人?”
明明,谢琅带到北魏营帐的是姬越,这回来时,怎地变了一张脸?
回头看向众人,姬姒率先点了点头,她声音清悦地说道:“不错,我就是姬越,也是姬夫人!”一句话令得哗声大起后,姬姒从人群中扫过的双眼突然一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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