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越来越昏暗,一片一片乌云覆盖天际,黑压压的仿佛要压下来。狂风席卷校园里的香樟树,树上的白色小花“嗖嗖”地落了一地。
过了会,雨水就像帘子一样落下来,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沈熹围在露台外的一个小世里。她手里捧着全宿舍的衣服,最上面一件就是林煜堂的白色衬衫。林煜堂这人不管是洗衣服还是刷碗,都像做实验一样认真,她手中的这件衬衫洗得是干净又不留一点肥皂味。

沈熹想到有一次林煜堂高二时候组织全校看电影,她从姜老师那边跳完舞回来,就跟着林煜堂和他班里的同学一块看电影。

她穿着初中校服扎在一群高中校服里面,一下子成了显眼的那一个。有人问林煜堂她是谁,林煜堂仗着他高,按住她脑袋:“我家女孩。”

我家女孩,多好听的话。结果大家都以为她只是林煜堂的妹妹。当时她一直没想明白,她和林煜堂那么般配他们都看不出来么!?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在他们眼里,还有更般配的,那就是林煜堂和凌潮汐。

林煜堂是班长,凌潮汐是纪律委员,他们才是大家公认的天作之合。

电影结束已经是傍晚,凌潮汐在电影院小店买了三支棒冰过来,她和林煜堂各挑了一种口味。她吃到一半,使了小心机要跟林煜堂换着吃,林煜堂不犹豫地跟她换了。

凌潮汐笑着开口:“林煜堂,你跟你妹妹感情真好。”

林煜堂当时只是笑了下,说:“没办法,惯出臭毛病了。”

她不喜欢林煜堂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咬着林煜堂吃了一半的棒冰,对凌潮汐说:“我是堂堂的准女朋友。”

然后,凌潮汐就对她热情不起来了。

再后来,凌潮汐笑着问她:“熹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林煜堂只是哥们呢。”

只是哥们么?

她后来很长时间,真相信了凌潮汐的话,甚至讨厌自己的小心眼,无法容许林煜堂和凌潮汐光明正大的“好朋友”关系。

直到去年林煜堂生日,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夜晚里,她陪着他庆生结束后,林煜堂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对她说:“我出去一趟,我有个高中朋友过来给我送生日礼物,我要出去拿一下。”

林煜堂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她下楼找他,就看到了他和凌潮汐立在一块,凌潮汐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雪飘如絮,欧式路灯一盏盏过去。突然,凌潮汐蹲下身子扔了林煜堂一个雪球,林煜堂好脾气地弹去身上的雪,凌潮汐歪着脑袋说:“生日快乐,班长大人。”

凌潮汐家在县城,她特意转了两趟车过来,大雪纷纷的夜里,只为了送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给林煜堂。人心都是肉长的,林煜堂从来不喜欢围巾的人,凌潮汐送他的那条围巾,他一直收藏着很好。

如果一个人一直站在适当的位置温柔的注视着你,你冷了就送来温暖,热了就送扇子,难过送安慰,当你失意到郁郁寡欢时,她又变成了一道光照着你……这样的人爱你,你要不要?

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有可能被捂热,不是吗?

……

凌潮汐话音落下,宿舍里就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安静里。

林煜堂从床上坐起来,凌潮汐的话让他大脑陷入了一种情感的思考里。他有点头疼,然后他额头就掉下一条湿毛巾……

湿毛巾叠成长方形,原本是贴在他的额头。

靠,谁干的?

林煜堂看了眼毛巾,这条淡米色毛巾是何之洲的。所以这条毛巾是何之洲给他盖上的?

……

林煜堂一下子就分心了,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将他从情感的思考里拉出来。他看着凌潮汐,他觉得自己必须思考一下她刚刚的话,但大脑总不受控制地想着何之洲的毛巾……

凌潮汐见林煜堂不说话,眉眼弯了弯:“果然病的不轻,整个人看着都傻掉了。班长,如果你脑子还没有坏掉,可以倒杯水给我吗?”

“好的。”林煜堂趿拉着蓝色拖鞋找一次性杯子,结果发现已经用完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转过身对凌潮汐说;“你吃过了吗?”

凌潮汐摇摇头。

林煜堂:“那一块吃点吧,外面喝的东西也多。”

凌潮汐聪明地眨了眨眼睛,直接挑破了关系:“林煜堂,我不介意你用自己的杯子给我倒水。”

林煜堂立在饮水机旁,一时没开口。过了会他说:“你等会,我洗下。”

沈熹靠在露台的推门上,大雨铺天盖地砸落地面,她耳边闹哄哄的全是雨水声,劈里啪啦格外喧闹。露台进了水,好久没有下雨了,突然这样一下,仿佛有把整个世界湿透的气势。

同时,里面的凌潮汐朝林煜堂走了两步,仰着头问:“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沈熹吗?”

林煜堂拿着杯子,低下头:“这是我的事。”

“但这也是我的事。”凌潮汐说。

林煜堂抬了下眼。

凌潮汐自嘲地笑了下,然后她注视着林煜堂,声音认真又好听:“因为我不想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踩在脚下践踏。”

践踏……

林煜堂看向凌潮汐,眼里不止是惊讶。他叫了凌潮汐的名字。像是制止她说下去,也像是鼓励她说下去。

凌潮汐继续说下去了:“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挺有意思的,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说我们是一对,我们就是没有在一起,我想我们是差点缘分吧。然后我觉得只做朋友也挺好的,没有一辈子的情侣,但有一辈子的朋友……”

“就是上个星期我照样是这样认为的……结果还是我想当然了,听到你因为心情不好喝酒,我心里堵得慌,然后就买了火车票过来了。”

“林煜堂,我想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你,你说怎么办好?”

怎么办好?

怎么办好?

怎么办好?

真感人呵!沈熹抬眼看着乌云翻滚的天际,她都要替林煜堂答应下来了。突然,她明白自己讨厌凌潮汐多年的原因。

明明心里喜欢的要死,硬说单纯的哥们关系;明明带着目的,却将自己装得云淡风满不在乎;明明一脸算计将三十六计使了个遍,她开口还是一句——“我该怎么办?”

沈熹恶心得有点反胃。她想,就算她不跟林煜堂在一起了,她也不能让凌潮汐接手了;就算林煜堂有点拎不清,也不是凌潮汐能配上的。

沈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露台的推门,愤怒地走了进去,顿时外面的大风一下子钻进来室内,大幅度地掀起了米黄色的窗帘。

沈熹就玉立在随风飞卷的窗帘中间,气势一下子上来了。她凉凉地冷笑一声:“凌姑娘,你是不是想说,我现在病的好严重啊,林煜堂才是你的药——药——药啊!”

卧槽!林煜堂转过头,有点懵了。这个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凌潮汐直接吓傻了,结巴了:“何何何……之洲……”

沈熹把一叠衣服全丢到林煜堂的床上,然后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一脸不屑的模样,但她还是生气了,用力地拍了两下桌面。

凌潮汐有点恼羞成怒了:“……你在偷听?”

“我偷听?”沈熹指了指寝室的921的门牌,不客气地反问凌潮汐,“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了?而且还是外来女生!”

凌潮汐真没见过嘴那么毒的男人,脸一下子红了。她抬头对林煜堂说,语气里有委屈也有生气:“林煜堂,我到楼下等你。”

林煜堂扫了眼这个不知以什么立场拍桌子的某人,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凌潮汐离开了,沈熹倒是沉默下来了,抱着胸坐在书桌上一声不吭。

“其实我……”林煜堂想解释两句,一开口,心里就骂了一句操蛋。他对何之洲解释个屁啊!他看了眼冷若冰霜的何之洲,换了一种问法,缓解内心的尴尬:“你刚刚在收衣服?”

结果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是激起了沈熹内心的愤怒,她随手就把桌上的小青蛙笔袋砸向林煜堂。

“林煜堂,你混蛋!”

林煜堂麻利地接过小青蛙,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熹转过头,愤怒地看着林煜堂,眼眶都看红了。她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不管她如何看不起凌潮汐,但在林煜堂眼里,凌潮汐一直是自强不息的好女孩。

林煜堂被看得提心吊胆,他剧烈地忐忑起来:“何之洲,你别哭啊。”

“谁哭了!”沈熹吸了下鼻子,她决定了,要跟林煜堂说出一切,不管他是否会在意。她站直身体,认真又严肃地看着林煜堂:“林煜堂,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何之洲要跟他说什么话!林煜堂睁大了眼睛,内心充斥着一种不可能的预感,他想起了前天猴子和壮汉无意开的玩笑话:“老三,你说老大是不是因为爱上你了,才故意抢了沈美人啊。”

难道真是这样子……

卧槽!

他怎么那么倒霉啊!

林煜堂狼狈地转过身,摔门逃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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