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太子的旨意还没有动静,名分未至,但差不多儿的人都把齐王殿下当了太子来看了,齐王府车如流水马如龙,十分红火。
韩元蝶的车刚到门口,已经听到里头的热闹了,她刚刚下车,就听到有人招呼她:“表姐。”
哎哟,是他们家可爱的恒儿,韩元蝶很自然的想要伸手捏他胖脸儿一把,又想起姑母跟她说的话,便收回手来,笑道:“恒儿这是去哪里?”
萧正恒穿着小小的锦袍,当然不可能玉树临风,再是像大人也只是可爱,见表姐这样,他也很满意,背着手仰着头:“我带表哥去书房。”
表哥?韩元蝶看向站在萧正恒身边的一个小男孩,有六七岁的样子,看着有几分熟悉感,韩元蝶便道:“这是谁家的表哥啊?”
萧正恒大人一样,笑道:“咦,你们居然不认得?大姨母回来没有回外祖家住吗?哦表姐成亲了不知道,表姐,这是大姨母家的学明哥哥,表哥,这是舅舅家的大表姐。”
那孩子随便的看了韩元蝶一眼,又随便的行了个礼:“见过表姐。”然后就催着萧正恒道:“表弟,我们快走吧。”
韩元蝶就知道他是谁了,这正是她的大姑母韩又菊的儿子,孔学明。
韩又菊嫁在山东孔家,衍圣公孔家的一旁枝家族,好几代前跟衍圣公一个老祖宗的,韩又菊多年来只回来过一次,当时是孔学明刚满周岁的时候,韩又菊回娘家探亲,带着儿子,韩元蝶见过一回,如今自然不认得。
只是孔学明颇有些韩家人的长相,尤其是有两分像韩松林,怪不得韩元蝶对他有点儿熟悉感。
韩元蝶便笑道:“原来大姑母回来了,你们等一下,我给恒儿带了糖来,正巧碰见了,你这就拿去跟表哥一起吃,免得回头我又叫人给你送去。”
“多谢表姐。”萧正恒一向是如此的有礼,而且他尤其喜欢这个表姐给他带的糖,表姐总是在街上买,味道就是跟家里厨子做的,宫里做的都不同呢。
要说,表姐对他是很不错的,向来知道他喜欢什么。
如今表姐也不抱他了,不随便捏他的脸了,他就更喜欢这个表姐了。
这里看萧正恒和孔学明走了,韩元蝶才转头问碧霞:“大姑太太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碧霞说:“我也不知道呢,今儿一早打发人往那府里送东西的人回来也没说呢。”
倒也奇了,大姑母那么远回帝都来,母亲怎么不打发人来跟她说,回娘家看看呢?母亲绝对不是这样粗疏的人啊,韩元蝶觉得有点古怪了。
难道没回娘家?
她一头想着,只管往里走,看看也就知道了,她也不坐小轿子,走了半刻钟才走到韩又荷的上房,
韩元蝶一笑,熟门熟路的走到韩又荷日常起居的左边屋子里,进门就见韩又荷坐在炕上,她这个月子坐了出来越发丰腴了许多,下巴圆圆的,越发显得肌肤晶莹饱满,吹弹得破,眉目舒展,叫人一看就心里舒服。
她这胖了起来十分怕热,这个天气还不算盛夏,她这屋里就放了冰了,只穿了一身白底金线遍地锦的纱衫儿,且就是这样,还拿着扇子摇。
韩又荷一见韩元蝶进门儿,就哎哟一声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我还想你在家里好生歇歇,回头我再去瞧你呢,可吓坏了没有?你素来胆子小,也不知道怎么吓的睡不着吧?”
韩元蝶便道:“不要紧,程安澜陪着我呢。”
韩元蝶说的真是自然的很。
韩又荷便笑了笑:“说得也是,如今也该他操心才是。”
她拉着韩元蝶上炕坐了,才问她:“那你这会儿来做什么呢?姚家上门来了没有?说了什么。”
“我疑心不关姚家的事,那一日姚二姑娘还特地陪着我过去说话呢,我觉得她们家也防着和庆县主,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啊。姚家这样防着,她还能弄到那个药?也真古怪。”韩元蝶面对韩又荷终究跟别人不一样,开门见山的道:“我疑心和庆县主后头,是那位任大姑娘。”
“哦?”韩又荷不动声色,道:“这话怎么说?”
“和庆县主跟前那个给她毒/药的丫鬟一家子都死了,总不是她们真不想活吧?”韩元蝶轻声道:“如果不是姚家出手,后头定然有个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刚巧我知道,和庆县主在回帝都前,在河州与任大姑娘见过。”
齐王殿下的意思,也觉得不是姚家,姚家原本就被安王拖到风头浪尖上了,而且还是敬国公那个老狐狸代安王妃密奏的,连自己的亲女婿,敬国公都不肯搅进去出力,怎么会为别人出力,来对抗齐王殿下呢?
韩又荷当然明白,她点点头:“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就说是任大姑娘吧?一则见面是平常事,没有证据,二则,她害死你,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话韩元蝶不好答,却说:“在安王妃密奏安王殿下谋反之前,又有谁猜到任大姑娘告诉安王妃她中毒的事,有什么好处?”
韩又荷悚然而惊,安王殿下事机失败,便是缘起安王妃,在这之前,谁会想到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王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可是生死之前,也实在难以预料。
韩元蝶这真是一语中的!
这位任大姑娘对人心的了解之深,把握之准确,使她在出手的时候,旁人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也不太明白她的用意,直到看到结果了,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盘算的,对程安澜此事,便是如此。
韩元蝶道:“我也是这两日难以入眠,日夜苦想才想到一个可能,程安澜待我如何,姑母大约最清楚了,姑母想一想,若是我死了,又是被和庆县主害死的,追本溯源,姚家难辞其咎,那么程安澜会怎么样?大约难以预料,只若是因此而出一丝差错,于齐王殿下的大业,想必也是一大损失吧?”
要不是有上一世程安澜的举动,韩元蝶也想不到这样远去,不过这会儿她说出来,却很有道理,韩又荷想了又想,点点头道:“不错,实在难以预料。”
“即便是程安澜完全无动于衷,死的也不过是和庆县主。”韩元蝶又道:“任大姑娘毫无损伤,她当然会出手。”
韩又荷当然更明白,安王殿下已经失败了,齐王殿下做太子,这并不是尘埃落定,其实反而是一个开始,成了真正的靶子,尤其是对于同样在慢慢长大的其他皇子来说,齐王殿下羽翼折损,他们都是喜闻乐见的。
所以,韩元蝶说:“何况,就算我们错怪了她,这件事并没有她出手,至少安王殿下的事,总是有她在吧?只是她的手段太高明了,咱们虽然知道,却拿她没办法。”
任大姑娘去提醒安王妃中毒一事,可没有错吧!她又没有让安王妃去检举安王,她也命令不了啊。
韩又荷便笑了笑:“我看你慌慌张张的来,定然不是没办法,是有办法了吧?”
韩元蝶笑道:“姑母一猜就中,我想着,任大姑娘玩这么多花样,无非便是为了五殿下,可是,若是她不能嫁给五殿下呢?我们确实没有证据,可有些事却是不需要证据的,姑母说可是?”
“釜底抽薪!若是她不能做王妃了,她掺和这些事又有什么用呢?”韩又荷笑道:“这倒是不错,且又是一件喜事。不过这件事并不好办呐。”
韩元蝶道:“我也知道不好办,五皇子的亲事,别说姑母,只怕娘娘也不好说什么的,只是我也只想得到这一步了。若是别的事,我也就算了,可这事儿着实把我吓到了,我这会儿才来跟姑母商议,只想着姑母和娘娘都是比我强百倍的,我瞧着不好办,可姑母或者娘娘能办呢?”
“真是越发会说话了。”韩又荷笑道:“也罢,这个法子正经不错,就是要怎么办才好,还要斟酌,一时急不来的。”
韩元蝶叹口气,她就知道不好办,皇后娘娘虽然如今是嫡母,皇子和公主们的亲事算得上她的分内事,可她又有亲儿子,在这种姻亲利益的事上是需要避嫌的,韩元蝶也知道,皇后娘娘多年圣宠不衰,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她够聪明,知道本分,于深宫中却知道谨慎,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说,不该做的事一件也不做,所以五皇子此事,齐王一系贸然插手,很容易引得皇上疑心。
韩又荷见她蔫蔫的就知道她想什么了,这个侄女儿可爱单纯,就是向来天真,傻乎乎的死脑筋,韩又荷就笑道:“小笨蛋,五皇子的事咱们不好插手,任大姑娘可不是父皇的儿子呀!”
啊!韩元蝶豁然开朗,姑母就是聪明啊!她想的只是任大姑娘不要做五皇子妃,这不就可以了吗,只要不是任大姑娘,她其实又不用管五皇子到底娶谁,那么只要让任大姑娘嫁不成五皇子就好了呀!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比起五皇子来说,就少了很多忌讳了!
韩元蝶嘻嘻笑道:“哎您说的是,还是姑母想的周全。”
韩又荷道:“就是人选不很好找,也罢,我再斟酌一下。”
说到这里,韩元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才想起来先前的事:“我刚才进门儿的时候看到大姑母家的表弟,大姑母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不知道。”
“你大姑母是跟着衍圣公夫人回来省亲的,正是衍圣公夫人娘家母亲六十大寿,说是要等办了寿,你大姑母才回娘家住两日,到时候大约才叫你回去看看罢,如今她倒是把儿子送来我这里住些日子,让他们表兄弟亲近亲近。”韩又荷淡淡的说。
“你也不必管,只当不知道罢了。”韩又荷补充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在夫家也自在的。”
说的也是,韩元蝶想,还是程安澜待她好的缘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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