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接着洛三跟她说:“程哥要班师回朝啦!”
韩元蝶顿时就把那玩笑般的程家丢在脑后了,欢喜的道:“真的?哪天呀?”
“说是就要回来了,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动身了吧。”洛三的消息那叫一个灵通:“听说彭城府、大同府都接到护卫钦差的谕令了呢。”
“那边的的事也知道?”韩元蝶笑,她在韩家的花园里头的小亭子坐着喝茶,洛三也是翻墙惯熟了,其实这样子,反倒比在外头见好的多,到底是在自己家里,也传不出去。
“那边也有兄弟的!”洛三笑道:“程哥向来仗义,自己有了出路前程也不会忘了兄弟们,有些兄弟在西北大营里跟着程哥出生入死,有了点儿功劳资历,又攒了些银子,便想要回老家侍奉爹娘,程哥也尽着想法子给安排,彭城府大同府都有。”
话赶话说到这里,洛三还笑道:“说起来,还得多谢韩姑娘呢。”
“我?”韩元蝶笑道:“和我有什么相干?”
“程哥总说,有些地方不好想法子,全赖齐王殿下肯说话,不过那也是齐王殿下看着韩姑娘的脸面呢。”洛三笑着解释。
以前洛三等人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是多的话一句没有,韩元蝶问话都只答话,其实是只瞧着韩元蝶那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娇滴滴的样子,他们都自觉粗糙,不会说话,生怕吓着人家小姐,或者得罪了人家小姐。不过是见着程哥尊重韩姑娘,自然不敢怠慢,但也只管听吩咐,不敢搭话。
倒是这些日子来,一则见的多了,熟悉了些,渐渐发觉韩元蝶虽然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可并不骄矜,十分温柔,还常常照管着他们的饮食起居。二则程安澜出事,虽然并不是人人都知道韩元蝶跟洛五说了那样的话,豁出性命去救程安澜,但连程家这样一家子亲祖父叔父的都迫不及待的要跟程安澜划分界限,反而是韩家这样的姻亲没有动静,韩元蝶也没有置身事外,还一如既往的常问着程安澜的事儿,照样儿的照管他们。
这样的嫂子,虽然还是小姑娘,可多叫人敬重呢?洛三这些人,那是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经历过多少生死,自然更明白,更敬重这样的心田,也知道了程哥为何这样敬重韩大姑娘,自然越发觉得程哥这福分,实在叫人羡慕的紧。
这渐渐的,这些豪爽男儿就越发的不把韩元蝶当了外人,只当嫂子看了,说话也就不一样了。
韩元蝶也发现了这样的转变,笑道:“我哪有那么大体面呢。”
“自然是有的。”洛三笑道:“程哥早跟兄弟们说过呢,若不是有韩姑娘在帝都调度,别说咱们,就是程哥也没有今日。远的不说,单说那宅子,程哥只会出银子,咱们兄弟也任事不知道,还不都是赖韩姑娘吩咐么。若不然,还不知道乱成个什么样呢。”
韩元蝶柔和的笑道:“你们都是在外头办要紧事的,哪里得空儿理那些,我横竖闲着,也不过吩咐两句罢了。”
韩元蝶其实自己没什么感觉,她那天性中生就的体贴照顾人的性情,使得这些对她来说,这些事都是十分自然而然的,随手就能办的事,倒是今儿得了程安澜要回来了的消息,叫她欢喜起来。
不知不觉中,她居然会因为知道他要回帝都而欢喜起来,韩元蝶在这一日快要结束,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由的有点发呆了,可是,偏偏又是遮不住藏不住的欢喜。
江南危局,历经近三月,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这是一年里头最冷的三个月,可再冷也不如江南官场的阵阵寒意。
齐王获救之后,入东安郡王钦差行辕,近一月之间,钦差大臣东安郡王与齐王在江南发落了两省官员,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江苏巡抚方鸿与其下属扬州知府、淮扬总兵等,均因治海匪无力,致匪患猖獗,为祸百姓,或罢免官职,或降职,或入罪。
江苏巡抚虽非一方诸侯,也为正三品大员,便是钦差大臣位高权重如东安郡王并有皇子身份的齐王殿下也不好轻易定罪处置,于是押解入帝都,交三司审查,并奏请圣裁。
江南官场如此震动,帝都朝廷自然也几乎都注目江南了。
这样的情况下,程家那点儿事,哪里能入得了帝王之眼呢,那一回在朝堂上恐吓了程家之后,皇上也就没空理会他们了。大理寺去程家走了个过场,闹的个鸡飞狗跳,把程家三爷关了两天,又把老太太给吓的病了一回,才给皇上上了个本,轻描淡写的表示程家确实没有与江南联系,只是‘听闻’。
要说左梅生能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子,那也不是撞大运来的,于秉承上意而言,做的十分到位,知道皇上并不是真想查谁,只是不满意程家,朝廷还没动,他们就先给程安澜定了罪,于是把案子截在听闻这里,让程家倒了霉,就结案了。
后头无非就是御史台弹劾程家的奏折也还风风火火不肯歇着,连续上了好几次,折子里主要说的便是‘妄度上意,以宗族为儿戏,为亲不慈,为臣不贤,卖子钻营’等,简直批的体无完肤。。
程家不仅不敢有动静,简直连出门都少了,老太爷告了病假,一家子都以侍疾为由,哪里也不去。
到得程安澜卫护着齐王殿下回京的时候,已经是正月里了,程家这个年过的是凄凄惨惨,不仅是年酒都没请,就是自己程家的族亲,也有些不肯上门的。
当然,程家终究是伯爵,又有富贵,肯上门的还是有的,只是今年大不如前罢了。
程安澜在江南当然听到家族这样儿戏,可江南本来形势紧张,忙正事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理这个,只不过是前一道消息说家族开了祠堂将他除族,程安澜没有理会,不久又一道消息说家族又开了祠堂,将他记了回去。
江南一众钦差官员有暗笑的,有明笑的,如齐王殿下这样的,那得了信儿之后便毫不迟疑的哈哈大笑出声,没有丝毫顾忌。
不若东安郡王般自持,东安郡王世子萧文梁到底是年轻人,虽说早前只与程安澜相识之情而已,但这些日子在江南,同仇敌忾,又共同经历了不少事,不仅对程安澜颇为佩服,更有了不错的交情,他是唯一个忍着笑,拍拍他的肩表示同情的人了。
倒是程安澜惯常一张脸没什么表情,除族也好,记名也好,两次得信儿的表情一模一样,竟是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便是进京之后也是如此,程安澜身负朝廷之命,按例回京之后需的先面圣或者由发文之部接见,缴了差使才能回家的,程安澜随齐王殿下,东安郡王入宫缴旨,众人发现,这位小程将军,虽说离了帝都有三个月之久,可其受人瞩目之处,简直比去之前还要更强些,单进宫这一路,碰见的人的目光火热的程度,那叫一个殷切,就是不能搭话,也要多看一眼。
可惜程安澜脸板得紧,他人高马大,且西北大军中养出来一身杀伐之气,便是此时不着戎装也一样凌厉,加上这是奉了旨意进宫,身边又是两位王爵,众人就是目光再殷切热情,也动摇不了程安澜分毫。
倒是齐王殿下看的真切,调侃道:“小程你倒是真出风头,我猜啊大家伙儿都在打赌你回头回不回家去。”
“为何?”程安澜简单两个字,竟顿时把齐王殿下噎的脚下一滞。
然后摇头笑起来,简直看不出,看着如此冷峻的小程将军,装傻竟然还是一把好手啊!
东安郡王神色不动,萧文梁伺候父王进宫,跟在后面,憋了笑捧齐王殿下的场:“我赌程将军回去走马胡同,王叔要不要出一百两银子来赌一局?”
齐王殿下笑看他一眼,对东安郡王道:“二哥这个儿子还真是教的聪慧的紧,小程进了城就打发底下人把他的东西都送到走马胡同去了,当谁没看见呢,这活生生的就要讹我银子呢吧?”
东安郡王笑道:“殿下的银子,连我都讹不了,何况他?殿下这是白夸他了。”
虽然这是在拿程安澜打赌说话,可他就能当没听到似的,任他们怎么说,八风不动,连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走样。
萧文梁在后面轻笑,这一趟江南之行,他是更深刻的明白了父亲平日里的教导,东安郡王府的立足之本到底是什么。
他终于明白父亲当初虽然更看好安王殿下,但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略微偏向交好的缘故,夺嫡之事波诡云谲,除非真是利益攸关,否则拉着大旗铁杆般的支持,只能让自己陷于被动,毕竟诸位皇子中还未封太子,根本于尽忠无关。
萧文梁回想当初,若是皇觉寺之局真正落入安王殿下的算计里,这一次在方鸿与的事件里,东安郡王府就十分被动了。
哪里还有此刻与齐王的谈笑风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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