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齐王殿下也不能说的这样清楚明白吧,难道这位看着丝毫不显的嫂子还有别的途径……甚至是,上达天听?
可这事儿,只怕皇上也不会知道的吧?
这样一想,洛五更惊悚了,更不敢直视嫂子了。甚至在多年以后,洛五已经是一方总兵了,每次回京,在程哥家给嫂子请安的时候,差不多跟见皇上一样恭敬,不敢抬头直视。
只是不管如何,这个时候嫂子的果断和情谊,也确实叫洛五折服,或许以前对嫂子恭敬是因为看在程哥的面上,可是此刻他恭敬的躬身,却只是因为嫂子本身:“我立刻就着手启程去江南,我在西北军干的事儿也跟这差不多儿,定不会有失的,嫂子只管放心。”
韩元蝶放不放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话说出去,还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元蝶回到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当年是真没有这一场变故啊,韩元蝶托着腮发愁,静下心来想想,这样大的事,没有瞒的一丝风儿都没有的,自己总该听到一点儿风声才对。
这一刻,她是真希望自己真的是齐王殿下的福星呢。
齐王殿下在江南出事的消息是在六天后传出来的,朝廷没有发邸报,可各处已经迅速的传开了,甚至说皇上已经秘密招东安郡王进宫商议,要命东安郡王为钦差,前往江南主持此事。
不过韩元蝶知道,东安郡王已经于五日前秘密启程前往江南,这一次,东安郡王世子爷也随行。
这个时候,韩元蝶正在许夫人跟前看着许夫人料理韩家的各处庄子和铺子,年底了,尤其是庄子上,下了好几场雪,早歇起来,只管缴了一年租子就好过年了。
正在这个时候,本该在户部当值的韩松林急匆匆的走了回来,进了许夫人房间,不妨韩元蝶也在跟前,倒是停了一停,仿似有点为难
。
许夫人见儿子这样看着孙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显见的是有关于孙女的为难事了,便道:“圆圆去里头把昨儿送来的白茶泡一壶来给你爹用。”
韩元蝶答应了,走过去,就在多宝阁后面站着听,不动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听,许夫人偏当没看见,韩松林有点无奈的看看他娘,也只好当没看见,跟许夫人说:“母亲,刚才在部里,听说齐王殿下在江南被海匪绑去了,如今要朝廷拿银子赎人。”
果然是这件事,韩元蝶心中有数,并没有动,许夫人有点凝固的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在许夫人这一生中,显然是极为震动的消息。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只是过了一会儿,才问:“又荷定然也是知道了?”
韩元蝶听着,这短短一瞬,祖母的声音就很突兀的变得干涉起来,似乎说这句话都很费力似的。
韩松林低了一下头,才又说:“儿子已经打发人去齐王府给王妃请安去了,这会儿先回来与母亲说,因着……小程将军本是侍卫首领,当时却并不在江南,圣上闻讯震怒,此事……此事只怕难以收场。”
“啊?”许夫人还没反应,门口却传来一声惊呼。
是王慧兰!
她听说这个时候韩松林不在户部当值,却急急的赶回来,直接去上房见许夫人,心中疑惑,韩家规矩向来不大,她也没多想,就到上房来瞧瞧,没想到在门口却刚好听见韩松林说起程安澜的麻烦来。
王慧兰着急的道:“大爷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小程将军这是要获罪了?那……那圆圆怎么办?唉唉唉!早知就不该这么早定亲的!圆圆过年才十四的,十四了再定亲也来得及的,没承想……大爷,这可怎么着好?”
她很自然的看着韩松林,指望他有主意。
这便是亲疏之分了,虽然王慧兰也疼小姑子,可真到要紧关头,本能的先想到的,也自然是自己的女儿。
就好像韩元蝶,她当然也担忧齐王殿下,但萧文梁那一日说事涉程安澜后,那种担忧就很自然的更偏向程安澜去了。
韩松林沉默了一下,望向许夫人:“此事只在陛下御书房里计议,并没有拿在朝堂上说,只我听到的消息,别的人也罢了,只小程将军擅离职守,便是齐王殿下无恙而返,小程将军只怕也要获罪的。”
王慧兰一脸恐慌,简直要晕过去似的。
她一生也算生于富贵,长于富贵,嫁到韩家来又更好一点,一生少见纷争,不知疾苦,最大的忧虑不过是早年身体不好,没有儿子,后来的忧虑也只有女儿太过溺爱,任性妄为,生怕嫁不到好人家。
这些忧虑与现在这件事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也自然惊慌失措,怕的了不得。
许夫人这会儿也问了韩松林:“你的意思是什么?”
韩松林又斟酌了一下,才仿若试探式的道:“圆圆与小程将军只是放了小定,若是现在退亲,或许……”
韩松林这话一说,许夫人还没说话,王慧兰连忙接口道:“是是是,现在退亲也还来得及的,这才下了小定罢了
!就是名声不大好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幸而圆圆年纪还小些,如今退了亲,过上两年再议亲,也就无碍了。”
许夫人等她说完了才说话,却也没跟她说,只是与韩松林道:“你们疼圆圆,着紧这事儿,我也知道,只是这会儿,只怕不是好时机。”
韩松林向来敬重母亲,并不只是因为孝顺,而是知道母亲虽素来淡然,但十分通透,后宅妇人本来见识不多,大部分也就跟王慧兰一样,但父亲不仅从来不大理会家事,便是外头韩家的生意上的事,也不怎么会,都是母亲打理,这是祖父亲自为父亲挑选的媳妇,几十年来实实在在的证明了祖父的眼光。
许夫人遇事安稳,擅见人心,此时也说:“若是我们能早一步得了消息去退亲,也就罢了。只是此时整个帝都这会儿只怕都知道这件事了,不管小程将军获罪不获罪,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会儿事情并不明了,刚有议论,朝廷还无定论,就急着去退亲,便是无关人等见了,也要说咱们家一句凉薄。”
她看了王慧兰一眼,见她虽然着急圆圆,但自己开始说话了,面上焦急未退,却也恭敬的保持着静听的样子,心中也默默的点了个头,才接着说:“倒不如略等一等,待朝廷有了定论,处置也有了,水落石出之后,再看要不要退亲,反而稳妥。说到底,咱们家也只算正在议亲,并没有定下来,小程将军就算获罪,也不过是一个擅离职守致王爷被掳,朝廷的律法在那里,自也不会罪及才放了小定的姑娘的。且这样去退亲,那也情有可原,程家没有不退的,外头人说起来,咱们也算有个缘故,松林你想是不是?”
说到底,韩元蝶这是才放了小定,还没有大定,算不得程家人,韩家还有退步儿,可以略微观望。只是事已至此,除非程安澜无事,否则韩元蝶退亲,总是对名声有妨碍的,许夫人在心中还是叹息了一声。
圆圆与程安澜这简直是孽缘了,现在回想起来,诸多不平静,诸多磕绊,或许便是上天早有预兆吧。
韩松林听了许夫人这话,还确实豁然开朗,他忧心圆圆,听了消息就匆匆的赶回来,满心里只想着早些与程家没有瓜葛,保女儿平安,确实没有想到这样多,远没有许夫人见识明白通透,此时韩松林便道:“还是母亲见识明白,儿子听母亲的便是。”
王慧兰本来没什么见识,只听许夫人说的有理,丈夫也认同,想想确实圆圆只是下了小定,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一松,眼泪就管不住了,不由的拭泪道:“也不知圆圆怎么就这样命苦,别人家的姑娘平平稳稳的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就我们家圆圆才这样的年纪,早前就莫名其妙的闹的那样儿,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若不然,也不见得就应了程家!偏这会儿,又闹出这样的事来,一想到那些事,我这心中就像油煎似的!”
这种话,许夫人是向来当没听到的,不予置评,倒是韩元蝶从多宝阁后头走出来说:“我好好儿的,母亲就不用说了,一家子从祖母到姑母都疼我,弟弟妹妹们也都喜欢我,就是有这个事儿,现在还没定论呢,我有什么命苦的,娘哭什么呢!”
许夫人倒是有些诧异韩元蝶在这件事上的镇定,不过诧异之余倒是很满意的,韩元蝶是长孙女,从小儿只知憨吃憨玩,其实真不像别人家的嫡长孙女般镇得住,只没想到,真出了事,反倒毫无异色,比她娘强多了。
许夫人便道:“圆圆说的是,这件事还早着呢,林哥儿媳妇也先别哭了。”
又对圆圆说:“圆圆去换衣服,陪我去齐王府看看你姑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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