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了两日,一早韩元蝶刚吃了早饭,走到小院子里看草莓,就听肖大娘说这庄子外头的那片小松林里,发现了大簇的熊耳菇,韩元蝶立刻就扭着韩又荷要去摘蘑菇去。

韩又荷不是很想去:“你太重了,我抱不动。”

韩元蝶气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抱!”

“而且,我也不胖!”韩元蝶说,明明她自己胖,好意思说我!

“那我也拉不住你呀。”韩又荷继续气她:“你一顿乱跑惹出事来,嫂子还不急死?”

韩元蝶没想到过了几天了,姑母还拿这事儿做借口,气的直跺脚,小脸鼓的更胖起来。

韩又兰见状,笑着走上前来,摸摸韩元蝶的头:“我陪你去罢,不过你可要听话,不能惹事。”

韩元蝶拍胸脯:“我最听话了。我才不惹事呢。”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个丫鬟进来说:“那边林大人庄子上来了一位公子一位姑娘,求见大奶奶。”

王慧兰自然吩咐快请。

这刚说不惹事,这惹的事就来了,简直是当面打脸,韩又荷一时没把林大人庄子上的公子和程安澜联系上,还没什么表情,韩元蝶心中却明白,就气势汹汹的转过身去了。

程安澜与表姐林淑贞一起走进来,还没跨进门口,就看见正房当地站着的那个小姑娘一脸不欢喜的瞪着他,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般。

程安澜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只见过她两回,两回都是她很凶呀,自己根本就没有惹她呀。

韩又荷灵透惯了,又是知情人,见自家宝宝凶巴巴的瞪着来人,不由心中暗笑,不过到底她是个体贴人,顺手把韩元蝶抱过来,笑道:“等一会儿,回头就让你四姑母陪你去摘蘑菇。”

韩元蝶小腿蹬了一下,表示同意。

韩又荷又递一块红枣糕给她慢慢吃。

那边林淑贞并没有发现这暗潮汹涌,她是礼部侍郎林少辉的长女,与王慧兰和韩家的几个姑娘都是见过的,只是并没有直接的交情,都是在别人家做客见过的罢了,她说,前日到自家庄子上小住,知道韩家的庄子上几位女眷也来了,特地上门拜见。

身边这是自己的表弟程安澜。

林淑贞与王慧兰见了礼,又与韩家的三位姑娘见了礼,两家并无亲戚关系,也非世交,无非就是因着庄子挨着,偶尔有点来往罢了。

王慧兰很客气的请他们坐。

林淑贞与王慧兰寒暄了几句,又笑着逗了逗专心吃红枣糕的韩元蝶,韩元蝶向来不太喜欢程安澜的那些亲戚,如今更加名正言顺懒得理会,林淑贞见韩元蝶不大理睬自己,对一个小娃娃,倒也没放在心上,只对王慧兰笑道:“往日里虽不熟识,到底有缘分,咱们两家庄子也是邻居了,向来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且大嫂子又是这样和暖的一个人,与几位妹妹也是一见如故,实在叫人喜欢。”

韩元蝶头也不抬的吃着红枣糕,心中只想,这位表姐原来是从小儿就很伶牙俐齿的呢。

林淑贞又道:“可巧我们庄子上,今儿新送来了新鲜鹿肉和山鸡,都是咱们家外头的猎户在山上打的,若是大嫂子和几位妹妹有闲,还请去我们庄子上坐一坐,烤了鹿肉,喝杯水酒,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就更亲近了不是?”

烤鹿肉?韩元蝶竖起了耳朵。

她还没吃过烤鹿肉呢!

韩家只吃猪肉和羊肉,牛肉都不进门的,鹿肉她就从来没见过,嫁到程家之后,家里厨房都是大太太做主的,吃的刻板的很。

而韩元蝶又要贤惠,从来不提想要什么,就是有鹿肉送了来,大太太没叫做了吃,她也就不会提的。

现在可不一样了,韩元蝶觉得,她现在跟程安澜毫无关系,又还是孩子,贤惠两个字,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孩子嘛,自然是想要什么都大声的说出来!以前做小孩子不觉得,做过大人之后,她才算是明白了做孩子的好处。

所以韩元蝶就大声的说:“烤鹿肉!我要吃烤鹿肉。”

韩又荷抿嘴笑,王慧兰瞪了韩元蝶一眼,对林淑贞道:“小孩子不懂事,哪里知道轻重,也实在太劳烦贵府了。”

林淑贞忙笑道:“大嫂子说哪里话来,就是大嫂子和妹妹们不去,东西都送来了,我们自然也要收拾来吃的,说得上什么劳烦呢,这会儿大嫂子和妹妹们,小姑娘一起赏光,越发热闹起来,倒是更好些。”

韩元蝶觉得林淑贞向来精乖,瞧这会儿,她也不占便宜,并不把韩元蝶当小辈来待,只叫她小姑娘呢。

王慧兰看了韩又荷一眼,见她没有异议,便笑道:“林姑娘这样说,我们也是却之不恭了,只是因我身子不好,是到这里来休养的,也不方便走动,我就不去了,只妹妹们去叨扰林姑娘就是了,你们年纪差不多,正好说笑,也免得我扰了你们的兴致。”

林淑贞笑道:“大嫂子太客气了,我瞧大嫂子也是和暖爱说话的呢,只是既然身上不自在,自然不敢劳动,就请几位妹妹与小姑娘一起去吧。”

到这会儿,韩元蝶又有点犹豫了,对着手指:“唉,我又想去摘蘑菇,肖大娘说,蘑菇过了这会儿就长老了呢。”

韩又荷又好气又好笑,拧她的脸:“到底想要什么?哪有什么都想要的?”

韩元蝶摸摸脸,嘟嘟嘴。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程安澜道:“我陪你去吧?”

嘎?

程安澜对王慧兰道:“那片小林子里头有蘑菇我早上看见了,我带小妹妹去摘,近午的时候,我们再回去烤鹿肉就是了。”

韩元蝶大喜:“好!”

哎哟,回答的好像太快了点,这个字回答了之后,韩元蝶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回答,果然王慧兰又瞪了她一眼。

其实她只是还没习惯,她还需要提醒自己才能记得她现在与程安澜并无关系。

就好像以前程安澜只带她出去过一次,还是随侍圣上,也就是萧景瑜去的河州避暑行宫,她虽然要做贤惠,表现淡然,可程安澜提出来的时候,她的好字也是答很快的呢。

韩家的姑娘们当然也都是懂事的,韩又兰见状就笑着打圆场道:“圆圆不是要跟我去摘蘑菇的吗?”

王慧兰顺势就道:“怎么好劳烦程公子,圆圆也是早跟四妹妹说好了的,要她四姑母带她去,只是一时淘气罢了。”

程安澜点点头:“那我在林子边上等着吧,回头也好送圆圆与四妹妹去那边庄子上。”

你还是要去?那你这个点头算是个什么意思?还有你叫什么圆圆!

这会儿韩元蝶终于很及时的想起来自己跟他没关系呢,他居然就顺口叫起圆圆来了。

不过没有人来征求小孩子的意见,韩又荷眼睛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吭声。

于是兵分两路,王慧兰又吩咐了从韩家跟到庄子上伺候外头事情的管事许贵陪着程安澜,另有媳妇丫鬟伺候韩又兰和韩元蝶。

韩又荷与韩又梅带着七八个丫鬟媳妇与庄子上外头管事小厮,随着林淑贞去了林家庄子。

王慧兰是个谨慎人,还格外加派了几个小厮跟着,专伺候着跑腿要东西,好像生怕自己家姑娘在别人家吃亏似的。

韩元蝶拉着韩又兰的手,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程安澜果然远远的跟在后头,走到林子的边上的小路就停了下来等着。

这林子比起前儿那边山上就差远了,是在两处庄子之间的一个小山坡,因都是松树,直接就叫松林了。

程安澜看着一片浓绿之间那个短短胖胖的大红的身影,还非要自己提一个大篮子,看起来特别的磕磕绊绊。

程安澜觉得这个小姑娘可奇怪了。

那天自己与三殿下,易五哥拿着刀,染着血,并不像好人,可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怕,他还记得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你们要车吗?”

这是他听到的她对自己说的话里面最软和的一句话了,后面都是凶巴巴的。比对任何人都凶,好像自己得罪她很厉害似的。

当然,刚刚自己说陪她摘蘑菇的时候,那欢喜的好字也跟别的不一样,简直叫人身心舒畅。

回答的那么快那么自然,又好像自己没有得罪她一样,真是想不明白。

程安澜靠在树上,眼睛跟着追过去,眼见得那个团团的红身影伸手指着路边一处什么地方,在跟她姑母说话,他还在想:叫圆圆真合适啊,圆圆的一团。

然后就看到那个团团的身影就离开了小路往旁边去了,才走了几步,一个踉跄,整团的扑倒在林地上。

程安澜念头还没转完,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奔了过去,到底是学武的人,身体反应快的多,韩又兰才走出两步,身边就嗖的一阵风过,程安澜几步跑到那地方,一把将扑倒在地的韩元蝶抱了起来。

“摔到没有?”程安澜赶忙的问。

韩元蝶大大的眼睛里眼泪汪汪,她的脸蛋上有泥土,脸上,下巴都有擦伤,尤其额角上,大约是什么石子磕的,划了一条半寸长左右的伤口,当然算不上血流如注,可也多少有点血肉模糊,而且林间有草有树,有些草叶边缘其实是很锋利的,划的很疼,她伸出两只手,手上也有擦破皮:“疼!呜呜呜,疼!”

韩又兰急的不得了:“都说叫你别过去了,等我去摘,这外头又不平!唉,这可怎么办。”

一边拿出手绢子来小心的给她拭擦,韩元蝶两辈子都没有过这样受伤的时候,向来是养的娇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让韩又兰一说,手绢一碰伤口的边缘,越发呜呜呜的哭起来,手臂圈着十四岁少年的脖子,直往后面躲。

程安澜没哄过孩子,手足无措,只得对韩又兰道:“先带圆圆回去吧。”

韩元蝶只是哭,血缓缓的流一点下来,染上她雪白的小脸蛋,看着格外叫人心疼。

走到林子外头了,程安澜想了一想对韩又兰道:“或许先去我们那边,给圆圆洗个脸,擦点药,衣服也擦一擦,这样子回去,只怕吓着大嫂子。”

韩元蝶的模样确实很狼狈,连头发上都有一点泥,不过就是这会儿她也先顾着她娘,听了也连忙道:“嗯嗯,我娘身子不好,别吓着我娘。”

韩又兰也觉得这样更妥当些,那许贵也已经赶了上来,也是一脸忧色,听到这话忙道:“还是程公子虑的是。”

韩又兰道:“许叔回去就不要与大奶奶说了,只说我带着大姑娘去那边庄子上了就是,晚点儿回去我亲自与大奶奶说。”

许贵忙应了,程安澜就抱着韩元蝶走到外头,林家本就是带了车来的,请韩又兰上了车,程安澜又把韩元蝶抱进去,自己骑马陪在旁边。

韩又兰看着韩元蝶额角的那伤口就焦虑,一边拿手绢子小心的擦着周围,一边:“这要是落了疤可怎么好。”

女孩子确实就是这样诸多制擘,韩元蝶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世交的方家有个姑娘,十三岁的时候荡秋千,一时不小心摔了下来,就在眼睛上头,眉毛旁边磕了个坑,破了相,自己再不愿意出门见人,性子也变的古怪起来,后来说人家的时候也是格外艰难,到了十八岁上头,才远远的嫁了福建那边一个人家,门第家世比其他姐妹的姑爷都差呢。

后来怎么着,韩元蝶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再没有回来过了。

韩元蝶想起这个事,又听韩又兰这样说,越发助长了忧虑,更哭了起来,正没个开交处,车窗外头,程安澜干巴巴的说:“那我娶圆圆。”

这正是韩元蝶的另一个忧虑,她听到这句话,顿了一顿,哭的更大声了。

韩又兰简直哭笑不得,只得沉了声音道:“程公子请慎言,再不要说这样的玩笑话。”

程安澜再没做声,大约也是知道自己不该贸然说这样的话,可是他想,自己也才十四岁,只比这个小胖姑娘大七岁而已,圆圆既然救了他与三殿下,若真是伤了脸破了相,自己娶她正是应该的。

既然是救了三殿下,一旦脱险之后,韩家的情形自然查的清楚了,那一天韩家的姑娘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在场的是哪些人,履历一清二楚。

程安澜觉得,凭自己的家世身份,配圆圆绝对是配的过的,娶谁不是娶?当然要先报恩才是!

这话是不该再说了,程安澜想,小姑娘是害羞的,但若是圆圆真的破了相,那六年后就去她们家提亲去!这么一想,程安澜立时觉得心里挺愉快的,其实破相没什么大不了,圆圆这么可爱!

韩元蝶是不知道程安澜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大约还能哭的大声几分,她当然很清楚程安澜那执拗的性子,认准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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