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蔓延,铺天盖地而来。
一大队御林军转瞬已经闯了进来,从三面围困,剑拔弩张的将前面的去路封死了。

李瑞祥缓缓放下压在胸口处的手,面色平静而冷淡的看着以褚琪炎为首的一行人疾步进了院子。

彼时正往偏殿跑的青萝听到动静匆忙折返,从内殿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是当机立断的闪身又躲进了内殿——

这么声势浩大,褚琪炎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她虽然担心李瑞祥,但是这个时候却万也不能叫人看到李瑞祥是她在一起的,否而李瑞祥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有了切实的证据,可以硬扣到东宫东宫的头上来了。

“这个时候了,世子怎么还来这里?”院子里,李瑞祥并无丝毫的不自在,直接开口道。

和褚琪炎一起过来的还有十几位朝廷重臣。

本来大家是听说了李瑞祥可能和白天宫里发生的命案有牵连,骤然见他在交泰殿出现,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一问,反而叫不少人的心悬一松,心生疑惑——

这样的泰然处之,可别是有什么误会的吧?

褚琪炎也不曾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李瑞祥竟会半点的也不在意。

他的心下一阵警觉,眉头就不由的皱起。

“这话该是本世子问你才对吧!”不动神色的稳定住情绪,褚琪炎冷声说道,他的目光从李瑞祥娘明显透着苍白的面孔上飞快的扫过,不动声色的打量。

“我?”李瑞祥道,回头看了眼身后漆黑一片的宫殿,“咱家会出现在这里,真有这么奇怪吗?众所周知,先帝在时,她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咱家照管的,我就是过来看看,这里可还有陛下的遗物需要拾掇安置的,就这——也值得世子你这样兴师动众,带了这么大对人马前来围堵质问的吗?”

李瑞祥是皇帝的心腹,这个念头深深的植入人心。

说他背叛,图谋不轨?

众人心中本来就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几位官员交头接耳,明显是犹豫的不轻。

却唯独褚琪炎,在听了他这话之后,更是打起了所有精神,对他更加的戒备防范,冷然的一挥手道:“把他拿下!”

“是!世子!”李林领命,不由分说就带人上来,一左一右的将李瑞祥给按住了。

李瑞祥并不试图挣扎,只就冷了脸看着褚琪炎道:“你要做什么?陛下才刚驾崩,南河王世子你可别就弄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吧?这就闯进陛下的寝宫来和咱家大动干戈?是不是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你要解释?”褚琪炎不为所动,垂眸弹了下袖子,同样冷然说道:“现在当着众位大人的面,正好本世子也要问一问你,陛下的那些暗卫是怎么遭遇暗算的?”

“就算他们遭人暗算,和咱家又有什么关系?”李瑞祥反问,并不急于替自己辩解。

“陛下控制他们的秘法,这普天之下,除了你,应该再就没有别人知道了,而且那些暗卫又都是何等警觉的人,若不是你李大总管亲自出马,别人想要一举将他们全部灭掉,怕是也不能够吧!”褚琪炎不愠不火,也丝毫不去为了他的狡辩而动怒。

他往前走了一步,稍稍倾身去仔细的打量了李瑞祥的面孔片刻,笑问道:“大总管受伤了?而且你的这身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引诱方氏上钩,李瑞祥特意换了一身锦袍,再有他之前被方氏打成了内伤,虽然身上的血迹都是假的,但也着实是受了重创的。

“咱家要如何穿戴,几时需要向世子你去时时报备的了?”李瑞祥道,依旧泰然处之,不见半点局促和紧张。

褚琪炎见他死活不肯松口,也就不再浪费力气,只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撩袍角,越过他大步走了进去。

李林会意,一挥手也带人押解着李瑞祥跟了进去。

后面跟着官员也都快步跟上。

一行人穿堂过室,直接就去了后面之前事发的那间偏殿。

彼时那里的家具摆设虽然几乎不见损坏,但是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却还不及清理。

李林快速的过去打量了一遍,就正色对褚琪炎道:“应该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血迹还没干,也就是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吧!”

褚琪炎的目色一沉,立刻就意识到之前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将他引开的,进而错过了这里的一场好戏。

“你怎么解释?”他这样的对李瑞祥问道。

“就算是有人打斗,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李瑞祥道,说着声音沙哑的笑了一下道:“如世子所见——”

他抖开两个押解他的侍卫的手,从后面款步走上来,“咱家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偶然听到这边有响动,过来瞧了眼,于是就被人误伤了,仅此而已。”

他的话,褚琪炎自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褚琪炎渐渐的就失了耐性,再不愿意和他纠缠——

这个人,根本就是冥顽不灵的。

“先是陛下的暗卫被人暗算,又是苏逸的夫人在御花园里被杀,你既然口口声声的说这些都和你无关,那么你倒是给当着大家的面给本世子解释一下,从事发开始的这一整天,你人都去了哪里?”褚琪炎道,语气不觉的犀利起来。

他逼视李瑞祥的眼睛,不住的施压,“如果万事都和你无关,怎么那么巧,事发之后你就不见踪影?真的确定不是做贼心虚或是畏罪潜逃吗?”

这么多的巧凑在一起,不说是褚琪炎,就是其他人也都很难相信李瑞祥和此事无关的。

李瑞祥抿着唇角沉默了一会儿,下一次再抬头看向褚琪炎的时候,竟是出人意料的改了口风,散漫道:“世子你既然是一定要这么说,而我之前也忘了提前向您报备的自己的行踪,你既然是都已经认定了的,咱家再说什么也都是枉然。横竖陛下驾崩,咱家的日子也跟着到了头了,你要怎么样,都随便吧!”

这一发话他说的随意,看似认了褚琪炎的指证,但却又句句都透着无奈和委屈,当真是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褚琪炎虽然是已经认定了他,可是只要还有一刻他不亲口承认,也总还是欠缺些火候的。

“李瑞祥,你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见识自是不必说的,现在你自己难以自圆其说,本世子要治罪于你,你也根本就无话可说。”褚琪炎道,冷冷的看着他,“难道是真要本世子将你送去天牢动刑之后你才肯好好说话吗?”

“不必了!”李瑞祥道,语气干脆利落,“犯不着那么麻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全都认了。的确,那些暗卫的确都是死于我手,可他们本身就是陛下的仆从,如今陛下驾崩,咱家送了他们去地下继续服侍陛下,这又有什么不对?那些人的生死去留,好像也轮不到你南河王世子来过问的吧?”

褚琪炎闻言一愣,反而是被他给问住了。

皇帝的那些密卫,他的确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李瑞祥看着他面上铁青的表情,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褚琪炎盯着他,方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个人的难缠。

心中思虑再三,他便是飞快的下了决定,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本世子本来还顾念着陛下的体面,不想将此事公开来提,你既然是一定要死鸭子嘴硬的话,那么索性本世子就叫你死个明白吧!”

他的语气冷厉,说着就侧目对李林使了个眼色,“李林,你去把人带来!”

“是,世子!”李林答应着,赶紧去办。

李瑞祥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只就静观其变,但那一众官员却是按耐不住的开始窃窃私语。

李林去的时间不算太长,带回来的自然就是杨承刚和袁太医那一行人。

李瑞祥只淡淡的看过去一眼,还是面无波澜,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表情,干脆就在旁边的榻上做下来歇着。

袁太医那些人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在场的官员已经是露出被人劈了一样的表情,一个个的呆若木鸡,半天反应不过来。

过了好半天,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臣才红着眼睛揪着袁太医的领口,确认道:“你此言属实?陛下真的是早前就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这次啊致死的吗?”

“是!”袁太医冷汗直流,头都不敢抬。

“这——这怎么会!”那老臣一脸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褚琪炎一直负手而立,站在旁边听着,这时候才骤然转身,对李瑞祥道:“陛下被人下毒,这事情你分明是早就知情的,却一再的遮掩,私传陛下的口谕,来挟制太医和杨承刚等人遮掩下了,此事——你又要如何解释?”

“咱家传的都是陛下口谕。”李瑞祥道,撑着睡榻缓慢的站起身来,“横竖现在陛下驾崩,死无对证,既然南河王世子你一定要用这样的用心来揣测咱家,那么咱家也是多说无益了。你要认定了咱家是图谋不轨,便直接将我推出去斩了就是,何必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皇帝是被人以慢性毒药毒杀的,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所带来的冲击力,远不是他死于行刺事件可比的。

在场的勿论是官员还是侍卫,每个人都是脸色变了又变。

整个大殿当中唯一保持镇定也就只剩下李瑞祥和褚琪炎了。

两个人,各自静默的对视,殿中的空气都在这对视之间逐渐的凝结,冷冰冰的仿佛要将人冻僵了一样。

“呵——”最后还是褚琪炎先冷笑了一声,打破沉默。

他往前走了一步,直视李瑞祥面孔,一字一顿道:“本世子本来也是想不通你何故要对陛下不利,可是现在,看你这份临死不惧的气度,倒正好是印证了我的猜测了。说,是什么人指使你的?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操纵,你做不来这样的事,也犯不着去做这样的事。”

即使李瑞祥不认,也即使根本就没有明确的证明证实就是他毒杀了皇帝,可是今天就只看他这样的处世态度——

毋庸置疑,褚琪炎是已经认定了他的!

这个人,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来做这件事!

“那么世子想要我说我是受了谁人指使?”李瑞祥道,他暗暗咬牙,扶着旁边门框一点一点的挺直了脊背,面容依旧沉静,眼底神色波澜不惊的看着褚琪炎,“世子现在是在期待我怎样来回答你?”

李瑞祥这一晚上,所有的话都持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他从不曾明言承认什么,做出来的,都是被褚琪炎逼迫,心灰意冷才认罪认输的模样。

褚琪炎心中暗恨他的狡诈,却偏生这个人是软硬不吃的。

“不肯说就算了!”勉强压下心里暴躁的情绪,褚琪炎便是冷然的一挥手,“回头换了地方,总有你肯说的时候!”

李瑞祥并并没有准备反抗,两个侍卫上前押了他。

褚琪炎吩咐道:“交给三司会审,天亮之前,本世子要他们一个水落石出!交给他们知道,这可是弑君的大罪,不在乎他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他开口。”

这句话里面暗示的成分已经相当明显了。

李瑞祥未必就会开口,但是弑君这样的大案子,却是势必要一个水落石出的,而至于所谓的供词和真相——

三司的那些人都的老手了,只看他们想要怎么处理了。

李瑞祥目不斜视,很配合的跟着侍卫往外走。

褚琪炎的面色阴沉而冷肃,可是李林看到李瑞祥这样的态度,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凑近褚琪炎身边,提醒道:“世子,这人冥顽不灵,就把他交给三司,怕是他会胡言乱语。”

不管李瑞祥是谁的人,就只冲是褚琪炎叫人拿了他这一条,他要是怀恨,最后将这盆脏水泼到了褚琪炎的脑门上——

这是绝对有可能会发生的。

褚琪炎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这个人他却是非得要这样处理不可的,三司那边他还有办法疏通,但是李瑞祥的罪名却是一定要坐实了,必须一举锄掉。

褚琪炎不语,李林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摆摆手道:“带走吧!”

“这个人,你不能动!”几个人押解着李瑞祥就要往外走,忽而听到门外有一道雪亮又冷肃的嗓音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就见褚浔阳脚下步子生风,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跨进门来。

“浔阳?”褚琪炎皱眉看过来,“你做什么?你不会是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事吧?琪枫应该嘱咐过你,这件事,万也不是你该插手的!”

“他做了什么?”褚浔阳反问,径自走到褚琪炎面前。

两个人,四目相对,敌意明显。

“你说是李大总管毒杀了陛下的暗卫?”褚浔阳却也没等褚琪炎回答,唇角扬起一个冷蔑的弧度,就又径自说道:“那么好啊,证据呢?李大总管追随陛下多年,你要栽这么大的一个罪名给他,不是不可以,至少要拿出铁证如山来,才能叫大家信服的吧!”

李瑞祥有问题!这一点,现在已经毋庸置疑。

褚浔阳分明也是认清了这一点,她却在这个时候公然站出来维护李瑞祥?

她是明知道沾染上这个人的后果的,居然还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往上凑?

为什么?这断也不该是她会做的事。

不过瞬息之间,褚琪炎的脑中已经被打了无数个问号,大惑不解。

他用一种探寻意味很浓的目光追随着褚浔阳从院外进来,看着行走间她的裙裾飞扬,在身后抛洒出来的冷硬的弧度。

而只在他失神的这一瞬间,褚浔阳已经大步走到近前,不由分说,刚好是站在了李瑞祥的前面。

她的面目清冷,直视褚琪炎的面孔道:“这几天你一面打着拿刺客的旗号,将整个京城闹的天翻地覆,人心惶惶,现在却是连陛下身边的人都不放过?褚琪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什么事能比的过陛下的身后事重要?你这是存心的不叫他安身于地下的吧?”

“陛下的死因蹊跷,与你说的恰恰相反,我这正是为了叫他能够安息,才不得追查此事,要一个清楚明白的!”褚琪炎道,往旁边移开了目光。

虽然这样的立场早就注定了不可变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不愿意用这样的姿态和褚浔阳站在一起。

“你是一定要将李总管交予三司会审了?”褚浔阳问道。

“是!”褚琪炎答,一给字,冷硬决绝。

“那好!”褚浔阳想了想,便就一咬牙,扬眉看向了他道:“既然是要一个公道明白,那便索性就彻底来一个明白,也不必去什么三司会审的衙门了,直接去把几位主审加来,今天就在这里,当着众位大人的面来问案好了,正好也给所有人一个明确的交代,省的日后还要有人怀疑衙门里头有龌龊,再去怀疑审讯的结果。”

当面审讯李瑞祥?

褚浔阳要护李瑞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李瑞祥真是和东宫有所关联?那么这样一来,他们南河王府可就危险了。

褚琪炎心中瞬时生气浓重的危机感,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怎么?你不敢?”褚浔阳等了片刻,讽刺开口。

“我怕你收买人心,来打我一个措手不及!”褚琪炎对上她的视线,胸口被前所未有的怒气压迫的厉害,最后就脱口说道。

他的这句话说的如此明显,倒是抢占了先机,不管最后李瑞祥咬定了谁,都还可以根据这句话来寻一个逆转的契机。

李瑞祥也是万也不曾想到褚浔阳会不管不顾的过来趟浑水,只是当众他并不敢表露情绪,只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眸光。

褚浔阳又何尝不知道她这样骤然站出来,对自己很不利。

只是却不能看着李瑞祥就这么赴死。

她的面上不带情绪,只就冷然的一勾唇角,随手指了几个侍卫道:“你们几个,去把三司主审的官员请来,还有你,去把我二哥也请过来,再有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除了这里站着的几位,还有几位还在前面哭灵的,都去给本宫一起找来。不是要一个公道,兼清楚明白吗?咱们就当众来问一个明白。”

几个侍卫隐隐打量了褚琪炎一眼,见到对方也没有明确阻止的意思,便就飞快去办。

几个人正先后走到大门口,却不想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却是变故突生,迎面一阵劲风袭来,四五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持剑强闯进来。

“刺客!有刺客!”有人惊惧的大声呼喊。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褚浔阳脑中掠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褚琪炎为了以防万一要提前杀人灭口,然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转身去拉拽李瑞祥。

那几个黑衣人的动作迅猛,目标明确,冲进来竟然真的是直取李瑞祥的。

褚浔阳才刚摸到李瑞祥的袖口,还不及握牢,率先扑过来的一个黑衣人就一掌劈了下来,直击她的肩膀。

那人的手劲很大,还没近身褚浔阳就觉察到了杀机,处于本能的反应,只能匆忙的侧开肩膀,避过这一掌。

然则也就是这一个错身的疏忽,那人已经一把提了李瑞祥。

他来时似乎是已经探测好了去路,也不回身去抢着出门,而是提着李瑞祥的肩膀,直接闪身往旁边开着的窗户那里扑去。

“拦住他们!”褚琪炎怒声吼道,紧跟着提剑扑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眼见着那人提了李瑞祥夺窗而走。

褚浔阳看着窗外空洞的夜色,怔愣了好一会儿。

而见到有人得手,另外的三名黑衣人也不恋战,随后就抽身撤了。

这殿中已经吵嚷着闹成了一片。

褚浔阳回过神来,弯身从地面上捡起一把剑,抬脚就当先追了出去,一边冷声道:“吩咐御林军封锁宫门,务必把人找回来。”

褚琪炎也在为了这事儿恼怒不已,匆忙吩咐李林也带人去追。

褚浔阳从交泰殿出来,在花园里刻意拐了几个弯,把追着她出来的一队侍卫甩掉,然后直接取道冷宫方向,翻出了宫外。

沿着外面的林荫小道往偏僻处奔了半里开外,忽见前面两个人影,她才长出一口气,赶忙奔了过去。

彼时延陵君已经换下夜行衣远远的丢开了。

李瑞祥见她追来,还是十分意外的——

毕竟延陵君的举动是临时起意,他也是被带出来看到对方的真容之后才发现这人是他。

而褚浔阳——

难道他们两个是商量好的。

“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吓我一跳。”褚浔阳过来,先是对延陵君瞪了一眼。

“只是临时起意!”延陵君回他一个笑容。

李瑞祥神色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刚好褚浔阳也朝他看过去,刚想说什么,李瑞祥已经抢先开口道:“谢过郡主和延陵大人的援手,此地多有不便,我便先走了!”

说完,就径自转身往夜色中行去。

褚浔阳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愣了半晌,只看着他的背影。

李瑞祥走的不快,却明显是一副不想和他们套近乎的态度,这个态度,叫人看在眼里,莫名的不舒服。

褚浔阳的心思转了转,虽然还有满心的疑问,只是想着李瑞祥的态度,觉得他可能是又什么难言之隐,自己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去勉强,未免过分,犹豫再三,也只能安奈。  “芯宝,他——是你舅舅!”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延陵君终究还是没能如李瑞祥期待中的那样替他隐瞒到底,略有艰难的开口说道。

如是沉闷的夜空中一道惊雷直击而下,褚浔阳的心跳骤然一滞,愕然抬头,朝前面踽踽独行的李瑞祥看去。

李瑞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似乎是不想叫任何人看出狼狈和仓促来,可是细看之下却不难分辨,他那脚下步子分明是透着几分徐晃的。

这一重真相,可谓石破天惊。

但是从延陵君口中吐露,褚浔阳却是半分也不曾怀疑的。

李瑞祥是她的舅舅?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肯于放弃自己的一切,一心一意的护她,帮她,而哪怕是最后到了这样的境地之下,他却还是绝然的独自转身,要孤身带着这个秘密离开。

他为她倾尽一切,却始终不需要她的感激。

有些人为了权力富贵,亲情血脉都是可以拿来利用和消耗的筹码,可是何其幸运——

她这一生,遇到的都是这样真心待她的亲人。

不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褚易安和褚琪枫也好,还是这个彼此之间的关系淡薄到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李瑞祥。

这个人——

是她的舅舅?

褚琪枫也是和她血脉相承的亲人,可是那个亲人,却是这一生都不可能坦然相认的了。

现在,李瑞祥就算是如今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褚浔阳的心中千万种感情交杂罔替,不禁的就红了眼眶。

用力咬了下嘴唇,她忽然脚下一提力气,身子凌空而起一个翻转,匆忙的落于李瑞祥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瑞祥始料未及,本来正压着绞痛不已的伤口,埋头看着脚下只想要快点从身后那两人的视线之内走出去。

骤然看到眼前一角雪白的裙裾飘入视线,他便是下意识的愣住。

褚浔阳还没等他反应就走了一步上前,一把握了他的手腕道:“我们一起走!”

李瑞祥抬头,皱了眉头对上她视线。

那少女的容颜明艳,轮廓精致,五官美好,明明应该是千娇百媚的一张脸,此时看着他的神情却透出十二分的刚毅来。

她的话很简短,但是每一字都掷地有声,传递出来,就是一种无法撼动的信念。

李瑞祥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褚浔阳,还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延陵君也已经跟着快步走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李瑞祥一眼,然后才有正色看向了褚浔阳,重复说道:“芯宝,他是你舅舅,也是你母妃唯一的嫡亲弟弟。”

李瑞祥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彻底回过神来,神情不愉的皱眉看向了延陵君。

延陵君的唇角无奈的勾起一个弧度,道:“抱歉了,这件事我的确是不能替你隐瞒的,虽然你有权利支配自己的人生,但是芯宝她也有权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她的所有的决定,都应该由她自己来做,你和我——我们都没有权力自以为是的替她决定。”

他是可以帮着李瑞祥隐瞒褚浔阳一辈子,而一旦李瑞祥死去,这个所谓的秘密就会随着他的死,长埋地下,永远的消失掉。

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李瑞祥走后,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褚浔阳也许也会慢慢淡忘。

可是——

延陵君却太过了解她了。

她便就是那么率性又真挚的一个人,与其让她在谎言享受所谓的平静,其实他更清楚——

让她自己去选择的话,她是宁愿会去选择真相,然后亲自负担起这一重真相的。

哪怕明知道这样戳破了一切之后,她所要经历的可能会更痛,可是——

正是因为他懂她,亦是知道她不需要这样自以为是的所谓保护,所以延陵君犹豫再三,也还是决定对褚浔阳道出真相的。

这个女子,真正需要的从来就不是怜悯和保护,更不可能心安理得的躲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去生活,爱她的最恰当的方式,就只是矢志不渝的站在她身边,陪着她在她选定的人生和道路上走下去而已。

“我陪你一起走!”褚浔阳道,目光坚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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