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抬眸看过去,却赫然发现延陵君人竟然已经站在了门口。
这日他穿了一身深紫色的便袍,墨发如染,以一根玉色温润的玉簪松散的在脑后挽一个髻,大部分的发丝流泻而下,衬着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当真是一派风流之姿。

延陵君的目光定格在她手中针线上,唇角恰当好处的翘起,眼底的笑容极真实的流露出来,就越发显的眉目如画。

“延陵大人是来给郡主诊脉的。”青萝沉着脸,一直都有些不太高兴。

褚浔阳没病,她知道,延陵君也知道,可这人还是用这样的借口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明摆着就是别有居心。

褚浔阳微微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延陵君这是唱的哪一出。

“有劳延陵大人了。”褚浔阳道,眸光潋滟一闪,挑眉看向青萝:“延陵大人上门是客,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郡主恕罪!”青萝道,屈膝一福,“奴婢本来是要过来通传的,可是在前院刚好遇到太子殿下,殿下的旨意,让奴婢直接引延陵大人过来,说是——”

青萝说着,顿了一下,有些气闷道,“殿下说是郡主的身子要紧。”

褚浔阳了然——

自己昨日在寿康宫里闹了不小的动静出来,她是“病”了,为求效果逼真,肯定要再装几日。

延陵君肯配合,自是再好不过的。

“你先下去吧!”褚浔阳道,搁了手中物件,整理好铺洒了满榻的裙裾,然后端正的坐好。

青萝闷声退了下去。

青藤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循规蹈矩的仍是取了放丝帕覆在褚浔阳的腕上,道,“延陵大人请!”

延陵君走过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探手给褚浔阳把脉。

这日他带在身边的是打扮成医童的深蓝。

深蓝将药箱放在桌上,就笑眯眯的过去拽了青藤的袖子道,“这位姐姐,我有些口渴,能否讨口水喝?”

青藤看向褚浔阳,见到褚浔阳点头才一耸肩牵了深蓝的手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延陵君就自觉的撤了手。

褚浔阳随手扯开腕上丝帕扔到一边,笑道,“你不会说今日过来,又是为了配合我演戏的吧?”

都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延陵君的作为还真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全是。”延陵君道。

两人相对,他似是有些局促的往旁边移开视线,不经意的一瞥就又刚好看到褚浔阳放在旁边的花绷子。

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你喜欢这个?”

“算不上。”褚浔阳扭头看过去,端了那花绷子在手,笑了笑,“有些事,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以前年岁小的时候不懂事,我落下了很多的功课,如今刚好得闲,就顺便补一补了。”

延陵君深深的看她一眼,其中困惑的神情就越发明显了起来。

因为初次见面这人就看到了她的本来面目,褚浔阳也不试图在他面前掩饰。

她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慢慢说道,“你看到的都没有错,从我回京的那一天开始,无论是参与后宅争斗还是在街上和苏皖斗那一时的义气,乃至于昨天在宫里伪装受惊,都是有意为之。虽然父亲宠我,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虽然我相信父亲和哥哥有能力护得住我——有些麻烦,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前世的她一直都我行我素,活的肆意而洒脱,甚至于打破陈规以女子之身投身行伍之中,她把一切都做的很好,可最终得到的教训却是惨痛无比。

她为西越的朝廷参与战场拼杀屡立奇功,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那个多疑帝王的猜疑和顾忌罢了。

她原以为有她舍生忘死替朝廷守住西南的门户,皇帝多少会感念她立下的汗马功劳,对朝中的父亲和哥哥多给几分照拂,却全然不知,她一生运筹帷幄,自认为对一切的时局洞若观火,最终却败在了帝王心术上。

皇帝容的下一家庸碌无谓的妇孺,却容不下手腕强悍,有将帅之才的她!

哪怕最后被定罪背负前朝余孽罪名的人是褚琪枫,可是因为他们父子、兄妹的感情深厚,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冒险留下隐患的,所以无论是褚易安还是她——

都必须死!

东宫满门,一个也不能留!

如今重新来过,她如果还要走前世的老路,那么就只能是将自己早早树立成皇帝面前的活靶子,到时候别说是不能给父亲和哥哥助力,还会成为他们的负累。

所以从回京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步一步退隐到幕后来,做一个人前张扬却心无城府的小女子。

这样层面的东西,普通人或许不懂,但于延陵君,也是轻门熟路可以熟练驾驭的。

褚浔阳是个聪慧的女子,果断睿智,还有政治远见,如今更是叫他刮目相看。

延陵君的唇角牵起一抹笑容,道,“现下东宫的地位稳固,你要韬光养晦也只需忍得一时,待到太子得继大统,这些委屈,自然也就可以抛开了。到时候你再想做什么都可以,定然不会埋没了你。”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过就是换一种活法罢了,这样的日子,其实我也很享受。”褚浔阳道,半分也不介怀。

有父亲和哥哥在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能让她感到满足和快乐,什么惊才艳绝的功业,那些盛名都是可有可无的。

延陵君看着少女脸上灿烂的笑容,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她。

可是她的快乐,却能让自己仿佛跟着受了感染一样,心中愉悦也轻快。

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明显,看到青藤两人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延陵君就正色道,“对了,你是不是有叫人去查过拓跋淮安?”

褚浔阳回头,诧异的看着他,“怎么?”

她是让青萝去查了,可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不必查了。”延陵君道,微微的吐出一口气,“漠北的民风彪悍,拓跋淮安会和拓跋榕瑶结盟,自是有内因的,其中种种,不提也罢!”

褚浔阳的呼吸一滞,脑中已如电石火光般闪过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

------题外话------

嗯,其实咱们太子爷这老丈人做的很有爱啊,这完全是配合未来女婿大开方便之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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