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各家做各家的饭。吃饭时,樱娘看着眼前的伯明与季旺,觉得冷清得有些不自在。
伯明与季旺也觉得别扭得很,平时大家都习惯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这时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而招娣那边,他们是在小灶上做饭,招娣和仲平也不太习惯。

想来慢慢就习惯了,兄弟妯娌们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只是像现在这样会多浪费一些柴火而已。

伯明吃着吃着,觉得有一件事需要郑重地对季旺说一说,“季旺,再过个一两年,大哥和大嫂肯定会为你说一门好亲,你千万不要像三哥那样。哪怕有喜欢的姑娘,也只能放在心上,到时候告诉我,我替你去提亲,但绝不能私下来往。你三哥现在的处境就是教训,你一定要吸取。”

季旺刚才一直低着头扒饭吃,听大哥这么说,他不禁有些脸红,说道:“我自己还是小孩子哩,才不想那么早娶亲,我也不会去随意喜欢哪个姑娘。等年纪到了,一切听大哥大嫂安排就是了。”

伯明听季旺这么说,放心不少,“话是这么说,但也没说不要你喜欢中意的姑娘。只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告诉我和你大嫂,记住了么?”

季旺很乖地点头,“嗯,我记住了。”

招娣和仲平也在吃饭,仲平边吃边说:“招娣,以后咱家吃饭炒两个菜就行。你瞧,这四盘菜咱俩根本吃不完,留到明日早上吃味道又不好,倒掉又很可惜,咱们要节俭地过日子。”

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炒菜时我都忘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吃饭,所以就炒多了点。”

仲平听了忍不住一笑,“你也真是,连这也能忘,今日才刚分家,忙乎了半个下午,你竟然给忘了。”

吃完饭后,季旺又搬到了他以前住的屋,也就是叔昌和银月的屋,然后大家就把上回搬到各个屋里的那些杂物又搬回了杂物间。

忙完了这些,仲平带着小暖。招娣和樱娘则坐在一起织线衣。

“大嫂,这些线料都差不多织完了,一共织了十件线衣,头花也都做好了,现在只剩银月那儿有一些料子了。过些日子你是不是要和大哥要去乌州?”

樱娘点头道:“明日我去教一教银月,帮着她将她的那些料做好了,我和伯明就去乌州。”

次日上午,樱娘来到银月这儿。因为这里没有院子,就两间矮屋。这时叔昌从昨日分的柴火里抽出粗棍子来,绕着屋前插起来,算是弄一个篱笆栅栏。

银月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手里还拿着剪刀剪绸布。他们俩远远就瞧见樱娘来了,齐声叫着大嫂。

樱娘微微笑着,走过来问:“银月,你剪这些绸布是做头花么,你已经会做了?”

银月摇头,“我是见这绸布好看,想做一身衣裳。”

“银月,过几日我就要去乌州了,我先教你做头花和织线衣怎么样?我也帮你做一做,好早些做完,去换些钱回来。”

银月红着脸儿点头,把剪刀交给樱娘,看樱娘怎么做头花。银月倒也是聪慧得很,学起来很快,有樱娘帮她着一起做,一会儿就做出好几朵来。

樱娘见她学会了做头花,就叫她去屋里拿出线料,教她怎么织线衣。这个比较难,银月学得很慢,这一上午只学会了简单的平针。

叔昌已经将篱笆栅栏插好了,然后就去了镇上,因为他要给银月买发簪和银镯子。

下午樱娘再来到他们家时,见银月头上已经插上了发簪,手腕上也戴了银镯子,樱娘心里忍不住笑道,这小两口的心还真急乎。

银月见樱娘这么帮她,心里很高兴,觉得之前她认为大嫂没有把她当做一家人是误会了大嫂,所以现在她学起来也格外地认真。

这几日有樱娘的帮忙,银月把头花和线衣都做好了。樱娘和伯明开始准备去乌州的事,伯明做的牛车还不错,套上从舅舅家借来的牛,赶起来还挺顺溜。

到了乌州,这回樱娘和伯明是住在客栈里,不会再去姚姑姑家打扰。姚姑姑见他们花钱住客栈,还埋怨了好几句,说都是老相识了,还这么客气干嘛。

樱娘知道姚姑姑的心意,可这是李家,他们是不好意思自来熟的。

当樱娘把这些线衣拿出来给姚姑姑瞧,姚姑姑拿在手里细摸着,赞赏不已,直夸樱娘的手艺越来越好。樱娘其实还想说,其中有好些是招娣织的哩,招娣的手艺也并不比她差。

姚姑姑拿着这些线衣去找她的那些姐妹,果然如姚姑姑所料,她们都非常喜欢,个个都要买哩。价钱也好商量,姚姑姑只说个合适的价,三百文钱一件,其实这个价钱确实公道,毕竟费时费力,这么十件可是织了两三个月来织成的,手艺也不错。

没想到她们竟然觉得这个价格还挺便宜,一人要买三四件,货还不够哩!姚姑姑还征询她们的意见,问这种线衣好不好卖,她们都说肯定好卖,卖不掉她们就都包了。

之后姚姑姑还带着樱娘跑去几个铺面问掌柜,没想到那些掌柜们也很认可,认为这种线衣应该多织一些。有了这么多人的认可,樱娘心里有数了,以后一定要多织线衣,挣更多的钱。

李长安听姚姑姑说樱娘小两口还挺能干,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李长安总算对他们俩另眼相看了,也能和他们俩说上几句话。

听李长安的话里话外,他在这一带还是挺有人脉的。樱娘很想问一问他认不认识栾县的知县,她仍然记得梁子求她帮忙的事。可是她实在问不出口,觉得已经够麻烦李家了。人家才刚愿理你,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厚着脸皮求托关系?樱娘实在做不出来。就怕人家不但不愿意帮忙,连带着再也不想见他们俩了。所以,当她和伯明离开李家时,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当樱娘带的三千多文钱和十几个大包的线料回家时,招娣吓得不轻。既是被这么多钱给吓着了,也是被这么多线料给吓着了。

“大嫂,这么多线料得织多少线衣,咱们能织得完么?”招娣翻看着这些线料,各种颜色的都有,“若是把这些织完,那得挣多少钱呀?”

樱娘笑道,“你还怕钱多么?只要咱们好好干,一定能挣大钱。只是你要带孩子,抽不出那么多空闲来,银月才刚学会,织得不太好,手也慢。我一个人也织不过来。我就寻思着,要不要招几个女短工回来。”

招娣惊愕道,“招短工?大嫂你要当地主呀?”

“谁说招短工就一定是地主?只要能挣钱,出活快,招多少都行。怕就怕卖不掉,不过对这个我也有信心。”樱娘受到姚姑姑的鼓励,此时的她确实是信心十足。

“大嫂,那你准备招多少个女短工?还有,咱们把村里的人都得罪了,估摸着她们都不稀罕哩。”招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下午她抱孩子出去玩,都没有几个妇人愿意理她。虽然这是银月与叔昌的事,可也都算是薛家的人,多少会受影响的。

其实樱娘也想到了这个,便道:“能招到几个就是几个吧,说不定她们看在钱的份上愿意过来哩。长久下来,大家相处得好,她们也挣到钱了,说不定也不好意思说银月和叔昌的事。银月总不能永远不出来见人吧,这样对她也好。”

“把她们招来在咱们家院子里干活么?”招娣想到很多人挤在这个院子里,觉得这样也不太好。

樱娘思忖了一会儿,“刚开始学的时候,肯定得在咱家院子里,待她们学会了,以后就可以带着料子回家做。你放心,也不会招很多,五六个人就行。”

招娣笑道:“大嫂,你现在可算是大掌柜的了。”

“瞧你说的,干这么点活就算是大掌柜的呀!等咱们挣了十几万文钱后,再叫大掌柜的我还真乐意听。不过我相信有那么一日,咱们且等着吧!”

招娣听了吓得要死,“十几万文钱那是多少钱?怎么数得清楚,得数的手抽筋吧!”

仲平在旁边说:“你还真当真,怎么可能挣十几万文钱,大嫂在跟你说笑你都听不出来。”

樱娘心里偷笑,总有一日,她要挣出这么多钱来,让仲平大开眼界,不再认为她是在说笑。不仅是仲平认为樱娘在说笑,就连伯明也认为樱娘是在说笑。

樱娘把钱分给招娣之后,再把银月的钱给她家送去。才到银月家门口,樱娘怔住了,因为她发现篱笆栅栏不见了,然后又听到银月在屋里面哭。

银月见到樱娘,更是大哭不止,“大嫂,不知是哪个黑心人,在昨日夜里,偷偷地把我家篱笆栅栏给拔掉了,他们这是见不得我和叔昌过好日子!”

樱娘听了也十分生气,她认为肯定是平时最嫉妒眼红她家的人干的,“银月,你别哭了,你越是哭人家就越高兴,认为把你整倒了。你若是高高兴兴的不在乎,他们反而觉得没意思,泄气了。”

当樱娘拿出四百文钱给银月时,银月才止住了哭,她和叔昌两人都不太相信,就那些头花和一件线衣能挣这么多钱?

转念一想,他们也就明白了,银月才做十几朵头花,那件线衣她只织一小半,大半都是大嫂织的。哪怕挣得四百文钱,再除去料钱,大头也应该是大嫂的,他们只能得一小半。大嫂都给了他们,这是照顾他们小两口,觉得他们搬出来住不容易。

樱娘走后,叔昌就给银月讲了许多关于大嫂的事,说若不是大嫂在织布坊干活挣来了不少钱,又做头花和织线衣,家里现在肯定穷得叮当响。分家时,不要说分钱了,就怕分来的粮食都不够吃。

大嫂嫁过来之前,家里只能吃个饱饭,平时哪怕花一文钱,都心疼得要命,哪能像现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能买得起银镯子。

银月听了半晌不出声,然后忽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二嫂那么听大嫂的话,简直把大嫂当婆婆看待了,看来是因为得了这么多好处。她能过上好日子,完全是大嫂的功劳,否则她怀孕又带孩子的,哪能挣上钱?”

叔昌听了觉得不对,“也不是这样,二嫂性情柔和温顺,不仅听大哥大嫂的话,也听二哥的话。你得跟二嫂学学,不要太计较一些小事。”

“我哪里是计较了,只是我可不会像二嫂那样脑子完全不想事,大嫂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是无论对错,只是听话就行了。若是对的我肯定听,若是错的,我是不可能听的。”银月觉得自己可不能完全由人家摆布,得有自己的想法才是。

叔昌说不过她,也不好跟她争,只道:“反正我觉得大嫂平时做什么大都是对的,好像没有什么是错的。”

银月听叔昌这么说,觉得他实在也是个没有啥主意的人。不过,以她这些日子看来,觉得大嫂确实是不错,伺候二嫂坐月子,又教她学这些手艺挣钱。以后靠着大嫂,这日子怎么过都不会穷了。

这时,银月忽然为樱娘担心起来,“叔昌,你说二嫂都生了闺女了,大嫂到现在竟然还没怀上,她不会是生不出孩子吧?若是这样,以后她肯定也会被别人笑话的,那可怎么办?”

“这个你可别瞎说,大嫂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叔昌最近也听到村里人暗地里说这件事,但他觉得不太可能,“或许是大哥身子的缘故,大哥小时候得了大病,在庙里呆了十年,爹娘去世时,他还昏厥了过去。待大哥身子慢慢好起来,肯定会有孩子的。”

银月见叔昌这等口气,十分护着大嫂,确实也不敢说了,小声道:“我发现咱家里的人个个都惧大嫂,连你也一样。”

“这不是惧大嫂,而是敬重大嫂。你刚刚还收了大嫂给的四百文钱哩,大嫂有这个能耐本就该值得敬重,以后你可不许在背后议论大嫂了。”

“哦,我知道了。可我这不是议论她,我是担心她,我也希望她好的。”银月觉得樱娘曾当过织布坊的大领头,还能跑乌州揽活,确实很了不得。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差,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些,她不服樱娘都不行。

叔昌交待着银月,“明日你得一个人在家了,我得去南山,这些日子我都没有去。除了季旺每日都去,另外都是大哥和二哥轮流着去,我可不能再落下了。”

“嗯,你去吧,三日才轮到你一日,也耽误不了多少活,咱家一共也就三四亩地,能忙活得过来。听大嫂说要招女短工去家里干活,你说我到时候去不去?”

叔昌思来想去,还是定不下主意,他怕银月被别人欺负,但又担心银月老是憋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到时候听大嫂的吧,她叫你去,你就去。她若说不太好,你就别去。”

银月明白了,虽然分了家,但是有些事还是要听大嫂的,因为叔昌根本做不了主,也不会做主。

“咱家的篱笆栅栏还要重新插么,会不会插了又被人拔掉了?”银月又问他。

“明日收工回来,我还得插。我就不信了,那些人还真能闲得蛋疼,夜夜偷着来拔?大嫂说得对,那些人总有一日会泄气的。”

银月点头道:“好,咱们不能认怂,一定要扛到底。”

到底招啥样的女短工,樱娘也想了很多。当樱娘问伯明这件事情时,伯明说:“咱们就把亲戚家的女眷叫来吧。”

其实这个樱娘也想过,“不行,亲戚家的女眷若是做得不好,到底管不管?在工钱上不好谈,我若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怕他们还不高兴。本来和亲戚们相处得挺好,这一下弄僵了可不好。何况,亲戚家都离得远,难道中午咱们还要管饭,这样不是又添了一个累赘么?饭菜做的好不好吃,有什么好菜,到时候又成了一个麻烦。总之,要想干大事不能找亲戚,麻烦多着哩。本来是为了他们好,希望他们挣点钱,但是真正的做起来实在很难。”

伯明思来忖去,觉得樱娘说得有道理。本来是为了他们好,可别把向来相处得很好的亲戚给得罪了。

“我觉得还是找咱们村里手比较巧的那些妇人吧。当然,和咱家闹过矛盾的,或是嘴刁的,肯定不要。那些性子比较随和的,且好相处的,过几日我去问问她们吧!”

伯明觉得樱娘考虑事情比较周全,像是做大事的人。不像他,还以为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找亲戚还好哩!

这几日樱娘找了好几位妇人说这件事,她们都同一个表情,先是非常惊愕,然后又是惊喜,因为可以挣钱呀!

樱娘跟她们说的是,开始学的时候没有工钱。学会了后,织一件线衣有一百文工钱,也就是平均每日约十文钱。

十文钱呀!这对她们来说可是一份好工钱,男人们在外面才挣七八文钱一日哩!根本不需想,她们都满口答应,然后千恩万谢地送樱娘出门,

樱娘一共找了六位妇人,在第三日全都到了樱娘家。因为这是来干活的,她们都还规矩得很,恭谨得很。樱娘看到她们这副模样,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若是找亲戚家的女眷来,肯定没这么好办,管又不敢管,说又不好说的。

樱娘为了让银月和大家相处得好,早些和村民们有来往,就把银月也叫来了。她们看到银月也来了,虽然心里不太舒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是来干活挣钱的,又不是来看人的,也不是来唠嗑的。

樱娘见第一日大家都相处得很融洽,心里放心不少。不过,教她们这样干这种活也确实是一件比较辛苦的事,这一日可是把口水都说干了。幸好她们手是比较巧的,只是脑子并不太灵活,接受起来比较难。慢慢来吧,反正学的时候不用付工钱。

招娣因为要带孩子,只能趁孩子睡着的时候,才能干些活。如今人多,到时候织出来的线衣肯定更多,若还是像以前那样她和大嫂一家一半地分,那么她就真成了占便宜的人了。

吃午饭时,那些妇人们都回家了。仲平对招娣说:“以后就按件数来,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不能总是沾当大嫂的光。”

招娣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哩,到了晚上我会跟大嫂说。”

等晚上招娣跟樱娘说这件事时,樱娘觉得不妥,“你带着孩子干不了几件活,的,岂不是挣不了什么钱?”

“挣一点是一点,我和仲平的花销又不大,孩子还在吃奶,不需要什么钱。分家的时候还分了那么些钱,前几日又分了一千多文钱,我们都攒着哩,一文都没有花。和咱村里的其他人家比起来,我家的日子算是很富裕的了。人要知足,可不能太贪心,否则我会睡不着觉的,仲平也不会同意。就这么说定了吧,我还等着大嫂当大掌柜哩!”

樱娘听招娣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的话可别给她添堵。想来也是,以她手里的那些钱,按一般人家来说,确实不少。

伯明最近忙着种地,分家后每家只有三四亩地,不算多,其实活也不算太累。忙完这些,他还偷偷地去山上开荒,多种一点是一点。织线衣的活他帮不上樱娘的忙,所以地里的活他一定要多干。

因为心情好,干活也有劲头,吃饭也多,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强壮了。以前干多了活还容易头发晕,近来好像没有这种症状。

虽然他和仲平及叔昌三个人各家干各家的活,但是因为地都在一起,他们都互相帮着干,好像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叔昌和仲平见伯明去山上开荒,他们得了空也去开。

这几年来,在山上开荒的人不少。因为这片山没有人管,你家开的荒,这片土地就是谁的,如今有很多人都在抢占地方。

虽然伯明瞒着樱娘他去开荒的事,但是樱娘可不傻,他经常干到这么晚回家,必定是有缘由的。樱娘只不过问问仲平和叔昌,这就问出来了。

这一日,伯明照常干活到很晚。樱娘和季旺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他才回到家。

“伯明,你开荒可以,可别把身子累坏了,这么日日不停歇地干,你扛不住么?”樱娘说话时,给他倒一杯热乎乎的茶水。

伯明见樱娘已经知道他开荒的事,还很不好意思哩,“不累,近日来我干活可带劲了,你没瞧见我每顿都吃很多么?”

这个樱娘倒是也发现了,所以最近每顿都做得比较多一些,“来,你瞧,看我今晚做了什么好饭菜。”

伯明瞧了瞧,“这一大碗是啥菜?好像是鱼。”

“这叫水煮鱼,还有那一盘叫糖醋排骨。”樱娘很兴奋地说,为了做这两道菜,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季旺还在旁说,“这盘茼蒿也很好吃哩,我刚才偷偷用手抓了一棵尝过了。”

伯明瞧了这些菜,还没开始吃就已经胃口大开。果然,这顿饭他吃了小三碗,还意犹未尽的。樱娘见他吃得这么多,也跟着开心得很,当然,她也吃得不少。

看来伯明的身子的确越来越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是对樱娘好一阵折腾,时而温情,时而热烈。樱娘都累得有些扛不住了,他的精神头还很足。

事后,樱娘掐着他的胳膊问:“你最近吃啥了,我都快被你折腾得吃不消了。”

伯明傻笑着,抚着她柔软又顺溜的头发,“不就是吃你做的饭菜么,难道是你下了什么药?”

嘿!他不仅身子厉害了,连嘴皮子都厉害了。樱娘撅着嘴,“讨厌!不跟你说了,睡觉!”

伯明笑着紧紧搂住她,“嗯,好好睡觉,明日又是新的一日,咱们还有好多活要干哩!”

那些妇人们可是足足学了二十日,才算是把樱娘教的给学会了,之后再来干活就得算工钱了。村里有许多妇人们见了十分眼热,都来巴结樱娘,连带着也巴结招娣和银月,再也不敢说银月的坏话了。无论心里服不服气,可是跟钱没有仇,谁不想挣钱?

樱娘想到以后可能还要添人,或许以后也得开个什么作坊。她没有拒绝那些妇人,而是笑着答应她们,只要以后接的活多一些,肯定叫她们来。她们听说还有戏,自然是心花怒放,还回去叫她们家的男人也不要说银月和叔昌的坏话,不要和钱过意不去。

就因为这样,叔昌和银月的家门前那些篱笆栅栏总算保下来了,他们俩还在里面种了不少菜哩,这日子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过了一段时日,樱娘总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的,还吃不下饭。最近她只是看着那些人织线衣,自己一点都不想动手,不是懒惰,是身子困乏得很。这一日,她坐在那儿看着看着,竟然打起瞌睡来,这还真是让招娣和银月吃惊得很。

招娣轻声叫着她,“大嫂,你是不是这几日没有歇息好,脸色也很不好看哩。”

银月瞧着她那模样说:“大嫂好像是生病了,还是找郎中来看一看为好。”

樱娘摇头道:“找什么郎中啊,不过没什么劲头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

其他在干活的妇人们听了,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你现在也是有钱人了,请个郎中有啥不舍得?”

“就是,若是生病了吃了药就会好得很快,何必硬扛着遭这个罪哩?”

樱娘被她们说动了心,银月就赶紧去请了郎中来。这一把脉,郎中说出一个让樱娘惊喜万分的事,她竟然怀孕了!

只是樱娘仍然不太相信,不是说要过个几年才能怀么,怎么现在就还上了?“郎中,你确信我真的怀孕了,有百分百的把握?”

郎中很自信地说道,“别的我不敢肯定,这个可是没错的,喜脉如此明显,我咋能把握不出来?”

樱娘高兴得不知道该说啥了,只是满脸带着笑,然后赶紧去拿钱付给郎中。

以前有不少人以为她生不出孩子来,暗地里没少嘲讽她,这下见她竟然怀上了,她们都不好意思起来,这会子都可着劲儿恭喜她哩!

就连银月也脸红起来,她见樱娘的脸色实在不好,就说道:“大嫂,你去屋里躺着吧,我们都好好干活,不会耽误事的。”

樱娘心里高兴,加上身子确实有些扛不住,便回到屋里安安心心躺在炕上睡了。睡得还挺沉,一觉睡到天黑。待伯明和季旺回来时,她还没有醒来。

季旺去厨房做饭,伯明来到屋里,轻轻摸着她的头,他还不知道这个大喜事,还以为樱娘是生病了。

他在樱娘身边守了一会儿,樱娘便醒了过来。看到伯明就在自己的身边,樱娘笑眯眯地说,“你知道我为啥大白日的睡觉么?”

伯明还一脸的忧虑之色,“你都生病了,还这么开心干嘛?你好好躺着,我去找郎中来。”

樱娘拉住他的手,“下午已经找过郎中了,我没有生病,而是肚子里有小东西了。”

“小东西?”伯明还没反应过来,吓得脸色苍白,“什么小东西?”

樱娘瞪了他一眼,“你木鱼脑袋呀!这也听不懂,不好玩!”

伯明僵着身子,大胆地想象一下,“不会是说有孩子了吧,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那么快?你肯定是搞错了,可别白高兴一场。”

“郎中都说了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怎么可能搞错?”樱娘着急得坐了起来。

伯明听说是郎中把过脉的,顿时欢喜得慌了神,“那你还坐起来干啥,赶紧躺下呀!”

“我都躺一下午了,再躺身子都软了。我也饿了,我要起来做饭。”

伯明摁住她,“还要你做啥饭呀,季旺正在做哩!以后家里的饭你都别做了,我和季旺来做,你好好养胎就行了。”

“我没那么娇气,招娣怀孕的时候不也照常做饭么,她除了做饭还啥活都干,我哪能就一直躺着,不得憋屈死?”

“那好,我扶你起来走一走。”

樱娘被伯明这么服侍着起炕,还真是不太习惯。只是伯明心里仍然一直在怦怦乱跳,既紧张又兴奋,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樱娘来到院子里转悠着,说:“要算起日子来,咱们的孩子要比银月的晚出生三个多月,只能排老三了。”

伯明刚才还在不相信这件事,这会子就已经开始想象他孩子的模样了,边想边呵呵地发笑。

樱娘禁不住嘲笑起他来,“你至于么,有了孩子就高兴成这样?我在说咱们的孩子只能排老三了,你没听到没?”

“老三就老三,只要没弄错,你是真的怀孕了就好。”伯明说完这些,又自言自语了起来,“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樱娘掐了一下她的手背,“很疼吧?这是真的,不是做梦,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伯明又是一阵傻笑。

这时,仲平也回来了。他见招娣在做饭,孩子在睡觉。他把摇床里的小暖抱了起来,柔声细语地说,“我的小暖儿,你可不能再睡了,否则晚上不肯睡又要闹爹娘了。”

伯明迫不及待地把樱娘怀孕的事告诉了仲平,还对小暖说:“你这个当姐姐的马上就要有两个小弟弟妹妹了!”

仲平以前也为大哥和大嫂没有孩子的事担心过,这么看来他是瞎操心了,“大哥,你说咱家一下添了这么多孩子,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那句话,叫‘人丁兴旺’来着?”

“可不是么,以前咱们还都是孩子,现在都要当爹了。”伯明把小暖抱过来,“樱娘,你来瞧一瞧,小暖长的越来越像仲平了。你说,咱们的孩子长得会像谁?”

樱娘瞪他一眼,“你可真急乎,这才刚有,就想着孩子长得像谁了。”

这时招娣做好饭出来了,她听到了这些,笑着说:“你们的孩子无论长得像谁都会好看,操啥心?”

樱娘听了心里舒坦,觉得应该也是这么回事,“就是,伯明你操啥心,哪怕长得丑也是咱们的孩子,你照样喜欢得不得了。”

伯明呵呵笑着挠了挠头,樱娘说得没错。无论像谁,哪怕再丑,他都会当成宝贝疙瘩疼着。

招娣和仲平抱着孩子进屋了,樱娘和伯明来到厨房看季旺有没有把饭菜做好。樱娘见季旺不太会炒菜,就过来帮忙,伯明去柴堆里抽柴火。

“大嫂,我都这么大了,迟早要学会做饭菜的,正好趁你怀孕的时候我多练练手。我也想学你做好吃的菜,你都怀孕了可不能吃瞎对付的饭菜。”季旺炒个菜竟然挥汗如雨,简直比在地里干活还累。

樱娘觉得他确实需要学一学,就点头道:“好,我教你。”

到了晚上睡觉时,伯明躺在离樱娘远远的地方。樱娘纳闷,“你这是干嘛,睡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呀?”

“哪能哩,我是怕睡着后不小心会压着你,你肚子里可有咱们的孩子,我若是把孩子压坏了,那还了得?”

樱娘哭笑不得,“我发现你今日真是傻了,孩子在肚子里哪能那么容易压坏,你当是豆腐呀?”

伯明这才稍稍挪着身子,靠近了樱娘,但是不敢挨着她。樱娘搂着他的胳膊,一会儿就睡着了,好像下午是白睡了,这瞌睡多得真是挡也挡不住。

伯明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也慢慢地睡着了。睡着后他就开始做起梦来,梦见一堆小孩子绕着他咯咯直笑,他忙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抱哪一个好。

次日一早醒来,他说要到山上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还要去佛云庙告诉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樱娘懂得他的心思,说要陪着他一起。伯明哪里肯,“你都有身子了哪能爬山,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好好在家呆着。你千万别蹲下来洗衣裳,抻着腰可坏了。待我回来再洗,我以前在庙里都是自己洗衣裳的。你可别织线衣,有这么多人织,不缺你一个。”

樱娘不想让他担心,满口答应了。招娣听到这些,还真是对樱娘羡慕得不得了。以前就觉得大哥比仲平会心疼人,看来还真是没错。她怀孕的时候,仲平虽然也心疼她,可没到这种地步。

招娣打趣道:“大嫂,大哥现在可是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着,真是叫人羡慕哩。”

樱娘叹道:“可别,有啥好羡慕的,我可累得慌!他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处处管着我,你说烦不烦?”

樱娘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美得很呢。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虽然还是平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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