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珠这个要求,宁王妃是拒绝的。
她虽然出身有问题,来路不正在宗室女眷之中颇为诟病,可到底是正经的宁王继妃。

说的明白点儿,就是她已经当习惯了王府的主子,怎么可能还会如同年少时那样没皮没脸,给从前的嫡妻下跪呢?

若她下跪了这一回,日后还如何在京中府里立足?

特别是今日跟着的竟有这样多的宗室,这都看见了,回去宣扬一把,她还有什么脸见人?

因当日叫宁王来凌阳郡王府上闹腾,好给齐欢腾地方,宁王妃自然一心为了儿子打算,想要将齐凉这船给踩翻了,因此才出主意叫许多宗室前来,就是为了叫齐凉的恶行暴露在众人面前。

也因为了这个目的,她甚至咬咬牙亲自上阵,明知道齐凉看见她会忍不住打她,也还是来了,就为了脸上留下伤疤来叫众人知道。结果表明,她想得并没有错,齐凉往死里抽了她一回,也叫这些宗室们都看见了。

可是为何……这结局不对呢?

宁王妃心中后悔,一边哭着捂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嘴往一旁缩,一边露出几分慌张。

“瞧瞧,这是不愿给母亲磕头,妾室做到你这样没有良心的份儿上,已经登峰造极。”明珠见她连连摇头,便露出几分恶意的冷笑来和声说道,“这是富贵日子久了,忘了从前为了一口吃的抱我家婆婆的大腿了?既然忘了,如今就赶紧想起来,免得本王妃给你翻旧账!”

她扬声招呼了一声叫外头的侍卫进来,立在孔武有力的侍卫之中,当真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她看都懒得看宁王了。

宁王殿下眼看命不久矣,她还操心什么呢?

下去与她婆婆赔罪去罢!

“这不行!”宁王心疼地扫过宁王妃,虽然因宁王妃这样给自己丢脸有些不满,可到底怜惜她柔弱,断然说道,

“带走!”明珠都不与他分辨,仰着小脑袋挥了挥自己的小爪子。

“这是?”一个宗室仗着与宋王有些渊源,好奇地问道。

“我们要去给母亲磕头,诸位叔伯既然来了,就给我与阿凉做一个见证。”明珠扫过这几个宗室,见他们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哼哼着说道,“阿凉心里都记着诸位叔伯,既然已经来了,不好就这样走了,是不是?”

她见这些宗室脸上有些不自在,知道这是畏惧齐凉的狠毒,越发狐假虎威地哼哼着说道,“怎么着?叔伯们愿意为宁王做见证,不愿为阿凉做见证么?”

这话说得就很叫人伤感了。

叫齐凉记恨那还了得?

宗室们都纷纷赔笑,又一同往宗室的陵寝去了。

宁王妃叫凌阳郡王府的侍卫夹着,失魂落魄地往齐凉生母墓前去了。

她再没有如眼下这般后悔,也觉得明珠狠辣的。且她当年抢夺旁人夫君,总是做贼心虚,因此竟不敢往阿凉生母墓前去。她可怜巴巴地回头对宁王露出求救的表情,后者已经对明珠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出离地愤怒了,大步上前拦住了明珠厉声喝道,“你竟敢逼迫长辈?!”

他这般说话的时候,目光又落在了宁王妃柔若无骨依附在侍卫身上的样子,露出几分不悦。

既然已经被挟持,不能反抗,那就该自己走路,起码不要与外男这样接近不是?

“她走不动,我好心帮她走路,怎么了?”明珠偷眼见宗室们各自上车,拉了拉齐凉的手臂。

左右没人看见,凌阳郡王顿时脸色一冷没有了什么孝顺,伸手就扒拉开了宁王。

宁王叫这个身强力壮的儿子给扒拉得一个踉跄,眼见齐凉护着明珠上车,又将宁王妃给推上了车,不得不跟在后头。

这一群人都是显赫的出身,方才已经是大闹了一场,如今浩浩荡荡一同往陵寝的方向去了,就叫许多人议论纷纷。明珠才不管宁王夫妻有多么丢脸,一路到了一处透着呼呼风声,十分庞大的陵寝之前,与齐凉一同往他生母的墓前过去。齐凉的生母本就是宁王元妻,出身也十分尊贵,因此在陵寝之中位置十分显眼。

明珠见墓前打扫得十分干净,有小内监与小宫人还在摆放瓜果香烛,便露出几分满意。

她叫了一声赏,就有身后的秦桑叫人抬了金银与这些宫人。

陵寝之处素来都是人烟罕见的地方,这些宫人很少得到赏赐,如今得了明珠的金银,越发感激。

“日后将母亲处照顾好了,本王妃还会赏你们。”明珠见这些宫人纷纷喜悦地应了,知道齐凉生母这一处以后是会叫人十分上心,这才拉着齐凉到了墓前。

此时墓前瓜果鲜花娇嫩鲜艳,还有香烛被点燃了香烟,她怔怔地看着这幕许久,脑海里似乎能够想想得出一个温厚善良的美丽女子的模样儿,她转头见齐凉一双黑沉的眼落在这墓前,沉默了一下,小爪子塞进了齐凉的手里。

一条纤细的蛇尾巴贼头贼脑地摆了摆,也塞进了凌阳郡王的手里。

蛇大人贼兮兮地探出自己的三角脑袋,吐了吐舌头。

那什么……蛇大人才不是想要安慰坏人类呢!

齐凉感到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握不住的手掌之中有了充实的感觉,抿了抿嘴角,下意识地用力握紧。

一条小蛇哭着挣扎起来,好容易把疼得抽搐的尾巴抽出来,抽噎着滚进了明珠的衣袖里不敢出来了。

明珠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哼哼唧唧地说道,“本王妃,本王妃爱惜仆人。”

她偏了偏小脑袋,没有看到齐凉看向她的温柔的眼神,大大方方地叫秦桑铺了垫子,与齐凉一同跪在了墓前。

她心里或许是感激这个已经逝去的女子诞育了这样好,对她这样温柔的齐凉,可是却也有些气她。都说为母则强,世间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她这样任性地病死从此不再为自己的爱情伤感,可是却忘记,自己的儿子,也失去了唯一会疼爱他的生母。

为何不能如同皇后,坚强一些,庇护那时还年幼的齐凉呢?

明珠想到齐凉这么多年吃的苦,又觉得有些心里发堵。

然而她更多的心情还是对齐凉的生母亲近的,与齐凉一同诚心地在墓前磕了头这才起身,看住了宁王妃。

她的眼神冰冷阴郁,宁王妃吓得退后了一步。

“该你了。”她扬了扬下颚与她说道。

“磕三个头可不够。”明珠阴沉的眼落在宁王妃的身上,沉沉地问道,“当年你扶正之后,可来给母亲磕头斟茶正名了?”

继妃入府,都得往前妻的牌位前磕头,执妾室礼方才算是全了一场长幼尊卑嫡庶。明珠想来那时宁王妃春风得意的,是不能够记起来给死人磕头了,见她目光闪烁,也不指责她,回头与几个唏嘘佳人早逝的宗室笑问道,“如此,又该如何?”

齐凉生母可是皇后嫡亲的妹妹,谁会得罪呢?

便有一人笑道,“从前既然没有磕头,今日一同补上。”

宁王妃双腿一软。

“补上不够,还得加上些利息不是?”明珠咄咄逼人地说道。

这就是小事儿了,左右十个八个头的,倒霉的也就是一个不大叫人放在眼里的宁王妃,旁人又不会去磕头,何必与郡王妃对着干呢?

几个叫宁王给喊来看热闹,却倒霉奔波的宗室心里骂娘,面上都露出亲热的笑容连连点头。这么多的宗室都点了头,宁王妃若再不肯那日后就不要在宗室之中走动了,她委屈地扫过宁王,见宁王已经气得脸色发白虚弱地靠在自己的侄女儿兰儿的肩上,顿时露出了哀容。

她叫后头侍卫不耐地一推,就跪在了墓前。

她看着这寂静无声的墓地,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个女子怨恨的面孔,骇得浑身发软。

“磕吧,叔伯们不说叫你停下,你就不许停下。”明珠十分无耻地说道。

作为背锅的无辜人士,“叔伯”们面上微笑,心里恨不能扎郡王妃的小人儿。

“磕头还要我教你不成?”见宁王妃不肯,明珠顿时便冷笑道,“这样不甘,可见对我母亲从无敬畏之心,这就是大不敬!”她转头看了看齐欢,便带着几分笑容地说道,“你别急,一会儿,庶子还得与我母亲磕头呢。”

她见宁王妃怨恨地用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半点儿不当一回事儿,脚下一动,踩住了宁王妃的衣摆淡淡地说道,“再不磕头,信不信我往宫里告你个不知尊卑,大不敬的罪过?你不肯与母亲磕头,那这必须要给发妻磕头的继室,也就不要做了。”

她这才是重重一击,宁王妃用骇然的眼神看她。

原来这才是顾明珠的真意。

想要叫她不服输,不给齐凉的生母磕头认了自己是妾室,进而告入宫中,来夺她的王妃之位!

皇后是齐凉的姨妈,自然会乐得看见她倒霉的!

宁王妃是真的觉得慌张了,顾不得丢脸,就咬着牙一个头咳了下去。

一个内监在一旁高声给她数数儿,顺便用讨好的眼神去看明珠。

明珠命秦桑赏他,这内监越发卖力,恨不能一嗓子叫天下都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内监一个一个地给自己数着磕了几个响头,还在叫人围在中间围观,宁王妃耻辱得恨不能趴在地上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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