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沈抟大半月不见孙女,见小丫头粉嘟嘟的小脸都失去了血色,不由心疼不已,“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过来给阿翁看看。”
“阿翁你怎么才来?我都被妖怪抓了种莲花,要不是师姐救我,你都看不到我了。”长宁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她被关到九宫阁时也不觉得怎么委屈害怕,可看到阿翁时她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
“都是阿翁不好,鹤儿莫怕,以后阿翁不会让你被人抓走了。”沈抟连声安慰小孙女,沈抟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长宁干脆趴在他膝盖上不起来了。
秦以清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不是长宁,立刻就注意到她们此时已不在车厢中,而是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溪水既清且浅,水深只有数尺,白沙如雪,朵朵青莲疏疏落落的长在溪间,荷香阵阵,翠盖亭亭,清丽绝伦。更有万竿修竹夹溪而长,参天排云,挺然并矗,恍若仙境。
秀美的景色却无法减轻秦以清心中的戒备,直到她看到沈抟身边另一临水而立的俊美男子时,心中戒备立减,但震惊更甚,下拜行礼道:“徒孙见过师祖。”
沈抟身边另一人相貌比沈抟年轻许多,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双眸阗黑,气质凛然,一看就非常人,他微笑对秦以清道:“无须多礼。”说罢手一挥,秦以清就被他托起来了。这名俊美的年轻男子正是沈抟的大师兄希音道君,也是太上宗上任掌教,大家都以为希音道君会继他师傅后成就阳神,却不想希音一直没进阶阳神,在卸下掌教职责后更闭关不出。
秦以清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师祖,她心中陡然一惊,连师祖都出现了,莫非祖师叔为了某件大事隐居在此?但师叔祖为何又不彻底遮掩自己行踪?秦以清没对柳少白隐瞒长宁的身份,是因为没瞒不住,多此一举反而平添事故。祖师叔并没隐姓埋名,师妹失踪后沈家把事情闹这么大,都托到花间派去了,也是花间派门派太小,大一些的门派稍一查,就能对上师叔祖的身份了。说来柳少白也是太白剑宗的真传弟子,他不在宗门理事修炼,带着柳少玉来平江府做什么?总不会游山玩水吧?难道是来查探师叔祖的?
希音道君对秦以清道,“你不必多想,我们来此的确为了一件要事,但此事已经完成,被人知道也无妨。”
秦以清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耽搁了师祖的要事。
希音道君没多说他们为何事而来,示意秦以清坐下,四人坐在溪边一块大石旁,大石上还架了一只红泥小灶,灶上陶罐中咕嘟咕嘟的煮着泉水,他扫了一眼徒孙,没问秦以清为何境界跌落,他云淡风轻的问:“看来是受些磨难,报过仇了吗?”
秦以清洒脱道,“报过了。这次是徒孙自己大意,境界跌落也不怪旁人。”
希音道君微笑颔首,“回去就去清屿山闭关,补上几年就养回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多此一劫,金丹说不准比旁人更稳固。”
“多谢师祖赏赐。”秦以清再次大喜下拜,所谓清屿山是太上宗一处福地,灵气浓郁,风景优美,非常适合养伤修行。太上宗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这些地方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进去修炼的。
这边长宁跟阿翁撒了一会娇,情绪就平复了些,在沈抟的轻哄下乖巧的上前给希音道君行礼:“长宁见过祖师伯。”
希音道君对长宁微微一笑,“是鹤儿吗?过来给祖师伯看看。”希音道君目光温煦慈爱,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长宁下意识的伸出手,希音道君握住了长宁的手,闭目查探着长宁全身,真元如温泉般浸泡着长宁全身,长宁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希音道君对沈抟道,“没受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居然是难得的先天之体,难怪那几个妖兽敢冒险绑人。
沈抟稍松了一口气,他轻拍孙女的背,他比长宁早到不过一盏茶时,知道孙女居然被狐妖收走,大惊之下连忙外出寻人,却被师兄告知她已经在城外了,希音道君用大神通将两人摄来了。
希音道君笑盈盈的逗着小丫头,“这次吓坏了吧?”
他容貌虽看着年轻,但神态却是十足的温厚长者,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长宁道:“有师姐保护我,我也没觉得害怕,就是第一次见到干尸的时候有点害怕。”
“干尸?”沈抟目光望向秦以清,“那些妖修用干尸做什么?”
秦以清将事情的过程简单的讲述了一遍,说道是回春谷弟子研究出这法子,希音道君眉头微皱,“我听说回春谷百余年前驱逐了一孽徒,莫非就是这人吧?”
秦以清道:“回师祖,应该就是此人。”
希音道君问:“那以人养药的法子你可曾毁去?”他等陶罐内的清水煮沸,在四人面前各摆上了一只陶碗,碗中放了一片茶叶。叶片细长,叶片清亮碧绿,其上还有丝丝淡金色脉络,青光不住流转,映得人眉眼皆碧。陶碗形式古雅,不足盈握,精巧可爱。
“我把他的储物袋毁去了,但还没来得及找他居所。”秦以清说。
希音道君一抬手,就发出了一道符诏命令太上宗在扬州的弟子细查独孤器的底细,务必要将这种伤天害理的法门彻底毁去,“任何事都不能钻研太过,太过就容易入魔,那弟子原也是回春谷真传弟子吧?妙应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他叹了一声,妙应真人是回春谷的掌教。
长宁暗忖,这位祖师伯看着和蔼,说话语气却好生威严,让人连反驳的念头都兴不起,言谈生死也若等闲。
秦以清还想着那颗青莲子,又把妖狐把九品青莲子种在长宁体内的事说了一遍,“师祖,小师妹的身体真没事吗?”
沈抟听说孙女肯把青莲子送给师姐疗伤,欣慰的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希音道君也捻须微笑,“真是好孩子,放心吧,你们身体都没事。”
秦以清和长宁都松了一口气。
“来,喝杯茶压压惊。”希音道君将陶罐中的水倒入陶碗中,叶片随着水流不断打转翻转,一团氤氲的清气自杯中升起,许久不散。清澈的水也被茶叶渐渐染碧,清香澄澈如一汪碧水。
秦以清顾不上喝茶,“师祖,我有要事禀告。”
希音道君颔首道:“这里是我的洞天,你们可以放心说话。”
秦以清将她们发现九宫阁的事告诉了希音道君。
听说她们居然祭炼乐九宫阁,以希音道君的城府也不禁动容,他放下茶盏,“你们确定那件法器是九宫阁?”
长宁连忙将收起来的法器递到希音道君面前,顺手将她祭炼的痕迹也抹去了,没有放大的九宫阁就类似一只铁盒,丝毫不起眼。秦以清在九宫阁时就告诫过长宁,除了九宫阁绝对不可以提及九宫阁,除非她让她说,因为很多大神通者灵觉都很灵敏,说不定她们的对话就被人听走了,长宁出了九宫阁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三个字。
“果然是九宫阁。”童稚的声音响起,“拿来给我看看。”
这声音让秦以清和长宁都愣住了,她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别人,这时长宁已经知道不能用容貌和声音来判断修真界的人,这声音听着像是小孩,说不定是某个老妖怪。
希音道君笑言:“师傅转世后一直闭关修炼,连我都不怎么见,今天倒是托了你们的福。”
“师傅?”长宁想了想才反映过来,祖师伯说的师傅是他跟阿翁的师傅。
“老祖?”秦以清却比长宁更惊讶,老祖不是传世投胎了吗?她再一想,顿时领悟原来师叔祖在世俗隐居是为了找回老祖转世,难怪他行踪隐秘又不刻意隐藏自己身份,是怕老祖找不到他吧?
希音道君领着两人往竹林深处走去,里面有一间用青竹搭建成的竹居,希音道君和沈抟走到竹居前下拜,“师傅。”
“进来吧。”奶声奶气的声音老气横秋的说道。
四人依次入内,竹居中摆设极为简单,竹制地板上只有一个蒲团,一双婴儿小肥腿盘膝坐在蒲团上,长宁不敢抬头,顺着师姐的动作给蒲团上方的人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蒲团上的人笑着说,“你们两个也别那么拘谨,把我曾徒孙都吓坏了。我不想你们老来见我,是怕以后你们见了我,就想起我现在这样子。”
希音道君正色道:“师傅的威仪是深刻在徒儿心中的,无论师傅现在如何,徒儿始终记得师恩深重。”
玄元老祖挥了挥手,“别整天跟我说这些比唱的还好听的话,先把九宫阁给我。那小丫头是图南的孙女吧?你们不是在喝茶吗?继续喝,不要被我打扰。”
玄元老祖说罢,四个泡了茶水的陶碗又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了老祖的吩咐,众人都举起了茶盏,长宁本想轻啜了一口,且不想那茶水犹如一团圆珠,一下子就滚入她口中,轻触到舌尖后圆珠就散开,顺势滑入她口腔,茶水热而不烫,暖暖的灵气散开,温养着她五脏六腑,她舒服的微合双目,所谓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就是指饮用这种灵茶吧。
“可惜了。”玄元老祖的话打断了长宁的细品,他惋惜道:“器灵陨灭后,这宝贝居然都沦落成了法器。”
“师傅,这宝贝还能恢复吗?”希音道君问。
“说不好,要恢复起码也要养上好些年。”玄元老祖说,“小丫头,你学了太素多宝诀了吧?”
“回老祖,是的。”长宁下意识的低头答道。
秦以清长身跪下,“老祖恕罪,弟子因经脉尽断,不得已才传授师妹多宝诀,若有惩罚弟子愿一力承当。”
长宁现在也知道真传法决是不能随便传授的,师姐这么做是担了风险的,“老祖、祖师伯,我以后一定不再修炼这法决了,你们不要怪师姐。”
玄元老祖笑着摇头,希音道君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以为我们做长辈的这点气量都没有?反正迟早都要学的,现在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希音道君一向护短,他收徒严格,他两个弟子收了他影响,收徒也很谨慎,徒孙连秦以清在内也就两个,全是真传弟子,得知长宁存在后,早就把她划入自己一派,压根没有想过师弟想让孙女拜入其他门派,还有比太上宗更好的门派吗?
沈抟在一旁苦笑,学了真传心法,鹤儿就不能拜入别的门派了。
“小丫头你学了太素多宝诀,可知道多宝诀的来历?”玄元老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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